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轄燴目光一冷,冷哼一聲,身形瞬間消失。
趙雪恆眼前一花,柳轄燴已現身在她左側,幻出數道身影,手刀如同新月彎眉,畫弧彎擊而來,每一道身影取向的都是趙雪恆的週身要害。
和趙雪恆一樣的先天之體,讓柳轄燴的速度,早己超出和突破人類後天之體可承受的極限,快到根本不能用眼去看或用耳去聽,只能依自己同樣是先天之體的那異於常人的靈銳感覺,作出來自本能的直覺反應。
不只是絕對速度,柳轄燴施展的奇特身法「迷象幻影」,讓他在小範圍內騰挪閃爍的靈活程度,同樣在趙雪恆之上。
趙雪恆眼中彷彿倏地出現了無數個柳轄燴,這當然是幻覺,這不過是柳轄燴正以奇異高速的身法與步法,向她進擊時拉出的幻影。
趙雪恆冷笑一聲,七星龍淵劍上下一動,一股下為霹靂大震上作厚土件事,兩兩相疊的劍氣定住其身心,將周圍一切以易道規律歸納於心,隨後毫不遲疑地一劍斬出,劍如流光,似存非存,似在非在,以一種虛幻不定的姿態向著柳轄燴斬去。
震為雷、為動;坤為地、為順,動則順,順其自然。動在順中,內陽外陰,循序運動,進退自如,利於前進,自然不會為幻影所惑,此正是易道第二十四卦象所成的「地雷復劍」!
地雷復,乃復卦,寓動於順,進退無妨。
「噗」的一聲,週身一陣黑氣翻湧,柳轄燴的指尖確實白光乍現,隨即運指速度陡增,竟比發出刺破空氣的微微爆鳴之聲,竟然要搶先一步越過趙雪恆的劍光,直刺趙雪恆的胸前要穴。
這一指功力十足,若是讓他點中,即使是趙雪恆也非得重創敗退不可。
然而,「地雷復劍」變「天雷無妄劍」!
頓時下震上乾相疊。乾為天為剛為健;震為雷為剛為動。動而健,剛陽盛,人心振奮,必有所得,但唯循純正,不可妄行。無妄必有獲,必可致福,正是天雷無妄,無妄而得。
順此易理,劍光迅速由虛轉實,七星龍淵劍的彷彿從九天之上降落一般,劃出一道似有可尋,又似順乎天然,微妙處沒法以任何筆墨去形容的軌跡,以一種無可躲避的姿態刺中柳轄燴的指尖。
「波!」柳轄燴往後飛退。趙雪恆卻是身形微微一頓,沒有趁勢追擊,在雙方交擊的瞬間,柳轄燴的指勁初時似有洞牆透壁之威能,但是在趙雪恆銳如利刃的劍氣攻入的時候,指勁竟奇跡般消去,變成個彷彿無數亂流雜物組成的無底的狂暴漩渦,任她送出多少先天劍氣,也被狠狠攪亂搗碎裹入其中,然後如泥牛入海,蹤影全無。
讓趙雪恆後繼的變化使不出來,原本乘勝追擊的想法也沒有實現。趙雪恆看著飛退到三丈之外的柳轄燴,面露驚訝之色,問道:「這就是《森羅亂象萬氣功》?動則化森羅萬象為亂法禍則,生出萬般混亂氣勁,發揮出變化萬千,威力無窮的力量;靜則將萬般亂氣歸於自身,以某種奇特的方法將其整合成與秩序井然的森羅萬象截然不同的禍亂氣象,形成了御盡萬法根源化身萬千氣象,萬般力量皆不能傷的現象。將如此雜亂的氣象造就出這般神奇的功效,更幾乎不受那般禍亂所傷,在混亂中自有一番大亂大治的循環,無衰無竭,倒也不負氣象王之名。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柳轄燴悶哼一聲,並不答話,卻是在剛剛的一擊中吃了點小虧。
趙雪恆的劍氣豈是易於之物,他剛剛在交擊的瞬間,本欲以黑天白日手硬撼,但功力和境界皆有重負的情況下,已無法像當初一樣打出融合三十三式的一招,直接碾壓過去,反而因為失了先機蓄力不足,以至於反被破招,可見柳轄燴在招式確實佔不到優勢。
之後,柳轄燴又欲以《森羅亂象萬氣功》吸納趙雪恆攻入的劍芒,與自身萬般亂氣結合化為一種禍亂氣象,再生出萬般多變的無窮劍氣返還給趙雪恆,哪知道趙雪恆的劍氣早已經到了斂盡鋒芒的境界,看似潺潺清流,綿軟薄弱,實則鋒芒無匹不可阻擋。
他堪堪以自身萬般亂氣化解了趙雪恆的一部分劍芒,卻沒想到趙雪恆的劍芒連綿不絕,後繼的劍芒如跗骨之蛆一般攻來,讓他幾乎沒有回氣的機會,只得無奈的借飛退切斷兩者的聯繫。
就這樣也不過堪堪化解了劍芒,劍芒鋒銳所過之處,經脈隱隱刺痛,卻是在趙雪恆無堅不摧的劍芒過境之下經脈還是收到了傷害,雖然是微不足道的傷害,但是劇烈的戰鬥之中,積少成多,也是十分巨大的問題。
柳轄燴冷酷的雙目注視著趙雪恆,突然長笑道:「好!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極晶夜那趟不算數,自我練成《森羅亂象萬氣功》和三十三式黑天白日手後,尚是首次有人能令我一交戰就落入下風的,你趙雪恆果然不愧是『天劍』之名,世俗界第一高手之位你當之無愧。坦白說,我柳轄燴向來被公認為修羅界百年來最傑出的天才之一,當代之中,就算是其餘修羅武王,甚至是六大武神若是和我同樣年紀,比起我也是大大的不如。但是這些和你的天資成就想比,卻是不值一提了。可惜,可歎!」
柳轄燴的坦率之言,隱現其心胸氣魄,大家風範,確實異於常人。
對於目前狀態的柳轄燴,趙雪恆也不當真和他多餘客氣,只是淡淡的道:「我自幼學劍,醉心於武道,以武道而求天道。欲以一劍會盡天下英雄,可惜當世武學衰微,除寥寥數人之外,餘子碌碌。我只得放眼外界。可惜氣象王如今不是完美狀態,實在叫人遺憾。」
柳轄燴冷然道:「哼!我柳轄燴創的《森羅亂象萬氣功》和三十三式黑天白日手曠絕古今,縱然不是完全狀態,會一會你從《易經》中演化出來的『易道天劍』亦不是什麼難事。」
趙雪恆淡淡的一笑道:「氣象王如此狀態下依舊豪氣干雲,我又怎能不捨命相陪,『易道天劍』共有六十四卦,每一卦象暗卦辭和爻辭的意象又可衍生出何止千萬的妙法,但今日氣象王狀態不假,我就以原初八卦為限,雪我一敗之恥,若我此八招之內不能敗下氣象王,劃道聖石自然雙手奉上。」
聽到「劃道聖石」這四個字,柳轄燴神色一變,雙目中精芒大盛,旋又瞬間斂去,長笑一聲道:「你既然願意將劃道聖石奉上,柳轄燴求之不得,怎會拒絕。」
氣氛立趨緊張。兩大當世頂尖高手,隔遠對峙,即將再起戰端。
兩人出奇的都沒有鼓蕩起氣勢,進行氣機的試探交鋒。此時明月在天,溪流淙淙,清風徐來,送來陣陣的落花的幽香。本來是安逸閒適的空山幽谷,因為兩人的存在而變得更加的幽靜。趙雪恆身上的素白輕衫,忽然無風自動的拂揚起來,悠然一笑。
同時,對面的柳轄燴冷然一笑,眼神中露出無比森然的冷酷之色。週遭氣流忽然紊亂,捲曲數股旋風,將兩人之間的空間填滿亂七八糟飛舞的飛花落葉,令人眼花繚亂,心神不寧。
同時人影一閃,柳轄燴宛如鬼魅一般,忽然已抵趙雪恆左側,一掌往她頸側切去。
其動作帶起萬分混雜的黑白二色氣勁,彷彿充滿了繁複艱難的思緒和無法兩全的猶豫,卻又如同行雲流水,瀟灑好看,有一股不達目的絕不罷手的決然無情意味,十分的矛盾。
趙雪恆輕笑一聲,身形不動,手上的七星龍淵劍爆起點點銀光,迎向柳轄燴削來的一掌。當世的兩大武學巨匠,終於開始毫無花巧的正面交鋒。
「蓬」!掌劍交擊,狂飆刮起草泥,以兩人為中心向外激濺,聲勢驚人至極點,雙方退開。
柳轄燴的身影如鬼魅一般,於亂卷的氣旋拂動之間,一如方才交手之時,幻出一道道真假難辨的幻影,繞著趙雪恆疾轉,看起來柳轄燴彷彿會了分身術一般,將趙雪恆圍困在中間。
然而,這次趙雪恆卻是沒有再次施展復卦的「地雷復劍」,而是腳下踩奇步,如凌波仙子一般,翩然踱步,每一步只是簡單的位移,卻巧之又巧的封死柳轄燴的進攻路線,正是八卦步法的坤卦步法「坤六斷」。
當然,單純的坤六斷絕無如此玄妙,只見趙雪恆身形變換之際,亦有劍光閃動,數道敦厚的劍芒以下坤上坤之勢相疊,形成一股無比溫柔的陰性劍勢。
這股劍勢雖然看似乏力,卻重重疊疊,將兩人之間的交戰空間層層包圍,以此劍勢聯繫本身氣機,趙雪恆展現出天下無雙的對空間和戰局的把握能力。
此時,趙雪恆的速度明明不如柳轄燴,卻能憑著對坤卦的陰性劍勢連接氣機感應而獲得的對空間的無與倫比的把握能力,在方寸之地營造出不遜於柳轄燴的速度。
這一著對柳轄燴施展的奇特身法「迷象幻影」來說同樣有奇效。
「迷象幻影」身法根基是《森羅亂象萬氣功》,其的厲害之處正是在於森羅亂象氣機以亂為序,能御盡萬法根源化身萬千氣象,使得其換氣幾乎沒有間隙,故而能夠將輕功身法的騰挪躲閃、飛騰變幻之道發揮到極致,就算是趙雪恆的身法速度同樣快如閃電,但是若論靈活機變,在小範圍內騰挪躲閃,卻是遠不如柳轄燴的迷象幻影身法了。
因此,趙雪恆看出這一身法的底細之後,便施展象徵大地的坤卦之劍。
坤為地,順從天。承萬物,伸展無窮無盡。坤卦以雌馬為象徵,表明地道生育撫養萬物,而又依天順時,性情溫順。「坤」順從「乾」,依隨「乾」,才能把握正確方向,遵循正道,獲取吉利,正是「先迷後得」之道,很是巧妙地破了「迷象幻影」身法!
接著,陰性劍勢開始轉守為攻,厚重沉凝的大地之力被先天劍氣引動,貫入坤卦劍芒之中,順著劍勢的指引,把握正確方向,直指目標!
七星龍淵劍在趙雪恆手上綻放出令人難以相信的光芒,無數眩人眼目的青光劍影激射而出,落在柳轄燴的眼中,卻知道她的精神正牢牢的鎖定著自己,七星龍淵劍正以迅疾無倫的神妙劍法,一步不差的進擊前向他,任他的「迷象幻影」身法如何的變換,也絕對躲不開趙雪恆這一招劍光的追蹤。
柳轄燴幻出十五道幻影,每一道幻影都向趙雪恆發起凌厲的進攻,趙雪恆便虛點十五下,幻出十五道劍影。
十五道幻影,十五道劍光。每一劍都直接攻擊柳轄燴的要害。
趙雪恆的十五道劍光,像十五支光箭,把「氣象王」柳轄燴完全籠罩在內,柳轄燴的一道道幻影就像肥皂泡一般在劍光之下煙消雲散。
柳轄燴沒想到趙雪恆的劍法身法都神乎其技至此,更想不到其武學天資如此驚人,只是見過一次,竟然就能夠一絲不差的跟上他的「迷象幻影」身法,自他《森羅亂象萬氣功》大成以來,尚是首次遇到這種情況。
在他的全盛時期,《森羅亂象萬氣功》配合這套「迷象幻影」身法,天下根本沒有人能跟得上他的節奏。其餘修羅武王中的風雷王或能足勝他的,卻偏是沒法奈何得了他,就算是是六大武神之一的「千歲法王」,就算能夠擊敗他,也拿他的詭異身法毫無辦法。
但是趙雪恆的劍法身法渾然一體,竟然不但能夠跟上他的身法變幻,還能分毫不差的展開攻擊,讓他十分的震驚。
柳轄燴一聲長笑,身體在窄小的範圍內鬼魅般閃移!身形驀然加速,兩手化作漫天黑白掌影,竟是要以快對快,迎上趙雪恆的劍芒。
一時勁氣轟鳴之音,連串響起,密集似長安年夜時燃放的爆竹。
「蓬!」兩人硬碰一擊,二度分開。
趙雪恆的劍芒凝練犀利,使柳轄燴無法吸納紛亂到半分真氣,只能憑著本身十不存一的功力硬碰硬。
這下暴露了柳轄燴的《森羅亂象萬氣功》最大的問題,若是以強欺弱,以寡臨眾,《森羅亂象萬氣功》既能夠吸納紛亂對方各種雜亂的力量回復自身戰力,又能的在運功時發揮無窮性質和形態變化的氣象的能力自然強悍無比。但是在與等級接近高手決戰之中,這個優勢並不強大,作為等級接近的高手,必然有著種種的辦法避免被柳轄燴吸納紛亂到自身能量,迫使柳轄燴只能硬碰硬的戰鬥。
故而在趙雪恆看來,《森羅亂象萬氣功》雖然強悍,但是還未強大到逆天的程度,否則即使柳轄燴的戰力降到與自己相仿,自己也只有退避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