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氣氛相當詭異而且緊張。
此刻，天花板上的吊燈光亮似乎顯得特別昏暗，周圍牆壁上印出的月季花似乎也耗盡了鮮艷，即將開始凋謝了。
蔡玉卿的臉漲得通紅，手不停地絞著衣角，還用胳膊輕輕地在肋部摩擦了幾下……
「不說話……好，我來說，你來聽。」方子星踩著卦步，繞著蔡玉卿走動起來，冷笑著說道：「聽完了，再與我談談自己的看法。」
「確實，我對人情世故不怎麼在行，但我身邊有專家。」方子星開首說道：「我好歹跟著相處了那麼久，總算也有點長進。對於一些熟悉的人的性情，我還是能夠把握的。」
「我之前就說過，對於當時的你來說，付出和犧牲這麼偉大的情懷，是絕對不會出現在你身上的。那麼，以此為前提，我來推測一下你沒說過口的話。」
「你出生於機要世家，一定從小就被灌輸了大量身為一名優秀特工的思想，其中一定就包括愛國為國，不擇手段，絕情絕義，冷酷狡詐……尤其是必要時的冷血取捨和習慣性的利益最大化，更是重中之重。從性格的養成情況看來，你無疑會成為一個優秀的特工，但絕不會成為大眾眼中的好人。」
「我並沒有否定你的立場的意思。」方子星頓了一下，補充道：「我知道，這樣的人物，總有人要去扮演，這樣的工作，總有人要去做。我也知道……這是很辛苦，很鬱悶，也很痛苦的……。我也說過，這是我曾經敬佩你的原因。」
不等蔡玉卿的臉色稍有消退，方子星又立即揚聲道：「正因為如此，你在感情上和以個年幼無知的小女孩沒多大區別，對於愛情受到漫畫小說等影響極深，有一種自我感覺至上的心理，感情是輕浮而多變的。總會只顧一時感覺而衝動，感覺過後又冷淡……我是這樣，江冬估計也差不大哪裡去。」
「而事實上我也瞭解過了－－我就算了，你在與江冬交往時也對其他人動過心，但最後都因為失去『感覺』而拋棄，任由江冬宰割，江冬嫉妒的原因反而次之。」
「長期和各種利害關係打交道，你沒有太多戀愛的經驗，也沒有與人間真情相處的經驗，所以你在面對利害關係的時候有條不紊，而面對個人感情的時候任性妄為，不知傷害他人為何物，認為世界是圍繞著你而打轉的，你身邊的男人是為了你而生的，就該捧著你，順著你。」
「你的難以相處我已經領教過了，江冬想必也是一樣。這種難以相處不只是因為你的任性妄為，更是因為你習慣將所有的事情用利害關係去處理，這對於真正動了感情的人，是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
「每個對你動了真情的人都想要你改變一下，可惜都失敗了，反而在相處時被日益加劇的摩擦磨去最初的一點好感，然後被你無情拋棄。所以，就算江冬不死，最後也不會和你有什麼好結果。」
「別急著吵架，先聽我舉幾個例子。」見蔡玉卿眼睛一紅，什麼急話就要破口而出，方子星擺擺手，說道：「就說你最傷我們這些男朋友的話，你光在我這裡就說了多少句了？我們來總結一下。」
方子星咳嗽一聲，似乎要輕輕嗓子，說道：「一、『我用你管我啊！』－－我要不喜歡你幹嘛管你？為什麼管你的是我而不是別人？」
「二、『我有個異性朋友而已，別這麼小心眼。#本章節隨風手打可悲地告訴你，男女朋友那個不是從普通朋友升級成的，而且你和異性朋友交往時他可能都沒把你當有夫之婦，甚至你都沒告訴他你有男朋友？你只是陶醉這種被幾個男人寵愛的感覺？
可你看到了嗎？當初我為了你，別說和女的聊天了，就連多看一眼女的都不可能。想必你其他的男朋友也是一樣，我就奇怪了！難道就因為女人的小心眼，男人就必須大，活該戴綠帽子？」
「三、『我討厭你，離我遠點。』－－你既然討厭幹嘛還在一起？喜歡是一個相互吸引的過程，而愛是一個相互包容的過程，做不到就別愛，你不討厭的人，人家還不一定願意靠近你呢！」
「四、『我用不著你。』－－是啊，我們其實誰也用不著誰，但是，因為我喜歡你，就這麼簡單，可以全面的呵護你。要是當你用的著的時候才把人叫來，雇一個奴才是不是專業得多啊？！」
「五、『你還不如那誰誰誰呢！』－－是啊，我是不如那誰誰誰！因為我就是我，不一定是最優秀的，但一定是最喜歡你的！但那個誰誰誰和你有什麼關係？」
「六、『再這樣我不理你了。』－－知道這句話為什麼管用嗎？因為我喜歡你！你怎麼就這麼殘忍，像是威脅一個小孩子一樣，要不聽話就把他心愛的糖果扔掉，讓他擔驚受怕。」
「七、『我用你啊？』－－是啊，你可能真的暫時用不到我，也許我為你做這些很簡單，簡單到只有喜歡你而已！但如果你這樣對我，等你想用我的時候就晚了！」
「、『少碰我。』－我不碰你，你想讓誰碰你？！我碰你並不是想炫耀什麼，這也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更不是為了滿足。他只是借此表達對你的感情。
說得難聽點髮廊裡接客的長的不一定比你差，幾十元的事，也不用關懷也不用哄。別把人往低俗的方面看。」
隨著方子星細緻的舉例和犀利的駁斥，蔡玉卿臉色越來越難看，但什麼話也吐不出口了。
這些話她都是說過的，不止一次，而且，哪裡只有這些，更過分的話她也不是沒有說過，只是從來沒想過這些話回個對方造成怎樣的傷害。
現在，她有些瞭解了，但是卻成為了讓她只能閉嘴的封條。
方子星搖搖頭，接著說道：「確實，你救我而放棄貞潔的動機，我知道其中一樣是你對我還算有感情，不然已經對幾個男人動過心的你，不可能就此付出貞潔。但充其量這只佔了一成而已……」
「至於另外九成，我估計，五成是因為你也知道，江冬已經對幾個男人動過心的她有些忍無可忍了。而你也知道，蜀山仙境的修真者，大多思想比較傳統。江冬也許就是認為盡早奪了你的貞潔就可以徹底拴住她的心……，但你這種在現代社會裡培養出的高級女特工顯然不是這樣的人。至於剩下四成……」
「哼……是想必又從母親那裡得了什麼好處。」
方子星說一句，蔡玉卿的臉色就變一下，比那川劇變臉快多了。
但是……讓方子星大失所望的是－－沒有一種臉色，是因為自己的話是錯的，而感到憤怒和屈辱的眼神。
竟然……真的是這樣！
「我原本以為，總算是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熏陶出來的，貞操觀念縱然比書香門第的人輕，但相對於開放如鬼畜的小太陽，還是比較重的！確實……很重，需要兩頭好處都得著，你才作這個順水人情。」
我……我……」蔡玉卿嘴角哆嗦，卻說不出話來。
她悲哀地發現，自己無法反駁，因為方子星全說中了！
直到這時，她才真正認識到，方子星真的成長了，不再是以前那個會被她的一顰一笑牽著鼻子走純情少年了。
她不知道方子星為什麼幾個月就成長了這麼多，也不知道方子星在崑崙過了折疊的三十多年，但現在，她必須為自己的錯誤判斷付出代價！
「我們已經分手了，所以你要和誰在一起，我是管不著；你從我母親那裡得到了什麼，那是母親的意思，我也不會討要。但那是什麼－－我想我有權知道。」
方子星繼續說道：「不過想來你不會老老實實地告訴我，那我接著猜……無非一樣，母親的美食。」
「你顯然發現了母親的美食對於修煉的莫大好處，而且你的上級看來也很重視這一點。只是你匯報時的簡單描述，和完全無法按圖索驥的記錄完全無法再現那種力量，所以你趁機以此為條件，讓母親以精深傳導的方式傳授於你，母親看來也答應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並沒有趁火打劫的意思。」方子星再次止住了蔡玉卿的話頭，說道：「你只是順著一直以來利益最大化的思維，覺得與其眼睜睜的流失，還不如自己留下來，對嗎？」
「我知道，你還想說，是母親主動要求的。可我要說，那是因為當時母親已經看清了形勢，也看清了你，知道如果單單以情感請求你，面對江冬會帶來的好處，你會毫不猶豫地的選擇江冬，而放棄我。所以，母親知道自己必須拿出足夠與之抗衡的好處，才能讓你捨不得放棄我，讓你最終留我一命。」
「不過我想……母親給你的，只有部分主菜而已，為的就是以後我開始掌握她的廚藝的時候可以有一個強勢的回歸。母親之所以會讓你以那種簡單的方式封印我的記憶片段，便是為此埋下伏筆，因為她也相信，這世上只有我才能真正完全掌握她的絕世廚藝！」
「按照她的計劃，當我自然恢復記憶的時候，也會是你們完全消化了江冬帶來的好處，而且你們之間感情開始破裂，相互厭煩對方的時候。那時，如果我帶著真正的仙廚技藝回歸，以此莫大的好處為引，重新追求你，那麼不管是你還是你的上面都會舉雙手贊成，那就是母親為我計劃的未來……」
「那又怎麼樣！」
蔡玉卿終於撕下了柔弱的面具露出猙獰的面孔，原本躲閃的眼神變得極為冰冷，全無一點溫情。
「沒錯！你說的沒錯！就是這樣！那又怎麼樣！」
「秦阿姨被帶走，害你們母子分離我也很難過，可我又能怎麼樣！你在這裡為難我又能怎麼樣！」
「何況不管怎麼說，最終救了你的人是我！不是秦阿姨！」
「不管我出於什麼理由，什麼動機，這都是既成事實！如此救命大恩，難道不能折了對你們的無意傷害！」
「秦阿姨雖然被帶走了，可還有機會救回來！那我呢？你也知道我是有貞操觀念的？你也知道我雖然不只交過一人男友，但只為了你才付出了處子之身？而我付出的這些，還能挽回嗎？你說啊！」
蔡玉卿咆哮著說完了在心底壓了好久的話，但面前的少年卻沒有向她估計方向變化，而是額頭開始有青筋一點一點的凸顯出來，太陽穴處正在一突一突的跳動著，最後像是化身鬼人一樣，雙手一把抓住自己的肩膀。
也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其它什麼原因，他雙手的力道不但在加大，而且正不受控制的抖動著，加上無意中流露出的凶獸拳意，讓自己兩肩感覺像是在被凶獸再撕咬一樣恐怖。
「說的很輕巧嗎……那要不要我告訴你，我媽媽在那之後怎麼樣了啊！！！」
蔡玉卿的身體猛的僵直了起來，方子星眼中的一片血紅，正在警告著她事情的最嚴重性。
「媽媽被帶走後，就被用吸髓抽精大陣，活生生吸得全身精血乾枯，在劇烈疼痛中化為乾屍，然後灰飛煙滅了！」
「你知道吸髓抽精大陣麼？那種陣法，可以徹底地吸取一個人全身的肉神精華，但是要足足疼痛數十天，十天啊！！十天！！！全身筋骨內臟被撕裂一般的痛，直到最後氣血徹底乾枯，帶著最後一絲意識看著自己灰飛煙滅！」
方子星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手，捏得蔡玉卿的骨頭咯吱咯吱做響，指甲也陷入肉裡，鮮血噴湧了出來。
但蔡玉卿渾然不覺……
「你能想像嗎？一個孩子的腦海中，每每出現的夢魘？」
「一個血腥的陣法裡，自己的母親被吸取精華的那些天，在聲嘶力竭的慘叫，自己熟悉而美麗的面龐，因為極的痛苦而扭曲，兩隻是抓著自己的身體，都撕破了好多塊血肉。而周圍一些未知的陌生面孔，在無聲或有聲的奸笑，奪取這屬於母親的身體精華。」
「又或者，想起母親往日裡的慈愛和嚴厲，以及對自己的提問總是只顧搖頭，一句話都不肯說，隱瞞一切，在不知道的地方隻身迎戰，然後一如既往的用憐憫的目光守望著自己，轉身將所有的東西都背負過來，最後隨風破碎的時候，那種痛苦、自責、懊惱，還有－－憤怒啊！」
「最要命的是，每天早上醒來的那一瞬，眼前看到的景象總是定格為那副由母親滿臉淚痕的慘笑和無比不捨無比慈愛的眼神組成的畫面的那種感覺，你都能想像嗎？！啊！」
「害母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報，枉為人子！這個仇，你現在還敢說只是『傷害』的程嗎？」
「你還敢說……能挽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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