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方知道的我們都知道,貴方不知道的我們也知道。」法瑞爾不無得意地說道:「不要小看一個傳承幾乎經歷過整個人類歷史的存在,我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絕對稱得上深刻。」
「這樣啊……」方子星不置可否,轉而問道:「那麼,你們打算如何應對呢?」
「我這次來,也正想和貴方談談我們德魯伊對此的看法。」法瑞爾微微一笑:「我知道因為魯爾做得事情,您對我們的認識還存有偏見,甚至就是完全的敵視。而事實上,魯爾的所作所為也確實令人不齒,將溫和的自然之心拋棄的黑暗中,一味放縱自己的獸性慾望,甚至為此不惜勾結異域妖人,妄圖攪亂世間,無疑已經墮落。
然而魯爾卻並不能代表德魯伊,凶暴的獸魂、貪婪的慾念同樣也不能代表薩那諾斯。即使如今因為魯爾等人的肆意妄為,德魯伊在許多人眼中呈現出的是勾結異域,以凶蠻的姿態橫行世間的存在,但卻從不缺乏真正信奉薩那諾斯,謹守著自己的信仰,時刻讓自己的心靈與自然同在的德魯伊。
這樣的人,才是真真的德魯伊,他們都不在意世俗的權勢,所以許多都與我一樣默默無聞。您可以鄙棄魯爾他們,卻萬勿因此而鄙棄德魯伊。即使您還並不足夠瞭解,也不要帶著偏見看待我等。」
「受教了……」方子星面色不動,只是點點頭。
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但法瑞爾的話結合之前所說的「德魯伊的堅守」,方子星基本瞭解了他們的態度——樹木雖然總是不言不語,逆來順受,但腳下根繫牢固,風雨吹不倒,冰雪壓不服。
他們或許放任魯爾等人借異域賜予的力量出人頭地,也不會站在反抗異界的第一線,反而會在發生衝突時盡量退讓,但絕不會因此放棄自己腳下的大地。
「那我就此告辭,願大自然守護著你們。」法瑞爾沒有再多說什麼,欠了欠身,隨即轉身離去,伴隨著沉穩的腳步聲,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世俗界,還有世俗界的修煉者,果然還是不簡單啊,看來我們的壓力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大嘛……」默然片刻,方子星感歎著說了一句。
他明白這位德魯伊之所以前來,除了彭世孝的事情之外,其實也是為了對自己提出勸告,或者說是一種嚴肅的寬慰,讓自己和騰龍學院都不需因為太著急,而採取某些過於激進的行事手段。
看來自己在國內鬧出的動靜被世上許多有心人注意了。
方子星如此想著,心裡卻無所謂,他自有自己的行事方式,不會因此就做出改變,但這對幾乎把每根弦繃得緊緊的騰龍學院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難怪一直以來,他總感覺相比之下,修煉界的其他世界的力量強者輩出氣勢洶洶,而人間界的主要修煉力量卻虛弱無比,偏安蜀山仙境一偶。正如上次的兩界修煉者的比鬥,法心月一方的中央五虎大將與國內組織的精英團體實力完全不在一個層次。而諸多法元帝國強人也輕易在世俗中埋下自己的眼線。
所以照理說,即使因為某種原因其他世界不能大肆入侵,人間道也早應該被間接控制才對。
但如今,真相已逐漸明朗,原來擺在明面上的那些眼高手低的所謂高手根本不能成為人間界力量的代表,真正的代表,是那些獨立於世俗之外,不為大多數人所知的強者。
或許,他們只是一直注視著一切,對一切瞭如指掌,卻從未動手幹涉。要不是這次魯爾等人的突然崛起和肆意妄為,引出了背後的種種陰謀,已經隱隱觸及了他們那個層次的規則限制,估計即使魯爾這些被暫時觀察的冒名德魯伊真的被全部滅門,這名德魯伊也不會專程前來見他一面。
難怪即使是實力修煉到法心月這個地步的人,在這個世界也遠遠不足以行事無所顧忌,無論東方還是西方,都是如此。
「算了,那些事情,讓智囊團去操心好了,先把人救醒了再說吧。」方子星一笑了之。
法瑞爾走後,此地已經成了一座真正的破敗教堂,方子星隨手扯斷綁住彭世孝的籐蔓和根須,又檢查了一下,發現彭世孝只是中了某種麻醉藥,並無大礙,以內力推拿幾下,很快就醒了。
醒來的彭世孝,經過了最初的迷惑和見到方子星的驚奇,就變得出人意料的相當平靜,即使方子星告訴他事情的經過,也沒有太激動的反應,既沒有歇斯底里地仇恨,也沒有被偷襲放倒的惱羞成怒,反而在認真聽取了關於德魯伊的現狀和趙雪恆對此的態度之後,認真地思索起來。
彭世孝的異常表現,令方子星眉頭微皺,他本來已經做好了面對蠻不講理的遷怒和必要時用拳頭讓其冷靜下來的準備,可彭世孝平靜的過分的態度,讓他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
接著,方子星的彭世孝發綠的臉色下,用靈犀指仔細檢查了他,終於在他的後腦發現了一個極其隱晦的隆起。
感應其形態,是一個橢圓狀,長八毫米,直徑六毫米,黃色,外皮平滑的東西。感應其狀態,這個東西不斷釋放出一股非常平靜醇和的自然之力,雖然不像天地靈氣能夠直接補充彭世孝的身體,但這股自然之力進入彭世孝體內後,方子星卻感覺到彭世孝全身經脈都隨之充滿了活力。
那股能量在彭世孝的經脈中發揮出非常強大的生機,方子星發現,這股能量所過之處,彭世孝體內原本被霸道的冰火兩極內力摧殘得很脆弱的經脈在這股自然能量的作用下,變得堅韌起來了,而且開闊程度也比以前增加了三分之一還要多。
這股自然之力運行的非常隱晦,幾乎不可察覺,但方子星靈犀指下一樣無所遁形,當第一個波動的能量釋放完成時,彭世孝體內的經脈也已經完全變得煥然一新。
彭世孝的「冰火兩極」雖然脫胎於趙雪永的《陰陽兩極功》,但彭世孝性格較為偏激,相比起陰陽相濟,養生宜壽,與天合道,他更傾向於以兩極分化的方式,發揮出兩種相反屬性的能量相互激盪時爆發出的巨大殺傷力。
這無疑令他的內力在同級中更具威力,但兩極碰撞的威力實在太霸道了,那強橫的能量毀滅了敵人,同時也會令彭世孝自身的經脈也受到了創傷,雖然在平日裡用各種秘藥靈丹,營養佳餚的幫助下元氣恢復了一些,但這些經脈的問題卻始終沒有解決。
而這股純天然的自然之力運行一次後,方子星就驚喜的現,彭世孝體內的經脈已經完全恢復到了顛峰時期的形態,體內的氣息也非常純淨,同時下一波法用肉眼看到的能量分子,繼續在彭世孝的體內游動,賜予他最蓬勃旺盛的生機。
「難道是……德魯伊的橡樹槲寄生!」方子星隱隱猜到了這一東西的來歷。
德魯伊宗教敬拜自然,並將橡樹視作至高神祇的象徵,他們把寄生在橡樹上的槲寄生看作一種萬靈丹,認為它具有神聖的療效。
但是,也因此這種聖果也就需要通過特別的儀式才可採集,據說只有在滿月和新月的日子,或者每月的第六個夜晚,才能舉行這種儀式。此時要由大德魯伊身披白袍、佩戴黃金首飾,手持黃金鐮刀上樹割取。這種儀式充分體現了德魯伊宗教對於自然力量的崇拜。
如此珍貴的東西,法瑞爾怎麼會留給彭世孝,又為何要以如此隱晦的方式?
想到這裡,方子星急忙告訴彭世孝他體內的情況,讓他趕緊運功,看是否有什麼不妥,同時立即聯繫趙雪恆。
彭世孝聽說身體內多了一個敵人頭子埋下的異物之後,原本越來越綠的臉色立即黑了起來,不敢怠慢,立即打坐運功。而趙雪恆也就此事做出了回應:「應該有兩個目的,一是表示誠意,二是留下伏筆。」
「誠意就不必說了,德魯伊的橡樹槲寄生可謂自然之源,擁有世界上最為純淨的自然之力,擁有了橡樹槲寄生的能量,就可以與所有自然中的生物溝通。而且只要是有大自然生物的地方,持有者的能量就不會衰竭,彭世孝現在正通過橡樹槲寄生不斷吸取著自然的能量,這種能量哪怕是一絲自然純淨的氣息,對於修煉來說都有莫大的好處。那德魯伊將其留下,這份誠意可謂十足赤金。」
「但是這也是伏筆,畢竟這顆橡樹槲寄生雖然埋在了彭世孝體內,但它的主人還是那個橡樹德魯伊,這種情況十分微妙。橡樹槲寄生的能量,固然可以我們獲得大量好處,但氣可以與所有自然中的生物溝通的特性也讓彭世孝身邊的信息徹底透明,只要那個橡樹德魯伊願意,彭世孝接觸的一切都可以知道。
而且……橡樹槲寄生的資料我們知道不多,其中還有什麼玄機怕是難以預料。雖然可以確定此刻那個橡樹德魯伊在彭世孝體內埋下這個橡樹槲寄生並無惡意,可這無疑是個很大的伏筆,不得不防。」
「要不要直接取出來?」方子星連忙問道。
趙雪恆沉默了一下,回答道:「不必,我之所以可以確定對方此時並無惡意,就是因為對方顯然知道這瞞不過你,也知道你會想我報告,便是要看我的態度。如果我取出,那就是和他們劃清界限,即使不發生衝突,也從此老死不相往來。所以對此,我的回答就是默認,即使不結盟抗敵,也保留進一步合作的機會。相信到需要他們的時候,這個橡樹槲寄生會讓我們找到他們的。」
「知道了……,那雪恆姐你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了,你們把那邊的事情處理乾淨就可以回來的。怎麼了,你還有什麼事嗎?」
方子星想了想,說道:「也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有點在意,想去確認一下。我可以多留一會兒嗎?」
「是嗎?好吧,但是別留太久,我這裡很多地方還需要你回來幫忙。」趙雪恆叮囑道。
「知道了,很快的。」說完,方子星關掉了通訊,轉而看向彭世孝。
彭世孝此刻感覺非常舒適,不只來自於經脈的恢復和強化,更來自那自然能量融入丹田之中後,帶給他的充實的感覺,他的丹田被擴張了!
同時,這股自然之力帶給彭世孝最大的驚喜,是它居然將彭世孝丹田內的冰火兩極內力同時引動了,卻沒有直接爆炸,而是跟隨著自然之氣一起,圍繞著彭世孝體內的經脈運行起來。這意味著他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兩極對撞,爆體而亡的後果了!
這是何等的驚喜!
由於初次嘗試修煉之後出現的良好效果,彭世孝對自然能量的吸取再沒有什麼疑惑,逐漸增加了對其中能量的吸收,原本他以為在這股自然能量的幫助下,自己體內的冰火內力能量可以再上一層。
但是,彭世孝卻又很快就現,雖然這股自然之力會被自己的調動,但卻並不會被自己的身體所吸收,它們的能量極為凝結,只能緩慢的在經脈中運行著,並不遵循他的意志。這讓彭世孝不禁產生了一絲失落感。
如果說這一點失落感相比那得到大量好處的喜悅不算什麼,那隨之而來的,還有另一方面的失落感,卻完全沖淡了那股自然之力帶來的喜悅。
彭世孝震驚地發現,自己的凶狼煞氣被那股自然之力的天然氣息淡化了許多!
關於這一點,對人的氣質十分敏感的方子星自然早就發現了,畢竟彭世孝醒來之後,第一個讓他感到違和的特徵就是彭世孝的平靜,這才引起了他的警覺。
但方子星對此感覺沒什麼不好,因為彭世孝的煞氣相對於他精神來說顯得過於龐大,如果無法將這濃烈的煞氣洗練昇華為拳意,煞氣就會反過來侵蝕他的神魂,長此以往只怕他入睡也經常被殺人、或者被殺的噩夢驚醒,精神狀態不斷惡化,直至最後被煞氣徹底污染變成瘋子,甚至引來惡靈猛鬼把自己連皮帶肉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下。
一直以來,彭世孝給方子星的感覺都像一匹孤狼,雖然沒有練出武道拳意,但能夠爆出威力足以匹敵武道拳意的陰狠煞氣而心志不被侵蝕,具備練出武道拳意的潛質,但是還缺少一定的心態和修養而已。只有將那股煞氣完全收斂掌控,將孤狼之意化為狼王拳意,將戰鬥時暴動的煞氣始終如統領群狼一樣驅使,才能真正完全不受這股濃烈煞氣的侵蝕。
在這之前,他就像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心志微動就有可能跌入刀山,萬劫不復,這次彭世孝的暴怒,在方子星看來已經開始有超出其心志控制的範圍,這是一個極為危險的信號。
所以,發現那股凶狼煞氣被橡樹槲寄生的自然之力的天然氣息淡化了許多,他不覺得是壞事,所以在給趙雪恆的報告裡也未曾提及此事,但對於彭世孝來說,卻是一個莫大的打擊。
原因無它,少了這股煞氣,他感覺自己完全不像自己了!
話說回來,方子星在意彭世孝的修煉狀況,卻一定程度上忽視彭世孝本人的性格意願,實在有些欠缺,換成玉的話一開始就不會留下這種問題。
接著,方子星又詢問了一下彭世孝的情況,確定沒什麼不良反應,便討論起接下來的打算。
「這裡的事情你能善後吧,那就交給你了,把事情處理好就回學校吧,還有很多事要忙呢。」
「那種事情打個電話自然會有人搞定,倒是你,明明才是大忙人吧,怎麼一副還要在這逗留一會兒的語氣。」
「是啊,當初幫大小姐處理一下事情的時候,碰到有點在意的事情,想確認一下,有必要的話,可能還要多忙活一陣子。」
「有美女吧!」
「咦?你怎麼知道……」
「我能一塊兒去嗎!!」
「嗯……可以是可以,但是可別跟我搗亂。」
「不會不會,美女面前我一向是個披著羊皮的狼。」
「……我感覺更擔心了。算了,披著羊皮總比披著人皮要好。另外,這次不管有什麼結果,離開之後都要爛在肚子裡,不要和別人提起,尤其是你師父,明白嗎?」
「哈哈哈,當然當然,男人嘛,我懂的我懂的……」
「……我怎麼感覺你似乎誤會了什麼。」
就這樣,兩人結伴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