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掌交擊之後,柳轄燴渾體劇震,果然顯示出他和趙雪恆的硬碰硬的交擊中並未佔據什麼便宜,不過他不退反進,一個旋身,幻出一道幻影,嵌往趙雪恆的劍法內圈。
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是戰鬥的常規。趙雪恆的劍法出神入化,一旦全面展開,同級之中自然是無可匹敵,但是近身纏鬥搏擊,長劍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空手。
所以,若是趙雪恆一旦給柳轄燴欺近,進行貼身纏鬥,劍法自然無法展開,束手束腳之下落入敗亡的命運。
趙雪恆輕笑一聲,已被破解的「迷象幻影」身法已起不到搶佔上風的作用了,七星龍淵劍斬出,化作一束劍芒,瞬間跨過兩人之間的距離,直刺柳轄燴的胸膛。
這一劍快逾閃電,宛如瞬移一般,毫無徵兆,劍光移動,下一刻已經瞬間出現在柳轄燴胸前,噴薄的劍氣已經刺破他胸前的衣衫。
柳轄燴心裡很是憋屈,若非力量僅剩一成多,他完全可以憑借深厚的先天真氣直接硬碰,再不濟也能施展黑天白日手強入趙雪恆的劍法內圈,何需像現在這般必須憑借身法取巧借力。
眼見趙雪恆的劍勢確實悉破了自己的身法走勢,當下冷哼一聲,身形沒有徵兆的的突然由前衝改為飛退,轉換之間毫無半點間隔,卻是萬般禍亂氣象隨意衍生驅使的效果。
趙雪恆劍芒如虹,長劍洞穿柳轄燴的幻影,毫不停息的追斬而上。
柳轄燴冷笑一聲,閃出三道幻影之後,再次改退為進,兩手盤抱一盤白日,週身發出一堵牆般的黑天勁氣,硬往趙雪恆壓去,左腳同時橫撐,帶起一彎灰白弦月,取的是趙雪恆腹下的要害。
趙雪恆暗讚一聲,柳轄燴果然不負邪王之名,就算是低迷的狀態下也是如此的難纏。他的戰鬥經驗豐富無比,以《森羅亂象萬氣功》推動「迷象幻影」身法,要打就打,來取如意,攻防轉換如呼吸一般輕鬆自如,毫不拖泥帶水,再配合威力無窮,千變萬化,攻守兼備的黑天白日手,幾乎穩立不敗之地,真不愧是修羅界最傑出的人物之一。
不過讚歎歸讚歎,趙雪恆下手卻毫不留情。
面對柳轄燴這一級的高手,哪怕他因為有不利條件而不是陷入低迷狀態,但是仍然不可輕忽,想留手那就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剛剛的那一輪攻防,趙雪恆若是反應差些,被柳轄燴切入內圈,憑著黑天白日手和「迷象幻影」身法的配合,近身纏鬥,就算趙雪恆劍法蓋世,若是沒有機會展開,也要落得個戰敗身亡的下場。
七星龍淵劍劍光如水,斬出道道青光,交織成一片青光之坤,凌厲的劍氣交織疊加成一股奇特的碾碎之力,瞬間將柳轄燴如有實質的氣牆切割的七零八落。
劍芒連綿不絕,斬破氣牆之後,如衝破堤壩的洪流一般像柳轄燴湧去,無窮的青光劍影轉眼之間將柳轄燴淹沒。
柳轄燴心中叫苦,他眼前所面對的是與四大修羅武王和極晶夜交手以來更艱苦的一戰。當年為爭奪仙廚,被四大修羅武王圍剿的一戰,過程雖險象橫生,但四大修羅武王始終是顧忌法元帝國的強大國力,只願敗敵而未下殺手,武功固是博大精深,可是殺意不盛,處處生機,使他制敵雖絕無可能,保命卻是綽有餘裕。
與極晶夜交手時,極晶夜已因方府的覆滅而大受刺激,心靈境界上出現了破綻,雖然威力依舊可怕,但卻已無法完美控制,勢色不妙時,自己就借《森羅亂象萬氣功》和「迷象幻影」身法突圍,當時的極晶夜亦奈何不到他。
可是這一趟與趙雪恆決戰,儘管有諸多不利條件,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柳轄燴自認實力依舊高出趙雪恆不止一籌,可現在竟被趙雪恆的劍法牢牢的壓制住,他才切實地發現,趙雪恆的劍法神妙不輸於劍修羅武王之一的逸劍王,甚至細微之處猶有過之,而先天真氣的之精純竟然比他也相差無幾。
趙雪恆首趟反擊,就使他陷進最棘手的形勢裡。趙雪恆的劍氣凌厲,劍意連綿,劍招精妙,讓他無法吸納紛亂半分的真氣,而且趙雪恆的劍法彷彿能夠洞徹天意人心一般,劍劍直至他的破綻和關竅所在,招招奪命,步步緊逼,沒有絲毫緩衝的餘地。
柳轄燴神色凜然,知道若是不碰破解趙雪恆這連綿不絕的劍光之坤,此消彼長下,他即使能勉強退屋衝出坤卦劍光籠罩的範圍,多少難免受傷,之後能否在趙雪恆劍下從容而走,就要看受傷輕重了。
趙雪恆的劍光雖然凌冽綿密,但是憑他的萬象禍亂氣功,仍有九成把握破牆而去,但難免遭到反震受傷,速度亦因而減慢,此法智者不取。
柳轄燴冷哼一聲,氣牆勁力劇增,中央的白日氣團突然像黑洞般往內凹陷,本是力道平均,全無破綻的黑天氣牆,如漩渦一般旋轉,攪出無數亂流,一股混淆黑白的力量,將趙雪恆坤卦的劍光盡數紛亂吸納。
趙雪恆頓感虛虛蕩蕩,推劍刺破漩渦之中卻用不上任何力道,不禁微微一笑,劍光一變,以下巽上巽之勢相疊,劍芒含而不吐,待到柳轄燴的勁氣像一個反方向往核心湧去的漣漪搬她反攻去時,無堅不摧的先天劍芒才以高速切割氣式的方法如高壓水槍般切入氣牆,勢如破竹的直刺柳轄燴的要害,正是象徵大風的巽卦之劍。
巽為風,兩風相重,長風不絕,無孔不入,任是如何繁亂複雜的禍亂氣象,亦難阻風行萬里。
柳轄燴雖驚不亂,橫撐的腳像完全不受人體結構局限以般挪上疾踢。
「噹」!
間不容髮之際,柳轄燴上踢的腳尖命中趙雪恆七星龍淵劍鋒,高速切割的劍芒如真實的利刃一般切開柳轄燴的護體真氣,柳轄燴冷哼一聲,動作緩慢下去。
趙雪恆一個旋身,七星龍淵劍再次幻出千百計的流光劍影,再次將柳轄燴籠罩在無盡的光影之中。
柳轄燴急旋速移,如同一卷亂風般往趙雪恆的正面撞去,其散發的氣勢突然暴增逾倍,力量陡然間提高了一個檔次,可能已經超越之前一倍的恐怖力量,伴隨著鬼哭神嚎般的狂嘯,瘋狂擊向趙雪恆。
「砰!」拳劍交擊。
柳轄燴悶哼一聲,趙雪恆面對這強悍之至的突破一擊,她雖然臉色一變,但依舊毫不畏懼地與之對拼,交鋒中劍光愈見精純,並未失利,只是不如剛才那般穩佔上風。
但是,雖然沒有搶回上風,柳轄燴拼著受創,總算由守轉攻,三十三式黑天白日手全力強攻,他不論拳擊指點,掌削肘撞,不同剛才的黑白混淆,這次的每一下動作都是黑白分明,清楚直接,似拙實巧。
再一輪的戰鬥,短短半分鐘之間,雙方進行著比剛才更激烈十倍的死鬥。
柳轄燴的策略十分明顯,想要縮短戰鬥時間,速戰速決。
這是極為果決正確的戰術,趙雪恆的劍氣凌厲無匹,令他無法借到半分真氣,但是憑著不死印法的獨特法門,化解還是沒有問題,只是趙雪恆的劍芒實在太過凝聚凌厲,每紛亂化解一道劍氣,他的經脈就受到一絲傷害,長久的累計之下,亦是十分嚴重的問題。
而且對柳轄燴來說,憑著《森羅亂象萬氣功》的獨特亂象換氣法門快速搶攻,這也是非常耗力的打法,以他此時的功力,實在無法持久,必須速戰速決。
可見柳轄燴過去確實是身經百戰的武者,不只是個和政客,在戰場上的實際歷練與反應,可能猶在方子星之上。
然而,若論比拚速度,趙雪恆同樣不遜於任何人,柳轄燴的快速搶攻,正和她心意。
當下劍光再變,以下離上離之勢相疊,七星龍淵劍頓時由實化虛,彷彿遁入虛空一般,劍鋒一閃一現之間再也無法看到長劍的軌跡,如同瞬移一般憑空出現在柳轄燴的拳影之上,每一劍都斬破柳轄燴攻擊,帶起熾烈火勁暴動,使得他大巧若拙的招式露出原本不該出現的破綻,此正是象徵火焰的離卦之劍。
離者麗也,附著之意,一陰附麗,上下二陽,該卦象征火,內空外明。
是以離卦之劍,中虛外實,核心劍芒隱於虛空,卻以外放劍勢力作離火之光,如同炸彈附著對方來勢之上,而隱秘的核心劍芒在這則內空外明的引動下,如同最初便與炸藥一體的導火索一般乍現,在接觸的一瞬間炸裂熾陽劍氣,以最直接迅速,暴力剛猛的方式擊潰對方。
很顯然,相比起當初在蜀山仙境的時候,趙雪恆的劍法雖然表面上看似乎沒有變化,但是實際上卻變得更加游刃有餘,才能在柳轄燴那一下突襲中保持上風。
若論絕對力量,似乎並不比那時強多少,但是整個人與天地自然結合的更加的緊密。隨手而出的招式都是發乎自然,渾然天成,能夠以八分的功力發揮出十分功力的效果,所謂有道之人,從容隨性,這也是趙雪恆此刻戰鬥起來更加從容自若,傲視強敵的資本。
趙雪恆的天劍劍意清楚感應到眼前的柳轄燴對自己產生的越來越強烈的殺機,甚至猶在對齊天籟之上。而且他甚至不惜耗費大量本就不足的真氣,維持這種排山倒海一般的狂猛攻勢,就是想要憑著《森羅亂象萬氣功》無與倫比的回氣速度和無窮無盡的變化氣勁將自己拖入消耗戰,只要自己稍有不支,露出半點破綻,就將招來狠辣無情,至死方休的可怕攻擊。
不過,現在狀態的氣象王雖然能夠對她構成威脅,但是說道殺她,那不過是個笑話。
雖然以柳轄燴現有的功力,不計生死的話,或許能夠和她拚個兩敗俱傷乃至同歸於盡,但是現在連精神都要分出大半的柳轄燴,其心境在她天劍劍意的洞察之下,幾乎處處是破綻,趙雪恆甚至有把握多花費一點功夫,在不受傷的情況拿下柳轄燴。
這並非是現在她的實力比柳轄燴高出許多的原因,而是純粹屬性克制,對於現在的趙雪恆來說,任何精神境界不夠完美,有著執念破綻的高手在她的易道天劍面前沒有半分隱秘可言。憑著她出神入化的天成劍法和洞察人心的易經智慧,面對柳轄燴這樣心神存在缺陷的高手具有壓倒性的優勢。
趙雪恆繼續游刃有餘的應付著柳轄燴全力以赴的進攻,她也在耐心地等待,柳轄燴若能永遠保持著現在這種的強勢攻擊狀態,那天下間將無任何人能夠不付代價的攻正面擊破他,不過這種大耗真力的攻勢顯然不能持久,即使柳轄燴回氣再快,身心狀態也有衰竭的那一刻,就是趙雪恆發動反擊,擊破柳轄燴的時刻。
離火劍光閃動,七星龍淵劍驀然在虛空中出現,距離柳轄燴的胸口只有半尺距離。柳轄燴冷哼一聲,動作似乎緩慢下去,卻偏偏能一拳擊出,毫不遜於趙雪恆驚人的高速。
趙雪恆微微一笑,劍光一轉,以下澤上澤之勢相疊,如絲如霧,卻剛內柔外,緊緊繞著柳轄燴的的拳頭蔓延而上,卻是象徵水澤的澤卦之劍。
柳轄燴的五指驀然張開,像變成千手觀音一般,五指如車輪一般翻轉連彈,彈射出無數道各式各樣的勁氣,將趙雪恆刺出如澤水一般的劍光攔下。
無數道劍,氣交擊,帶出無數聲氣爆聲響。
柳轄燴身軀劇震,往後飄退,倏地橫移,鬼魅般逸往十丈開外,自現身以來始終從容不迫的氣象王,首次血染白衣,口噴鮮血,高高挽起的髮髻被打散,卻是在攔下趙雪恆的大部分劍氣之後,仍然有三道劍氣射入他的體內。
澤為水,兩澤相連,兩水交流,上下相和,團結一致,同秉剛健之德,外抱柔和之姿,堅韌劍勢中蘊含強勁劍芒,最是難纏,一旦被陷入水澤劍芒之中,任誰也無法全身而退。
趙雪恆的身影一閃,如影隨附,水澤劍芒不依不饒,再次進擊。
激烈的劍芒高速交織,柳轄燴的護身黑白氣勁被切割得支離破碎,只得身形連閃,幻出十數道幻影,過不多時,他似乎扭曲變形的身影,彷彿一塊被剪裁破爛的碎布片,血濺長空。
趙雪恆的身影一閃即逝,絲毫不受幻影迷惑,七星龍淵劍一絲不差的直指柳轄燴的眉心,柳轄燴雖然努力提氣聚氣,運掌成盾,但這般倉促的防守,自然擋不住天劍鋒芒,瞬間就被突破防守。
眉心見血,死亡撲面而至!
生死一瞬間,柳轄燴臉上閃過一絲決斷,好像決定了什麼很重要的事,面上黑白二氣大盛。
突然,天使的福音在遠處響起。
柳轄燴身軀劇震,原本如鬼魅一般閃爍的身影突然停下。
趙雪恆亦沒有乘勝追擊,在福音響起的瞬間也停下了身影,收劍入鞘。
歌聲瞬間又消去了,似乎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過,但已在柳轄燴的心海激起滔天巨浪。
趙雪恆與柳轄燴的爭鬥動靜自然瞞不過齊天籟,儘管不願見到柳轄燴,但是出於某種關心,她還是來了。
當看到柳轄燴落於下風,很可能死於趙雪恆劍下之時,出於善良天性,她還是忍不住輕啟福音,以歌聲介入,為柳轄燴解圍。
柳轄燴立即回復平靜,且戾氣全消,再也沒有出手之意,亦沒有被趙雪恆逼得差點動用同歸於盡的壓箱底功夫的惱怒,而是移到溪流之前,目光投進星夜下的山谷去,似在搜索齊天籟的蹤影。
但是,終究還是無法找到。
半晌過後,柳轄燴才堪堪歎息一聲道:「敗了,罷了。」
「你敗的,何止是這一戰。」趙雪恆搖搖頭,冷笑道:「作罷的,又何止是一個天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