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片風雪雷電移聚至小島上空,使金陽無蹤,天地失色時,卻由於兩人手掌相抵,一瞬間整片籠罩小島的風雪雷電突然像是中地震中的電視影像般晃動起來,絲絲縷縷的白氣從畫面中的每樣事物中冒出,無論風雪雷電都像是被不斷蒸發。
搖晃的畫面陡然平靜,銀色的裂紋紛紛出現,沿著兩人雙掌相抵的地方向周圍輻射。
風雪呼嘯聲,雷霆閃耀聲魔法般地消失了,四週一片沉寂,整個小島彷彿在剎那間被抽乾活力,被凍結,被凝固,被催眠。起伏的雲海變得靜止不動,飛舞的風雪和閃耀的雷電也如同定格的畫面。
海上觀戰的人們都是倒吸一口涼氣,視野中是一塊無邊無際的澄藍色寶石,璀璨生輝。
在藍寶石的中心,在銀色裂紋圍聚的地方,眾人看見一顆躍動的奇寒寶光,美麗得近乎遙遠,彷彿一個若有若無的幻影,發散出神秘的光輝。
小島周圍被銀色裂紋波及的範圍內,原本無風三尺浪的海水詭異得平滑如鏡,在太陽的照耀下閃爍生輝,而未被波及的海水卻仍因風吹雪打而波洶浪急,情景詭異無倫。
眾人正呆看著在小島上空那令人目眩神顫、動魄驚心的光芒時,小島上的銀色裂紋一條接一條消失,藍寶石在一瞬間融化。定格的畫面開始流動,濤聲輕柔,海水呼吸般地起伏,倒映出滿天的陽光。
沉睡的畫面甦醒了。
接著,風雪雷電緩緩散去,山崖上,一道身影悠悠地從漫漫飛花中浮現出來。
難道勝負已分?
隱約可見一個傲立的身形,正負手背槍,卓立崖上,飛雪來至其方圓丈許處,紛紛橫濺開去,似有把無形的巨傘,在他週身上張了開來。
風雪雖看來消散極慢,偏是讓那人影轉瞬間便進入了數百名觀戰者眼睛可辨的視野內。
那人正是林筱。
見此情況,期望著趙雪永勝出的人無不手足冰冷,一顆心直往下沉。
不過,近處觀看的方子星等人卻是較之他們更早發現真正的戰果。
林筱身後那近乎被兩人撕扯成粉末狀的地面上,趙雪永右拳頂住太陽穴,曲肘沉肩,左手撫於丹田,雙腿宛如太極陰陽魚般相交疊起,整個人側臥於地,地面略微塌陷。
「怎麼樣,趙老師厲害。」方子星帶著幾分遺憾和更多的得意說道。
「是啊,寶器破碎,神力加持,再加上接連突破,真難得扯出一個的平手。厲害,厲害……」法心月語氣怪異,讓人聽不出她是在譏諷趙雪永的無能,還是在讚揚趙雪永的資質。
「囉嗦……」方子星似乎還聽出了其他的意思,毫不客氣得打斷道:「輸家給我閉嘴!」
「好—好—好……」法心月毫無淑女風範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完美的嬌軀曲線畢露,看得方子星一瞬間直了眼,「今次我確實輸了,就聽你的乖乖閉嘴好了,反正有些事情你我心裡都清楚。」
方子星聞言先是一聲冷哼,可隨後就是一聲長歎。
就在剛才,所有人都被銀藍色的光芒遮住了感官的時候,他依舊能夠憑借靈犀指清楚的感覺到,趙雪永與林筱最後的全力碰撞中,兩人雖然表面上看勢均力敵,但實際上在各自的後招上,趙雪永終究遜色一籌。
一般來說,那種拼勁全力的情況下,兩人都是全無保留,純粹硬碰,理應高下立判,勝負當即分曉,根本談不上什麼後招。但除去實際的戰鬥力,兩人還都有各自的獨特優勢,即使在那種情況下,也能借此琢磨出一下後續的應對措施。
趙雪永的後招並不複雜,只是藉著醉仙拳的卦五行意境在化解勁力方面的妙用,想要在硬拚時有所保留,一來卦五行意境可以化解掉侵入的外力,保護自己不被重創,二來要借對方強於自己的那部分勁力,反震自己回到懸崖之上,那樣失去了氣機牽引的林筱就會掉下懸崖,必定非死即殘,自己則可以趁勢獲勝。
這也是趙雪永將林筱引到懸崖外的半空交戰的目的。
雖然看似簡單,但實際上風險也是極大,必須對彼此的勁力強做出最精確的判斷,稍有差池就沒命了,若非進入了玄妙的「醉境」,趙雪永絕對無法實行如此凶險的戰法。
不過,林筱也有後招。不是別的什麼,就是手中的那桿絕世神兵——寒星冷月槍!
是的,全力出掌並不意味著他就沒扎槍的力氣了,尤其是他手上的勁力還要強於對方的時候,他是絕對有能力在趙雪永借力飛退的同時把他扎個對穿的。
因為,那槍尖的寒星,可是趙雪永全身功力都聚於雙手的時候都不敢硬碰的存在,相信不需要林筱化多大力氣,就能把對方此刻沒有真力護體的身體如白紙般穿透!
所以,最後的結果就是,趙雪永不得不強提一口內息引動天地靈氣來抵禦那詭異的寒槍,被林筱以此為發力點,與他一同借力飛身而上。
雖然如此結果可以說是平手,但上了懸崖之後,被林筱的「憂鬱飛花」氣勁侵襲,又強提內息打亂了卦五行意境的趙雪永不得不立即以「醉臥沙場」的養身體式調理內息,以免被侵入體內的極寒極慘槍勁將全身經脈內腑碾成齏粉。
而林筱雖然同樣筋疲力盡,卻不至於連動動槍尖那一點寒星的力量都沒有,甚至此刻他只需要放開背在身後的寒槍,藉著重力的作用,趙雪永也會被那天然神兵劈成兩截。
如果林筱堅持出手,趙雪永必死無疑。
好在林筱對那桿神兵有一種特殊的偏執,即使到了如此地步,依舊緊緊握住,不願放手,所以眾人才能以兩人皆失去戰鬥力而判定兩人平手。
可若真要深究,林筱終究技高一籌。
這固然是雙方武器上的差距,但說到底還是時間和經驗的差距,初成先天心境的趙雪永即使連施多種玄妙的武術絕技,終究失了必須由時間沉澱下來的那份積累,不是隨意可以補全的。
法心月金口已開,法元帝國眾人自然不能再有什麼異議,而張如龍一方顯然眼光普遍都要差點,沒看出其中玄機,只看兩個當事人都為戰敗,卻都沒有再戰的意思,也就自能接受平手的結果。
「還戰嗎?」待雙方成員各自歸隊之後,宇文闊忽然說道。
張如龍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自己一方最強的幾人已經接連戰罷,法職人員的援助也基本用盡,只剩下兩個騰龍學院的在校生和兩個在他看來只是中南海派來作見證的安全局十組成員,而對方還剩下兩個實力絕不遜色之前三人的中央虎將,幾乎沒有任何取勝的可能。
由此看來,此刻己方已是完敗,即使再一個一個鬥下去,剩下的人除了給對方增添綵頭之外,全無任何意義。
不,即使發生奇跡,剩下的人能夠僥倖戰勝對方剩下兩人,也改變不了己方實力明顯低於對方甚多的事實。
畢竟他也早就發現遠處那些觀戰的人。
雖然國內對此次的事情守口如瓶,但天下終究沒有不透風的牆,很多高層與修煉者也通過各種渠道得知了這次的事情,他們中不乏一些眼光高明之人,何況雙方的實力對比是如此明瞭,完全不能以結果掩蓋過去。
這種情況下,知趣地放棄戰鬥,確實也不失為一種自己保全顏面的方法。
「放心,我們畢竟起點較高,你們能戰鬥到如此地步,我們實在非常佩服,日後提前此次較量也只會充滿讚賞,絕不會因此看輕諸位。」見張如龍不答話,似乎有所異動,宇文闊便繼續說道:「當然,我們更不會以此為據,到處厚著臉皮自賣自誇,對諸位的武藝大放厥詞,除了身為武者的驕傲,身為帝國武將,只要不是萬不得已嗎,我方不會為了一點利益而拋棄信譽,畢竟我方為了這次的交流也投入不少心血,沒法說放棄就放棄。所以在此之後大家還有很多重逢併合作的機會,不是嗎?」
介於太多旁觀者在場,許多話不能直說。但是宇文闊還是將用意清楚表達出來了:首先就是雙方的實力如何,各自都已知根知底,法元帝國毫無疑問相比如今的炎黃故土要占一定的上風。其次他們不會因此大肆宣揚,輕易將事情上身到整個國家軍事實力的對比的高。
而且宇文闊還透露了一個情況:法元帝國對於雙方的開放交流籌備多時,且勢在必行,所以在此之後肯定還會經常有各種合作,不是完成一次留學就甩腿走人的那種。所以如果他們做得太過分而得罪中國的話,中國也完全可以在以後的交流中找他們報復,讓他們不得不顧慮到這一層。
不過這樣一來,中國也有不少顧慮,除了因為日後要時常合作而不能輕易地對法元帝國展開什麼不利行動外,還要留意不能讓他們在與中國交流時吃太多虧,否則他們很可能陷入吃虧過多轉而與他國合作,那樣強大的修煉底蘊,實在不能因為一點蠅頭小利就因小失大。
雖然精神境界不一定高深,但隨著精神潛能的發掘,異能者的思維速也會遠超常人,張如龍幾乎在一瞬間就衡量了種種利弊,但還是陷入了思索。
宇文闊也不催促,靜等對方回復。
「就憑幾句話就要我方棄戰,這是不可能的事!即使你方再佔優勢,也需先手下見過真章才行。」不料,張如龍不說話,張帆卻是搶先開口回應道。
「可是,一旦動手就難免各有死傷,到時候再想停手就難了,這也是我方一開始不作出任何攻擊行動的原因。在已經有前車之鑒的情況下,我方實在不希望再啟戰端。」宇文闊見張如龍並沒有制止張帆的逾越發言,反而一副若有所悟的樣子,只得再次開口勸說:「如果達成互信,我方會將許多寶貴的情報與勢力共享,甚至會提供一些高深功法招式以及武器裝備,和則兩利,總之不會讓貴方吃虧。」
此言一出,張如龍一方眾人再次陷入了寂靜,但明顯可以聽到有幾人的呼吸開始沉重起來,眼神開始熱切起來。
剛剛的戰鬥,無疑展示了對方在修煉底蘊上的無比深厚,現在式微的世俗修煉界絕對是拍馬也及不上的,哪怕只是管中窺豹,也大有裨益,如果能夠一堵全貌br/>
最終,懷著不同的期望,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張如龍身上。
「貴方開出的條件很合理,也顯示出了足夠的誠意。可惜我張如龍卻是個粗人,總覺得在這種情況下答應未免窩囊氣悶了些。」出奇的,張如龍經過一會兒的沉默之後,竟然搖了搖頭,同時目光在身前身後的一眾人臉上一掠而過,「更何況我發現貴方剩下的兩位朋友和我兒子一樣正躍躍欲試,技癢難禁,也不好讓他們白跑一趟!不妨就乘此機會打過一場,中國有句話叫『不打不相識』,此戰終究是在所難免的!若是之後真能達成合作,正好也當做合作之前彼此的相互瞭解。」
他此刻的目光澄清澄淨不帶半點凶暴,卻猶如一把剛剛在冰水中浣洗過鋒銳長劍,閃爍著不帶任何雜色卻又似乎可以洞穿一切的凜然寒光。
在這樣的目光下,不少原本浮躁貪婪之輩氣勢都出現了激烈的波動,隨即成風消散。
「呵呵,早該這樣了,這才是吾輩風格。老實說,我老早對我排在這麼後面才出場感到非常不爽呢!」一個中性剛堅的聲音傳來,中央五虎將中的那一名紫發紫瞳的高個子女子漫步走出。
正是法元帝國中央五虎將之四,萬兵堡主,「萬兵女王」獨孤英。行走間,獨孤英抖動背部,連帶著甩了甩幾乎垂到腳踝的長髮,將身後那背上附帶的被麻布包裹著的長條形的武器運至手中。
「既然如此,那就請!就讓我們繼續痛快一戰。」見事已至此,宇文闊也不在廢話,對手的目光令他發現打一開始自己就錯了,對手顯然不是那種會屈從於大勢以及利益的那種人。而他自己也完全能夠理解,因為他本身也是這類人。
直到此刻,他才對這些除了方子星之外的炎黃故土之人有了一絲發自心底的尊重。
這其實也是為什麼張如龍最終力求一戰的主要原因。雖然法元帝國提出的要求貌似合理並沒有太過分的觸犯中國的利益,但如果真的一聲不吭就接受他們的棄戰要求,中國就會成為在他們心中新添加的鄙夷對象。
張如龍雖然一時迷惑於眼前的利益,但兒子直率的話卻點醒了他的本心。
出生軍人世家,又是實打實從鐵血中衝殺出來的他,比起政治利益,卻是更加清楚,當年自己的父輩在新中國成立之初,硬是要憑著抗美援朝那幾十萬血肉豐碑一舉奠定立國之威的原因。
這也是印、意大利之類不敢打仗或者打不起硬仗的國家,無論你國家有多龐大大多富有,都不會有幾個人看得起的原因!
這是人類的血脈之中,永遠流淌著的——尚武精神!
所以合作之事,要建立在彼此實力認同之上,絕非一個退讓妥協就能夠穩固互信。正如《南京條約》一簽訂,《望廈條約》、《天津條約》、《北京條約》就會接踵而來,自己一旦棄戰,之後,法元帝國接下來得寸進尺的要求還大有可能一提再提。
張如龍不想把一切寄托在對手能有高尚情操的希望上,倒不如一開始就徹底絕了他們,也絕了自己的非分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