時當深夜,月華當空,一絲月光透過氣孔照進天牢九層牢房。
牢房內,一中年大漢盤膝而坐,雙手指天,捏了個奇怪的指訣。他雙手指關節處,一陣螢光閃爍,無數的月亮精華透過指關節進入體內,順勢而下,沉入丹田。
漸漸地,中年漢子丹田之中漸漸鼓脹,隱隱有雷聲轟鳴,慢慢的雷聲越來越想,丹田也越來越漲,終於在丹田漲如皮球,雷聲響徹牢房時,丹田中的真氣又慢慢收斂,鼓脹的丹田也恢復原狀。
如此週而復始,在短短半個時辰之內,中年漢子丹田漲而復縮,雷聲響而復息,瞬間循環了四十九次,這才最終寂靜無聲,再無動靜。
震耳的真氣奔騰之聲有如雷鳴,穿過層層數米厚的花崗岩,直透天牢八層,餘勢未衰,繼續穿過花崗岩壁,又傳入天牢七層,不過在經過倆重石壁阻隔後,聲音到此已是強弩之末,再也無法穿透天牢六層石壁。
但饒是如此,震耳的雷鳴聲還是震得天牢七層的囚犯們血液翻湧,頭暈眼花。不少囚犯臉色蒼白,雙耳嗡嗡直鳴。
離得近的八層囚犯們則更加倒霉,本來熟睡如死豬的他們突如其來,被震耳的雷鳴聲驚醒,積累了一肚子的怨氣正要發洩,但還來不及反應,無數囚犯就被雷鳴聲生生震暈過去,仰躺在地,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少數抵抗力超強,免疫力一流的囚犯們倖免於此,沒有當場暈倒。他們似乎對震耳的雷鳴聲習以為常,當即訓練有素地救治傷員,有的推拿傷者人中,有的按摩傷者背脊,甚至還有人拿出銀針針灸傷員,那些暈倒過去的傷員們也似乎經歷過無數次類似情景,身體產生了超強的抵抗力,不多大功夫,暈過去的人們陸續醒轉。
這些傷者一經醒來,不是休養身體,恢復體力,而是鬚眉戟張,指著九層天牢的方向破口大罵:
「該死的薛瘋子,又在練他媽的鬼功夫了,這狗屁的混元一氣功,也不知是那個缺心眼的想出來的,一休練起來,那真氣奔騰之聲吵得跟打雷似的,這麼多年來,夜夜如此,硬是沒讓老子睡個安穩覺。」
「老王,你說的對。他媽的,整整八年,倆千九百多天,這薛瘋子天天如此,天天練什麼狗屁功夫,這倆千多個夜晚,老子天天失眠,真是氣人!」
「不錯,幸虧後來天牢的士兵們在石壁外加了一層木板,裡面放上厚厚的棉花,沒想到這些棉花還真管用,總算將薛瘋子的雷鳴聲降低了不少。」
「雖是降低了不少,還是吵得我們睡不好覺啊。」
「你就知足吧,咱們還算幸運的了,記得這龜兒子第一次修煉時情景麼?那時大家第一次受虐待,誰也沒有防備,那一天這龜兒子的雷鳴聲又特別響亮,猝不及防之下,硬是將遼東三魔活活震死,那情景我如今想來,仍是心有餘悸。」
一人似乎是遼東三魔對頭,此時說道:「哼,遼東三魔又是什麼好貨色了?殺人放火,奸.淫擄掠,傷天害理的事情不知幹了多少,這薛瘋子將他們活活震死,正好為民除害,做了件好事。」
另一人似乎是遼東三魔朋友,罵道:「他媽的,姓王的,你嘴裡放乾淨些。咱們關押在天牢八層的,哪一個又是好貨色了?哪一個手上又是乾淨的?說到殺人放火,奸.淫擄掠,你王二麻子他媽的也沒少干,又有什麼資格說別人?何況遼東三魔兄弟三人已經死了,死者為大,你他媽的成天在背後說死人壞話,算哪門子英雄?」
另一人陰陽怪氣道:「王麻子活著時沒少受遼東三魔欺辱,那時他打不過人家,只能忍氣吞聲,現如今人家兄弟死了,自然要加倍罵回來。」
「對,陳哥說的沒錯,這王麻子就是十足的賤胚一個。老崔,你犯不著跟這夯貨一般見識,歇歇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划算。」
※※※
天牢八層之外,一名質子軍聽著牢內眾人咒罵,笑罵道:「他媽的,這群龜兒子又在罵薛狀元了。」
另一名質子軍不耐道:「天天罵來罵去,他們不嫌煩,我聽得都煩了,你瞅瞅,我這耳朵上的繭子,都快幾尺厚了。」
另一人笑道:」幾尺厚,你當你是豬耳朵麼,這麼大?」
第四人湊趣道:「豬耳朵?在哪裡?正好割了下酒吃。」
那被取笑的質子軍回敬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他媽的,總有一天你小子要被活活撐死。」
一名質子軍長官眼見眾人取鬧,正色道:「大家都別鬧了,打點起精神,可別疏忽走了犯人。」
有人不服道「長官,這牢房防禦如此嚴密,裡面的犯人如何逃得出去?」
那長官沉吟道:「裡面的人雖逃不出去,但我擔心外面的人會來劫獄,我有預感,今天晚上會出事,總之大家小心點總沒錯。」
※※※
九層牢房之內,薛道衡盤膝吐納,真氣流轉大周天,瞬間四十九次。
真氣滌蕩之處,經脈順暢,氣血運行,說不出的舒服受用,驀地一聲大喝,薛道衡猛睜雙眼,從石板上站了起來。
他雙眼環睜,眸子中精光燦爛,神采逼人。一身衣服卻是破爛不堪,滿是泥垢,骯髒之極。
薛道衡渾不在意,伸手在衣服倆側擦了數下,自語道:「功夫不負有心人,倆千多個日夜苦練,混元一氣功終於功德圓滿,大功告成,總算一番功夫沒有白費。」
他說話之時,左掌順勢拍出,滔天氣浪奔卷,撞上了牢房牆壁。
天牢牆壁乃是用上等花崗岩鑄就,厚達數米,堅硬之極,別說刀劍難傷分毫,就是用大炮轟擊,也不會有絲毫損失。
但說也奇怪,如此堅硬之極的牆壁,一經碰上薛道衡掌中真氣,竟然難以抵受,瞬間即被印上一個數寸厚的掌印。
但見石屑紛飛,花崗岩壁被薛道衡真氣撞擊,無數石屑粉末飄灑,有如雨下。石雨落定,一個巴掌大的石手印昭然若揭,赫然橫亙眼前。那掌印五指俱在,紋理分明,竟像是技藝高超的石匠用神兵利器一筆一筆鑿刻出來一般。
薛道衡望著石壁掌印,頗為自得意滿,笑道:「聚氣為刀,至剛至強,真氣所至,萬物皆傷!好個混元一氣功,恁的霸道,狂野至斯!」
他神功大成,說不出的心情暢快,眼望窗外,嘲笑道:「梁老虔婆,當年你陷害我入獄,以為可以就此整死我。卻不想我薛某洪福齊天,因禍得福,竟然練成了天下第一流的神功絕技,若是讓你看到薛某今日之成就,只怕要氣得吐血吧。」
想起梁太后手段之毒辣,薛道衡恨得牙癢,惡狠狠道:「老虔婆,有朝一日,薛某定要將今日所受屈辱折磨,百般償還。」
他正暗暗發誓報復,忽聽得靴聲橐橐,牢房之外有人走近。
薛道衡凝耳傾聽,只聽得牢房外向千雲說話之聲:「衛總管,又來提犯人麼?」
那姓衛的答道:「例行公事而已,天天如此,還請向兄弟放行。」
向千雲點頭答應「是,請衛總管出示令牌手諭。」
衛總管從腰間拿出一塊金牌,說道:「這是太后的風羽令,請向兄弟驗明正身。」
向千雲伸手接過令牌,正反倆面細瞧了數遍,點頭道:「是真的,衛總管請進。」側身一旁,讓開了道路。
衛總管微笑答謝「有勞倆位了。」手一揮,身後倆名跟班緊緊跟隨,向牢房逼近。
薛道衡聽到牢房外對答,眉頭微皺,眼神中充滿不屑,罵道:「一群狗腿子,狗仗人勢,助紂為虐!」心知受刑時間到了。
自薛道衡關進天牢以來,梁太后對他百般「照顧」,一日三餐吃的是粗米糙飯,剩菜殘羹,一年四季穿的是破衣草鞋,劣質布料。一般犯人,每逢國家慶典,如皇帝大婚,太后壽誕,春節元宵中秋重陽等節日,都會免費吃上一頓肉,喝上一壺酒。但這些優惠到了薛道衡這裡,直接免掉,從未兌現過。不僅如此,每天晚上,薛道衡還要被特別關照,受那皮肉之苦,不是木棍杖責,就是皮鞭抽打,又或什麼辣椒水老虎凳之類酷刑不斷,花樣翻新,八年以來,無論颳風下雨,電閃雷鳴,一日不曾中斷。
適才他聽到牢房外對答,不用思索,便知道這姓衛的又受了梁老虔婆指使,前來折辱自己。
衛總管腳步迅捷,他說話之處距離牢房不遠,不過片刻間已然到了牢房門外。
衛總管睜眼打量,只見牢房空曠,一絲月光自氣孔射入,照得四週一片光潔明亮。
地上花崗石板厚重,臨牆角處隨意鋪了些稻草,算是囚犯床鋪。除此之外,房間內再無一物。
牢房中,薛道衡倚牆而坐,頭髮蓬亂,臉上鬍鬚遒結,看上去頗有幾分邋遢韻味。
衛總管微微一笑:「薛狀元,你好,我又來瞧你了。」
薛道衡冷眼睥睨,淡淡道:「姓衛的,你又受了太后那老虔婆指使,前來提我麼?我跟你說,要行刑那就趁早,別婆婆媽媽的,老子還要睡覺呢。」
他口稱太后為老虔婆,身為臣子,辱罵君上,那是十惡不赦的叛逆,衛總管又如何能夠容忍?
果然衛千尋眉毛一揚,斥道:」薛狀元,太后是天上紫微星下凡,至尊之軀,咱們做臣子的豈可辱罵至尊?你連太后都敢辱罵,那不是要造反麼?」
薛道衡嘿嘿一笑:「造反,嘿嘿。自八年前,老太婆陷害我入獄,從那時起,薛某這顆心,早就反了。像老虔婆這種心腸毒辣的女人,老子罵她又怎的?」
衛千尋面色一沉,喝道:「薛道衡,住口。你一而再,再而三忤逆聖主,我可容你不得?」手一揮,身後一名跟班邁前一步,恭恭敬敬道:」衛總管,有什麼吩咐。」
衛千尋強抑憤怒,冷冷道:「鐵頭,將咱們新鑄成的那根鐵鏈,給薛狀元戴上。」
那叫鐵頭的跟班應道:「是,小的這就服侍薛狀元更換刑具。」從腰間拿出鑰匙,開了門上鐵鎖,走進牢房。
他從懷中拿出一根拇指粗細的黑色鐵銬,叮叮作響,冷冷道:「薛狀元,小的服侍你戴銬-鐵鏈揮動,便欲往薛道衡手上套去。
薛道衡一聲大喝:「不用了,我自己來。」手一揮,鐵頭眼前一花,鐵鏈已到了薛道衡手中。薛道衡冷冷一笑,雙手互動,左手套住右腕手銬,右手套住左腕,片刻之間,已將雙手鎖得嚴實。
衛千尋見他如此配合,倒也意外,笑道:「難得薛狀元如此通情達理,那再好不過了。鐵頭,你再將那副腳銬拿出來,也替薛狀元換上。」鐵頭應了一聲,又替薛道衡戴上腳銬。
薛道衡不發一言,任憑鐵頭戴上腳銬。他冷眼注視門外,聲音冰冷,說道:「衛千尋,你還真看得起我,為了困住我,居然用上了玄冰鐵鏈。」
衛千尋老臉一紅,笑道:「沒辦法,上次薛狀元大發神威,瞬間崩斷了百煉精鋼鎖,這份神力,到如今小的都心有餘悸。為了保險起見,避免上次的事情再次發生,只好用上玄冰鐵鏈了。」
他眼見薛道衡手腳俱都戴上銬鏈,行動受制,這才稍覺放心,向鐵頭道:「鐵頭,你再仔仔細細檢查一遍,看那玄冰鐵鏈是否戴嚴實了,可別出什麼差錯。」
鐵頭應了一聲,彎腰檢查薛道衡腳上鐵銬,只見扣合處嚴絲無縫,又檢查了手銬,也無問題,這才放心,笑道:「回總管,手銬腳銬俱已套實,沒有問題。」
衛千尋舒了口氣,心底頓時踏實,笑道:「那就好,很好,你辦的不錯。」他說這句話時,目視薛道衡,臉露得色,微笑道:「薛狀元,這玄冰鐵鏈是用北海玄冰鐵鑄成,堅硬無比,是世上最牢固的鐵鏈。縱然薛狀元你神力驚人,遇到了玄冰鐵鏈,也得乖乖就範。」
薛道衡見他一副小人得志模樣,大是反感,傲然道:「是麼,你口口聲聲吹噓鐵鏈厲害,那我可要試試看了。也不知這玄冰鐵鏈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言,堅不可摧?」說話之時,雙手使力,一股真氣傳到手銬之上,自內而外,撕扯鐵鏈。
玄冰鐵鏈一陣叮叮作響,漸漸的由黑色轉為紅色,慢慢的紅色越來越深,有如炭火炙烤一般。
衛千尋臉上變色,顫聲道:「薛道衡,你……你要幹什麼?你想故技重施,崩斷玄冰鐵鏈麼?快住手,住手!」生怕薛道衡神力無敵,玄冰鐵鏈不是對手,真的給他崩斷。
他素來與薛道衡是死敵,每次行刑之時,更是對他百般折磨。眼下若是讓薛道衡崩斷鐵鏈,到時自己生死安危受制於人,可就任由宰割。想到這裡,衛千尋心中大是害怕,腳步急閃,退出牢房,同時右手運轉如飛,又順勢套上鐵門上如意鎖。
他做了這些準備,預留退路,這才稍覺放心。忽聽得牢房內鐵頭驚恐害怕的聲音響起「衛總管,你怎麼把小人鎖在牢房裡了,求求你,快放我出去。」原來適才衛千尋情急逃命,來不及通知手下,慌亂之中,竟將鐵頭和另一名手下銅皮鎖在牢房之內。
衛千尋聞言不為所動,嘻嘻笑道:「鐵頭,銅皮,你們放心,薛狀元跟你們無冤無仇,不會為難你們的。」
鐵頭,銅皮聞言惱恨,眼見衛千尋言行無恥,心中咒罵「他媽的衛千尋,貪生怕死,不講義氣!」
薛道衡眼見三人嚇得夠嗆,微微一笑,他原本就沒打算在此處找三人麻煩,只是眼見衛千尋態度可惡,一副小人嘴臉,才準備嚇他一嚇,眼下目的即以達到,也就適可而止,凡事不求太過。尋思「自己若要出去,還得著落在此人身上,眼下不適合跟他翻臉,暴露實力!」
他吸一口氣,掌中真氣收放自如,不動聲色回歸丹田。玄冰鐵鏈沒了他至陽真氣拉扯,瞬間又由紅轉黑,恢復原狀。
衛千尋見玄冰鐵鏈恢復原狀,並無絲毫損失,膽氣又壯了起來,吐了一口唾沫,罵道:「他媽的薛道衡,你不是很牛麼?有種就運功崩斷鐵鏈啊。他奶奶的,我跟你說,你今天要是弄不斷鐵鏈,你就是我龜孫子。」
薛道衡歎了口氣,無奈道:「這玄冰鐵鏈太過結實,我亦無法可施!」
衛千尋大是得意,罵道:「薛道衡,你以為你是誰?就憑你也想崩斷玄冰鐵鏈?真是癩蛤蟆坐井觀天,不知天高地厚。」
薛道衡微微一笑,懶得與他爭辯。他適才已試清玄冰鐵鏈堅硬程度,自忖「這玄冰鏈鎖雖是天下至寶,堅硬無比,但我若全力施為,也未必奈何不了它。」
衛千尋又罵了一陣,這才解氣,瞪視著薛道衡,怒道:「姓薛的,你既如此禽獸,不得安寧,我就再給你點厲害東西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