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地看著趙雪恆遞過來的,裝有柳明媛入學通知書的信封,方子星皺起了眉頭,認真地看著趙雪恆,沒有說話,但卻把信封按在了桌上,推了回去。而趙雪恆見狀卻搖搖頭,很是坦然的站在了那裡,反而同樣認真地說道:「不用糾結什麼,我都看到了……。」
「要我說,其實你們之間並沒有太大的芥蒂,反而都對對彼此在乎得不得了,只是相互都太顧忌自己在對方心裡的存在而已,你顧忌自己一味捨身付出會在她心裡的存在變成當初蔡玉卿心裡的那個搖尾乞憐,奴顏媚骨的摸樣,所以被拒絕一次後就狠心放棄。而她又何嘗不顧忌自己一直接受你捨命的保護會在你心裡的存在變成一個招來不幸的災星?」
「小子,男人戀愛啊,是要有尊嚴,但更多的還是要有耐心。」極晶夜微笑著搖搖頭,說道:「你還是不夠成熟呢,要知道女人會拒絕男人的原因雖然很多,但戀愛中的女人拒絕自己喜歡的男人,原因就只有那麼幾條了,第一次拒絕是因為矜持,第二次則是傲嬌,第三次那是就差臨門一腳,絕不會有第四次的。」
「閉嘴,不准插話!」止住了方子星的插話,極晶夜語重心長地說道:「可別跟我說你們之間還有各種複雜的外部原因,愛情不是婚姻,本來就只是兩個人的事,你們彼此都只是太顧忌對方而已,實在是還沒到非要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這個時候作為男人,就不要鬧彆扭了,當她來到你身邊時,放下那些固執無聊的所謂尊嚴,把她好好擁在懷裡,為她遮風擋雨吧,否則你的本心會不安的。」
方子星並沒有回答,而是將自己手上的信封在桌指上面點了點,先轉向趙雪恆,似乎要遞回去,然後卻又收了回來,來回了好幾次後,他才再次拿起,然後收好,喃喃的說道:「好,我知道了。」
「對了,那柳太師來這裡,是直接來的,還是先去了國安局和外交部,再來這裡的?」玉忽然問了一個貌似無關的問題。
「他是直接來這裡的,事先沒有向任何政府控制下的部門知會一聲,只是有意留下一些痕跡,讓國安局的特工追上罷了。」
趙雪恆顯然明白玉所指何事,輕歎一聲,道:「至於造成的影響,你們也看到了,國安局公然派人進學院抓人,硬要以絕對強勢的姿態介入此事,在異界國度面前確立自己國內主要力量的形象。雖然我是不在乎直接這群討厭的政客鷹犬清洗掉,但現在國安局和騰龍學院不能槓上,所以只能迂迴一下,找個國安局內部持不同立場的勢力形成牽制,讓他們疲於應付了。」
「明明是很簡單的反間計,那些老奸巨猾的傢伙沒理由看不出來,竟然為了對付自己人,樂意順著陌生人的步調走,也真難為他們能無恥到這個地步。」林婉對此很是不忿,會說話的大眼睛悠悠直轉,告訴看到的人們,她在計劃著什麼。
「我想也不全是這樣。」玉搖搖頭,歎息道:「騰龍學院自**出後,和國家機關之間的矛盾就難以調和,尤其本國以民間武裝力量起家,對此更是忌諱,當雪恆姐成為先天高手,隱隱有完全可以無視國家機器的實力後,這個矛盾就變得根深蒂固了,要不是還頂著一個世界第一高手的頭銜,能為國家在修煉界爭取到很多利益,又成為騰龍學院校長,自設了很多束縛,為管理國內超常規力量做出了巨大貢獻,還用得著這個水泊梁山,這個矛盾如今恐怕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了。所以,這件涉及和騰龍學院爭主次地位的事情,恐怕即使明知是計也只會將計就計,趁機發難。唉,正是頭疼啊。」
「阿玉說得沒錯。」趙雪恆也頗感頭疼地歎息著,「這次的事情,雖然暫時轉移了矛盾,以後也可用以法元帝國這個外部矛盾轉移視線,但無疑把騰龍學院和國家機關的矛盾擺上了明面,被國家機器惦記,實在是令人不安。不過,現在倒也不是重點……」
「是法心月吧。她又想要幹什麼?」方子星猛地抬頭,斷然道。
「不是她又想要幹什麼,而是她早就把一件,嗯……或幾件事情幹完了。」
許靜雲這次開口竟然出奇地少了以往的輕蔑和毒舌,反而流露出幾分挫敗感。
「其實要說的話,當初校長聯合我們在武力,財力,智謀,人際各方面壓制她的時候,我們就做好了與她在各方面鬥智鬥勇的準備,可結果卻什麼也沒發生……,切,我說她怎麼那麼老實呢。原來她根本就沒打算和我們糾纏,而是直接用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式破解我們的壓制!」
「你是說……,可是這次訓練她一直被教官們追擊,並沒有與其他學員有什麼交集,而且那些人也不是她的,雖然她肯定脫不了干係,但應該不是主謀。而要說借刀殺人,時機又未免太過巧合。柳仙子的事情應該是極高機密,而她出逃一事本身就事出突然,知道的人就應該更少了,法心月這段時間一直在我們的壓制下,應該不會知道,而那柳太師應該也不會向她宣言自己的糗事,那她如何能提前謀劃,還指揮別人的部隊作出那麼大規模的剿滅行動?她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林婉有些遲疑地喃喃自語了一下,又問道。
林婉的話,無疑說明修真系的學員在訓練時也同樣遭遇了滅頂之災,但這些都在預料之中,趙雪恆和極晶夜早就知道,除了方子星有些慼慼之外,其他人都沒太大反應。
「不對哦,大小姐。要說太師府的人,那確實不是她引來的,只是將計就計而已。」許靜雲搖搖頭,解釋道:「她確實派她的人亂入在這次訓練,並消滅大部分學員,同時,也順便完成一些其他的任務,例如我在海底遇到的那個靈彩瑤家的女魔術師,她除了抹殺學員之外,也背負著搜尋亞特蘭蒂斯遺跡的任務。至於目的就更簡單了,她眼見我們大勢已成,不好硬碰,就釜底抽薪,直接把校長,阿玉和我用將近一個學期積累的『勢』,從根本上破壞掉!只要我們這裡出現一個『勢』的真空期,她就會趁虛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建立自己的『勢』,到時候,我們雙方的立場就完全轉變過來了。」
「她要殺的不只是學員,還有教官,獵殺者等等所有參與這次訓練,並且將來會對她照成妨礙的人。」玉補充道:「她深知自己孤身來到騰龍學院,雖然名為留學,但現在全世界的修煉界都對此虎視眈眈的情況下,她的處境實際上與深入敵後差不多了,身陷這種十面埋伏的環境,急著突圍只會正中圈套,從而陷入漫長的持久消耗戰,而獨自一人身處於別人的主場,這是非常不利的,與其一無所知地盲目衝突,不如以最快的速度構成堅固的陣地,穩住自己的陣腳,再穩紮穩打,一步步探明身處環境,最終反客為主。所以她這次要一次殺個夠本,殺得所有盯著她的勢力一時喘不過氣來,無法針對她展開有效的行動,以這股虛火為自己燒開一片暫時的勢力空白,她就可以趁勢崛起!」
「等等……,許靜雲,你剛剛說……你發現了亞特蘭蒂斯的遺跡?」趙雪恆似乎才剛剛回過神來,連忙詢問。
不只是趙雪恆,極晶夜聽了許靜雲的話也是面露驚容。
「咦?你們不知道嗎?原來如此,遺跡還保留了著對外界信息搜索的屏蔽功能嗎,難怪……」說著,許靜雲便將自己水下的發現說了一遍,但卻保留了他身為「阿斯特拉」教徒,以及能自由進出其中的事情,只說自己一時興起跟蹤一幫圖謀不軌的傢伙,結果引出一大堆的陰謀和秘密,最後的結果也變成了自己憑藉著智慧和實力粉碎了惡勢力的陰謀,但因為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抱著自己得不到也不讓別人得到的陰暗心理,在最後一刻引爆重型深水炸彈炸毀遺跡這樣的狗血劇情,令趙雪恆和極晶夜雖然對此都保持懷疑態度。
不過,許靜雲也沒指望能完全取信她們,或者說他本來就是這個目的,有時半信半疑的態度更能引起人們對於一些未明信息的謹慎,而許靜雲現在對亞特蘭蒂斯遺跡表現出的言行足以讓她們暫時不會去花多餘的心思去趟那一渾水。
另外,這也是他對外準備的托辭,對那些渴求寶藏的人做出一聲「他自己也沒得到,而且以後再不可能得到」的,足以讓絕大多數人失望中帶著慶幸離開的回應。
「好了,說回法心月的事情,老實說……,雖然只是懷疑,沒有什麼證據,但我始終還是覺得這整件事恐怕都在她的算計之中。」
方子星忽然發言,把眾人的思維從亞特蘭蒂斯移回了騰龍學院。
「我不敢說我多瞭解她,但至少敢說她絕不是甘於平淡地屈居人下的人,所以對於她入學以後就用精神暗示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始終保持低調,這次的訓練也一直在打醬油,連幾次我們都應該發現了對方,她卻總是避而不見的行為,我還是認為怎麼警戒都不為過。」
「星哥,你是否太警惕了。要知道,越是高明的計劃,越是充滿了大量的變數,也就越是需要時間籌備,也是需要知曉更多信息。」許靜雲搖頭反駁道。
「就這次的事情來說,雖然法心月厲害,但不管是我們還是法元太師,以及國安局還有其他勢力都不是傻瓜,不管是哪一方,想要完全坐等漁人之利都是不可能的,如果法心月想要從中取利,也必須插手進去,一面推動其他各方的行動,同時還要埋下足夠多的釘子,才能讓各方在相互實施各自的計劃之後,事態還會往她期望的方向走。
這會是一個超大佈局,而且注定千瘡百孔慘不忍睹,因為同時要牽扯到兩大世界和多方勢力的互動,每個勢力都會參與籌謀佈局,大家一起伸手的結果,肯定是誰的佈局也不能完美實現。何況,單是牽扯到兩個世界局勢變動的大戰略,就充滿了各種變數,除非有人同時受到大千世界的創造者和命運女神的青睞,否則誰也沒法將一切變數算盡。就算是我,在知曉一切信息的前提下,也只能努力控制局面,但是最終能否成功,大半要看運氣。
法心月她在騰龍學院肯定接觸不到法元帝國的人都不知道的隱秘信息,其他外界信息也是我們以校領導,學生會和觀龍組的控制下流入的,在被八陣圖轉移到外面的訓練地之前,根本不可能得到多少情報,即使進入八陣圖後她的人能立即把所有情報彙集到她那裡,倉促之間也不可能完成那麼大的佈局。」
相比起其他人思索的表情,許靜雲卻有些不以為然,除了對自己的智慧極有信心之外,方子星平時很少對他的判斷表示出不同看法也讓他不太習慣思索方子星的意見。
「雖然被後來的事情轉移的精力,但是我在戈壁訓練地,確實是感覺到了法心月的氣息才會趕到那個誅仙死棺所在的地方。」方子星努力回憶著當時的感覺,肯定道:「而且,從時斷時續,卻又始終恰到好處地讓我的靈犀指可以稍微感覺到她特有氣息的情況來看,她肯定已經發現了我,所以我覺得有理由相信她是有意把我引過去的,若是這樣,她會出現在那裡恐怕也不是巧合,那柳明媛的出逃只怕是也和她脫不了關係。」
「哦……,所以你覺得是她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展開橫跨兩界的行動,不但把柳明媛弄到這裡,引出太師府的人全力追捕,料中了你和柳明媛之間的情感發展,引出花顏的插手,又預計出了包括趙翔宇慫恿學生會出動在內,各方之後的一切行動?用膝蓋想也是不可能的吧。」
許靜雲的語氣有些譏諷,他實在不能相信法心月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瞭解一切情況,佈置出這麼龐大的計劃,最重要的是,最後那些勢力都是衝著自己獲得的亞特蘭蒂斯遺跡的情報才來的,雖然並不明真相,但畢竟方向沒錯。如果真是法心月事先設計的局面,那瑤家小姐的失敗和自己的成功,以及自己身為「阿斯特拉」教徒的事情,豈不是全在她的算計之中!
那豈不是自己一直都像個自以為是,實際上出盡洋相以取悅觀眾的小丑一樣!
這是以把握觀眾,控制舞台為傲的魔術師許靜雲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情!
「那麼點時間確實不可能,但如果時間長一點呢?如果她從最後的訓練開始前就開始策劃這次的事情呢?」方子星還是不死心,追問道。
「那她是怎麼在三方的情報控制下準確預測軍訓最後一項的內容,時間,地點以及參加學員,執行教官,獵殺者的戰力情況?又是怎麼在近乎軟禁的情況下向她的人傳達指示?不可能吧。別多想了,法心月畢竟還是人,能力有限的。」許靜雲不耐煩地反駁道。
「那如果是在入學之前,或是更久以前呢?」極晶夜眼中忽然精光一閃,低聲道:「小子一說,我倒是想起了。說起來以前的確聽她嘀咕過什麼『那個海底遺跡不好使,留給那邊合適的鑰匙開啟一些混亂算了』『姓柳的那個老色鬼又不安分了,竟然抓了那麼多金丹回來,那些被泡在木靈花露裡的那些小妹妹又是怎麼回事』之內的話。而且,你們不要忘了,小子和她也算是青梅竹馬的筆友,而當初陪伴柳明媛闖蕩大千世界的,也正是她,論對你們的瞭解,她只怕不輸給任何人。最重要的是,曾經種在柳明媛和花顏身上的那兩顆魔煞氣種子,是用我的《血魄種魂**》提煉出來的,除了內力真氣之外,對精神靈魂也具有強大的影響,即使驅散了也會留下一定程度的精神暗示效果,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去影響受者的行動!」
「不!她們的元神極為清澈,都沒有被操縱。我也沒有!」方子星聞言豁然站了起來。
「不需要操縱,正如那小子所說的,不要小看精神術式的力量,只要她們在猶豫時,讓她們對某個選擇的偏向性更強一點,就可以左右一個人的決定了。而你小子體內更是還留著她的魔煞氣,性子又實誠,就更容易被暗示了,而我剛剛掃瞄你的拳意結晶後,就發現那小光點對應的小黑球就殘留著一絲與你體內魔煞氣的聯繫痕跡。」
「你就沒發現,你們三個已經多次不知不覺中忽略了法心月的某些存在,之前你們不瞭解她的過去還罷了,但在知道她就是許多事情的罪魁禍首之後,你們居然也屢屢將這麼多的過節一筆帶過了,從來沒有人追問過她,這便是精神力誤導的作用了。……」
極晶夜冷冷地說道:「你真以為是你的靈犀指察覺到她了嗎。她現在已經初涉胎藏慧光,足以擾亂週身因果業力,若不是有意引動你體內魔煞氣與她的聯繫,你如何發現得了她!」
方子星臉色頓時大變,其他人額頭也開始冒冷汗,許靜雲思索著,臉色越來越難看。
「仔細想想。撇開規模和細節不談,她的主要目的其實並不複雜,只要有敵人,就很容易達成,而其他目的如果都是她早已準備妥當的預訂目標,這次只是順便實施的話……我們都中計了!看來,法心月比我想像的,還要可怕得多。」許靜雲深吸一口氣道。
此時他的語調恢復了平淡自若,但漆黑的眼眸深處卻似乎有火花一閃。
或許,這是猶如關羽看到某人在他面前炫耀大刀技巧,魯班看到有人在他面前玩弄斧藝,在自己的絕對領域受到挑戰瞬間迸發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