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相身形閃動,四種風格要旨絕然迥異的武學,在嶄間一併使出,分身而攻,絕無半點沾連拖沓。
那一招爪法,直打行覺,疾風閃電,浮光掠影,更甚音速。
先是左手伸出,幻化為一隻鶴嘴,然後右手探出,狡如一尾靈蛇。鶴嘴連出,隔空直點行覺上身二十餘處大穴,令他那處穴道不自覺地跳動,氣血微微散亂,而蛇拳迂迴向下,橫掃下腹要害,令他的精神驟然提到頂點,一股強烈的危險感覺從心底深處油然而生。
這種危險感覺就好像一個溺水者,眼看要沉入水底,命懸一線的劇烈掙扎,和對死亡的恐懼,導致膽汁大量分泌。用俗話說,就是行量的膽子突然一麻,連帶著使得腰腿發麻,不利發勁。
隔空虛招能達到如此效果,除了德相的招意氣勢給人一種來自心靈上的壓迫和恐懼,還有無可抗拒的力量感之外,更為厲害的是,德相這一撲而上,身上散發出一種凶悍到極點的氣息,讓人感覺到之後,鼻子裡面就好像是聞到了腥風,感覺器官之中是一種腥涎!
沒有錯,是腥涎的氣息。就好像是一條真正的大蟒蛇口裡散發出的那種味道,使得一種源自生物對天地的本能恐懼感從潛意識中湧出,竟然使得行覺這樣心意堅定,氣血拿捏極為到位的人都一時間心神微亂,氣血輕浮。
德相果然是真正的少林第一高手!
單單是這一出拳,就已經遠超行覺施展的少林龍形爪擒拿手,聲!色!味!氣勢!都給人在視覺感官上的強烈衝擊。
一招之間,能把拳打出這樣的韻味來,已經是把武藝修煉得近乎道藝,接觸到心意的先天境界了。
但這還沒完,緊接著鶴嘴又變化虎掌,凌空撲擊,猶如猛虎下山,虎嘯荒野,群山回蘇,風起雲湧;舌頭又化為鷹爪,大開大闔,氣勢磅礡。
虎與鶴的變化,這是虎鶴雙形拳中的變化,但這一式鶴變虎卻有些不合常理。
象形拳裡面,虎形拳和形意劈拳是一體,劈拳勁,拉開雙臂,擴展肺部,又大又長,宛如大斧開山,而虎形也是一樣,大勢講究凌空撲擊,猛虎下山,大吼一聲,群山迴盪,風起雲湧。
但是劈拳裡面還有一個細微的變化,那就是「指頂」和「劈抓」,一拳劈出去,好像大斧開山,但是劈到位後,意念,目光,精神都要瞬間放在五指尖,隨後在那個剎那間,五指一攏,如電光石火抓著收回來。
南拳中虎鶴雙形的變化,就是這樣,一拳劈到位,然後猛抓,自然轉換成鶴抓,鶴啄,靠手指關節的變化爆發,發揮出最高的殺傷力,這就是虎變鶴的精要。
雖然也不是沒有鶴變虎的拳法,但卻是為了延長後勁,完全不是現在這樣勝負一瞬間的時候該用的!
另一邊的蛇成鷹,更是有些不合拳理。
形意拳中的鷹爪同樣是接在虎形後面,與鶴形相同,都一個越來越猛的過程,只是「指頂」變成了「劈抓」。
同樣是指爪上的功夫,蛇形的拳頭就像一個蛇頭,鑽來鑽去,而五指就是蛇的毒牙,蛇在鑽撲到獵物一瞬間,會立刻張開血盆大口,把牙齒中的毒液送出,所以蛇形裡面有一個關鍵的殺招,那就是五指如牙,張開嘶咬。
蛇在撕咬獵物的一瞬間,不在是絲絲的聲音,而是牙齒磨動,沉悶的鳴叫,相傳,這就是龍的聲音,這就是是蛇形向龍形的過渡。
蛇變鷹,簡直就像蛇口中突然牙齒全脫,只剩三顆毒牙,雖然威力也有,卻沒法成功,因為少了撕咬的一下。
對於如此不妥的變化,行覺自然不會放過,立即不顧氣血的輕浮,強行發力,意圖一舉建功。
然而,令他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
電光石火之間,德相雙爪又是一個變化,兩手翻捶,左手晃了一晃,彈起打眼睛,模糊視線,右手按住,陰深深不露一點風聲,宛如融入了黑暗中的影子,一隻下,就掏向了行覺的腰!
左手翻花打眼,模糊視線,消人腥氣,右手突襲,如同一頭打了興奮劑的豹子,敏捷無雙,卻暗藏豹拳最凌厲的抓腰殺招「暗豹夜襲」的秘手。
而就在豹拳出擊的瞬間,原本惑敵的左手指甲縫隙中一團團交纏細小,而又堅韌的子肉忽然一跳,左手立即成爪,閃電般揚起,照臉就扒。
這一下猴拳的「神猴扒臉」變化快速絕倫,突如其來,幾乎無法反應!
好在這時行覺總算顯出了少林戒律院首座的實力,就這點電光石火的時間,他的身體絲毫不動,整個頸椎突然向後一折,彎曲成了九十的直角!
這一下折頭,詭異無比,就好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被突然一下砍掉了腦袋!
少林如意縮骨功,浩劫之中,少林弟子能夠逃脫捆綁,遇難化險,全靠這套功夫。變化這樣的詭異,竟然讓德相必中的一爪抓了個空。
而下身的「暗豹夜襲」的秘手,行覺卻是早有準備,貫盡全身力量的少林龍形爪擒拿手以逸待勞,狠狠的抓向這支突襲的秘手。
接著,就是硬碰硬的比拚了。
然而,他又錯了。
「暗豹夜襲」的秘手竟然突兀地一縮,就如同出手時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才是虛招!
就這樣,德相雙手攻擊的同時,爪法橫來掃去,上直下橫,方位連轉,極盡變換之能事,如孔雀開屏般精彩。
一時鶴鳴清越,蛇行絲絲,虎嘯震天,鷹影縱橫,豹靈幽暗,猿啼輕俏,一股蠻荒野性的氣息狂烈撲至,招式在變幻莫測,矛盾統一,精嚴狠辣,無以復加中盡顯縱橫來去,衍化無窮,萬類霜天競自由的精妙拳意。
這一切的變化,正是源自少林十三抓,一套摹仿「龍蛇虎豹鶴猿鷹」等十三種動物的形態創出的一套輕靈翔動的爪法。
行覺已經看傻了,他同樣精通這一套爪法,但與德相相差可謂咫尺天涯!
德相五指猛伸之間,嘩啦一下張開,爪甲如鐵鉤銀刀,一按而下,同時他的身上傳來一陣密集如雨,霍霍霍霍的聲音,像是鯉魚在炸鱗。接著,一條有著龍首的氣勁,帶著龍之咆哮一口氣就將行覺得擒拿勁吞噬一淨,甚至還帶著直上九天的氣勢飛沖而起,好不威風。
德相的五指爪甲,刀鱗青黑,週身龍形氣勁盤繞,施展的正是一種龍形的爪法。
龍形一式,包含萬靈,幾乎歸納了所有動物地殺招在內,任何練拳的人,到最後,對龍形的領悟都是不同的,從而形成了不通地動作和拳意。因此,德相所有的變化,最終化為蒼龍嘯天。
德相週身的氣流也隨之暴動,雙爪上的淡金色氣團越來越光彩奪目。吼!龍吟中,一道龍型氣功浩然而現,爪勢當中一條金色的長龍帶著震動九天的龍號撲面殺往行覺。
「見識真正的少林龍爪手!」這就是行覺在生命盡頭聽到的最後一句。
行空此刻面對的是一記掌法。
幾乎是行覺應招的同一瞬間,德相已飛撲在行空面前,雙手結外獅子印,雙目精光四綻,猶如金剛怒目。與此同時,德相的軀體劇烈膨脹,原本高大的身形,在轉眼間竟已膨脹到接近三米的駭人高,全身筋肉虯結如鐵,背後氣勁澎湃,竟然隱隱形成一尊更加巨大的三頭六臂忿怒法相,屹立當前,當真如山之凝,如岳之尊,連天空的太陽都被遮得暗了一暗。
面對行空極剛生柔的少林散花掌,猛然撲至的德相,只是將蒲扇般的巨掌猛地拍下。
這一掌,掌力凝重如山,正大浩然,可掌勁卻吞吐閃爍,變幻無方。
氣勁運勢之間,一股虛無空寂的氣場籠罩下來,任何招式發出彷彿都只能落到空處,茫茫渺渺毫不著力,就算能夠勉強擊中,原本距離目標不過一丈的攻擊,擊中目標後恐怕只能發揮出經歷幾十上百丈距離削弱後的效果。
所以行空的少林散花掌擊到德相面前時,迅猛的威勢已削弱了許多。而就是這樣的掌勢,迎上了德相最剛猛的掌力!
「這是……早已失傳的『少林第一掌』——般若禪掌的『如意禪』!」閃過這個念頭之後,行空只聽到「卡卡卡卡!」渾身多處骨骼爆碎的聲音,就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行宏的拈花指此刻也對上了德相的指法。
只見他點出一隻食指,攜帶一股漆黑深邃中,似乎蘊含著無窮無量的金光的氣流,正好對上行宏的拈花指。
在雙指接觸的瞬間,行宏身體卻是劇烈一震。
只見對方背後似乎隱現一個佈滿各種梵文雕像的漆黑佛輪形象,中間呈現無數厲鬼淒嚎,又隱現鐵鉤鏈鎖,鮮血淋漓,罪人遭受冰凍、火焚、滾油、腰斬、拔舌、割肉等等慘不忍睹的酷刑,卻是一副如幻似真,觸目驚心的地獄受難圖。緊接著各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也在行宏身上出現,感同身受,拈花指中,自己禪功收攏鎮壓成的諸多惡意群魔彷彿被一下打入十層地獄,慘受無窮無盡的無數酷刑。
「裝神弄鬼!」只是一瞬間,隨著行宏保持心心相印,望佛得禪的禪定功夫,提氣凝神,一切幻象隨即土崩瓦解。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如同流水行雲,德相的另一隻手不斷地變換著手印,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緩慢清晰,但在行宏的如同羅漢揮舞降魔杵,佛陀擲出金剛缽一樣充滿禪意和殺戮氣息拈花指勁間不容髮的急速催發下,德相卻清清楚楚的,單手在虛空中結下十幾個手印,這其中時間和空間的錯亂,只是想想也足以叫人難受吐血。
手印結成,德相忽然張口一聲「咄!」手一張,放出凝結了無數真力的寶瓶印,氣勁離體,幻化成一個金色琉璃瓶的模樣寬廣的瓶口對準前面的行宏,如同神話裡能收妖伏魔的法寶。
拈花指勁落入寶瓶深邃莫測的瓶口中後,竟然一下消失不見,波瀾不生!
化解了拈花指勁,德相的指尖頓時爆出了一枚熾熱無比,隱帶雷光閃爍的無量光球,直轟而出!
金光擴散,竟然一下充斥了這片不大的空間,一時間行宏只見到處金光燦爍漸天降異香,地湧金蓮,氤氳遍地,虛空之中四面方傳來無數梵唱之音,猶如靈山妙境。
佛陀降世與大千世界,一指禪定諸天萬相,立靈山妙境,開六道輪迴!
行宏心志堅定,不為所動,然而被消弭的拈花指勁已經來不及重新凝聚了,兩指相觸的空間忽然一陣扭曲挪移,讓擴散開的威力被虛空消弭,連本可驚天動地的巨響也傳不出太遠。
莫可沛御的力量順著指頭一直衝入內腑,行宏踉蹌後退,口中鮮血狂噴了一地,目光變得黯淡失神。
「心心相印,望佛得禪,怎比得上佛祖親臨,一指定諸天……『少林第一指』……金剛一指禪!你竟然也……」後退時,行宏口中還在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
最後,行量面對的一拳金光如霜,直截了當,大巧若拙,德相整個人已經以一種遠遠超越任何人肉眼捕捉的速,轟然撞向自己。
相比起爪,掌,指三招,德相的這一擊拳法招式簡單到令人髮指,沒有用上外放內勁攻擊,甚至沒有刻意對準任何人,就是揚手一拳!
然而,這一拳在打出之前,德相的奔走令大地巨震塌陷,空氣被瞬間拉扯出一道漆黑裂痕,肉眼可見的氣浪漣漪向四周滾滾擴散,那橫撞的威勢,只能用山嶽壓頂,泰山傾覆來形容。
最後揮出的這一拳,精神氣混元如一,雖然看似用拳打,其實卻是如一個圓坨坨、光溜溜的大圓鐵球轟然碾壓過去。
而且此招一動,白茫茫的天色迅速變暗,濃厚的烏雲密佈,捧出了一輪太陽。
一輪烏黑色的太陽!
四周已被黑暗籠罩,幽深的黑芒繞著德相的拳頭湧動,太陽彷彿被他托在了半空。
這一招已經引動了天象!
是無限接近真正的先天境界的一拳!
「看佛爺的我佛光明拳的絕招『大日虛空!」暴吼聲中,德相一拳出。
他的拳勁原本極剛極烈,自走極端,全無半點剛柔互濟的意味,但這一拳豁然已經陽剛暴烈到否極泰來,剛極柔生的地步,一拳發出,竟然半分聲息也無,連一絲微風都沒帶起。
然而一種莫名的震盪感卻隨著他一拳發出而蔓延整個空間,無所不至,無所不在,一時行量面前整個天地一切事物都變得模糊起來,就像極速振動的攝像機拍攝出模糊不清的影像。
空間的不正常波動只是一時,下一刻,慘叫鬼哭聲響,血雨蓬濺,遮月蔽空,連綿不絕的慘叫聲以要交織成一首血光曲。但見滿空骨血橫飛,血雨飄灑,流至天愁地慘,日月無光,情景恐怖非常!
原來,德相以大挪移身法,在極短的時間內分出四道身影,幾乎不分先後,連打的四招曠世無敵的力量在擊中四大首座之後依舊破空而去,把沿途的一眾武僧統統轟斃,殺傷力極驚人。
而承受了這四招擊近半威力的四大首座中,行覺當場被龍爪手抓碎了天靈蓋,行空被般若禪掌擊中,全身鮮血從七竅噴出,全身被打得血肉模糊,不知斷了多少根骨頭。
最強的行宏被金剛一指禪直給震得五內翻騰,口中血如泉湧,全身金光土崩瓦解,紛紛流散,苦練十幾年的「少陽全身」竟由於這一擊而完全破了。
行量則是被我佛光明拳像皮球一樣打飛,生死不知!
德相不只是勝了,而且他沒有以功力取勝,更以四大失傳的少林武功取勝,可謂大獲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