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恆劍指天庭,大顯神威,將那一身澎湃的先天真氣幻化為燃燒的藍光,化做滿天飛舞的點蛇雷龍,撕開烏雲,致使銀河落在九天之下。
呼風喚雨尋常事,翻江倒海若等閒。
焚天烈焰全熄滅,滿山禽獸盡低頭。
看著如上古的神龍一般,傲立在天地間趙雪恆,方子星只看得心動神馳,對趙雪恆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同時也對那先天境界的力量更加嚮往。
這才是趙雪恆真正的實力,先天真氣改天換地的浩大威力!
自剛剛再次掣起龍泉寶劍的時候,這位神色謙恭中透著錚錚傲骨的女子,就如同換了個人;肅穆端潔,神采靈逸,似乎整個人都化為晶瑩圓潤的靈氣巨龍,與這一番天地完全融為一體。
微一動念,平時隱匿無蹤的先天真氣,便立即流轉全身。
隨著天地靈氣的共鳴,大量被地上的烈焰和狂風蒸騰而上的雲水靈氣以極為濃郁的方式聚集在這片山坳之上的天空中,火色的天空便開始風雲變幻,轉眼間就已是陰霾滿天,雲陣如墨,形成大團大團的烏黑雷雨雲,漫天都充盈著一片雲情雨意。
隨後,一聲輕柔而飄渺的劍吟,在烏雲密閉的空間裡突然響起,遠遠迴盪開去。
龍泉寶劍激盪出璀璨的先天劍芒,在黑暗裡綻放出燦爛光芒。
矯若驚龍的身影隨之騰起,在半空中舞動龍泉寶劍,迎著凜冽的暴炎狂風霍然席捲而上,伴著那龍翔九天的身影,在漫天風火中,輕舞而動,美輪美奐到不可一世。
秋水如長天落下,化做無邊銀河,在纖纖素手中婉轉騰挪,在黑雲下歡暢奔流。時而沖天,時而落地,時而化作銀衣流光,眷戀那驚世英顏;時而又散做漫天繁星,閃閃發亮。
趙雪恆就在這黑雲籠罩的天地上,風火狂飆的空間裡,深深肅穆了神情,閉上了眼,身子渀佛隨風飄蕩,如飄絮,如冷花,舞出了這世間最嬌柔而勁道的身澗。
舞動之間,龍泉寶劍激射而出的先天劍芒就如發出流水般的劍吟奏鳴,激起烏黑雷雨雲中的雲水之氣極具翻騰,陰陽冷暖氣流不斷上演著劇烈的交鋒,登時便能收到行雲布雨之效。
頃刻間,天地激盪,雷大震,雨暴注!
聲聲龍吟奔騰飛起之處,而那位頎身傲立在滂沱大雨中的女子,似乎已全然忘其所在,渾不知身周天地的劇變。
恍惚間,方子星似乎覺得趙雪恆簡直真的已化成一條蒼色的巨龍,正搖首擺尾遨遊在墨色雲濤之中,摧風雲千里,挾雷霆萬鈞,雨流雲亂,雲蒸雨降,紛紛紜紜,彷彿整個的乾坤天地,只剩下自己的鱗爪飛揚……
正在方子星神思恍邈,似隨這威靈神妙的劍嘯在浩渺天穹中追雲逐電、橫奔雷行之時,卻忽見身下的萬里雲濤,突然裂開一個大口,奔湧出一股強大無儔的引力,正在將蒼龍巨大的鱗軀朝裂口中吸去!
一對蒼勁鋒銳的鳳爪,豁然伸出,如無視蒼龍之威,如獵鷹抓小蛇一般,在裂口中朝蒼龍抓來。
突遭此襲,方子星猛然驚寤,記起自己原來的所在。
只不過,雖然雲中神龍的幻覺已經消失,但那張拚力吞噬的黑色巨口和威力無比的撕天鳳爪,卻仍是洞然如舊!
「不好!盟主反擊了!」
有過之前一次觀察經驗的方子星,立即便明白了趙雪恆當前的處境。
原本經過一陣調息,開始均勻流轉在身體之中的精純內力,現在似已不受自己控制,全都朝那閃著幽光的鳳爪湧去,轉換成聲聲驚魂動魄的撕天鳳爪。
「難道這是盟主以自己本體的爪子練成的寶器?」
即使不只針對自己而發,方子星似乎也已經看到盟主臉上那絲猙獰的冷笑。
聲聲吟嘯中,方子星感覺自己的整個軀體,似乎已變成一片無助的秋葉,飄飄蕩蕩,離那張巨口越來越近。
此刻,似乎他身周整個的天地都已消失,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濃重的墨色中,醒言彷彿已看到一隻隻毒色的眼睛,聽到一聲聲淒厲的鬼號……
「我……正在墮入九幽之中吧?」
渾身傳來的劇烈撕痛,反倒讓靈台保留著一絲難得的清醒。
但在閃過這絲念頭之後,他心中便再也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整個的心神魂魄,正在被淒迷的黑暗漸漸湮沒……
成功讓花顏免於神形俱滅之慘禍的少年,一轉眼自己卻將要墮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而在他身旁滂沱大雨中依舊酣然熟睡的夢幻精靈,卻對身邊正發生著的災難毫無所知。
就在苦難的身心已快接近寂滅之時,猛然間,一道金色的靈光,閃電般橫過無邊的黑暗,將那似已沉積了萬年的混沌,瞬間撕裂!
禁錮心魂的黑暗,立時便化成千萬塊殘破的碎片,向四面八方飛散開去。正在品嚐死亡滋味的少年,就好像突然走出幽閉自己的鐵桶,重又回歸到清明的人間。
睜開第一眼,就看到手中一直不曾放下的方天畫戟擋在他身前,發出淡淡的金色柔光,柔光之中,似乎有位慈愛的女子,回首衝他發出欣然的微笑。
此時在方子星的心神之中,已感覺不出什麼是光、什麼是暗,只覺著一抹太陽般的親切微笑,正燦爛溫暖著自己的整個身心……
沉淪的魂靈得救之後,方子星便徹底清醒過來,記起剛才剎那間發生的所有事情:就在他心頭那道奇異的金色靈光閃過之後,便有一股熟悉的氣息,裹挾這澎湃的力量,從手中猛然衝來,汩汩然如浪潮般湧入他已如空竹一般的身軀。
那是母親的笑容,以及純正溫和的先天元氣!
與此同時,那催命奪魄的鳳爪撕天之相,也突地嘎然而止,化為泡沫。
不僅如此,就在這派充沛的先天元氣流水般湧入身體,梳理經絡之時,隱約間,方子星竟似乎感受到這股流水源頭的「法」!
這種奇異的感覺無法言表,但方子星的直覺告訴他,此事絕對非比尋常;靈覺驚人的少年,立即便寂滅了所有的塵思俗慮,只在那兒靜靜的凝練心神,緊緊抓住這份似乎稍縱即逝的微妙感覺。
這樣奇妙的溝通,直到那外來的先天元氣不再湧入為止。
「這便是師父所說的『先天感應』?」
一到自己很可能已窺得真正的先天真氣的一些真竅,方子星便激動不已!
「真是神兵啊!」
現在他已經很清楚,因為這把方天畫戟的緣故,便可省去先天元氣與後天內力融合的「感源培靈」階段的大量時間和精力。而剛才那份先天元氣在自己體內與自己內力互相流轉之間,又似乎讓他窺破幾分「先天感應」的奧妙。
於是,方子星就開始回憶起這把由母親的血肉煉化磨礪出的先天神兵的諸般好處來。
另一方面,被盟主反擊,趙雪恆的劍嘯自然停止了,而聽得耳邊那段猶如蒼龍長鳴的吟嘯,竟冷不丁嘎然止住,便見這滿場鄧鄧呆呆的山獸,忽如蒙大赦一般,朝四下落荒逃去,急急奔踉之間,倒撞倒好幾顆大樹。
而這些逃躥的猛獸,大多都朝山坡深林中奔去,就在漸漸散去的獸群之前,正有一人一劍,如同海潮過後露出水面的礁巖,傲然挺立在戰陣之前!
而那端劍遙指著對面那一身烏黑之氣凶戾黑鳳之人,渾身上下都籠罩在絢爛奪目的明藍光焰之中,遠遠望去,就如同身著滄瀾寶甲的神明一般。
千萬道輝煌的光焰,蒸騰炫耀,如燃金霞;霞焰吞吐之間,又似與那天際之中正不停閃耀的電光息息相應,就好似眼前這整個的昏天黑地,都在這霞耀電激之中震盪晃耀起來。
值得一提的是,盟主和趙雪恆都是帶著幾分驚異地看了方子星一眼,似乎沒想到他在如斯重傷之下還有如此能耐。
但,因為彼此的壓力,雙方對方子星的關注也只有這麼多了。
「天劍閣下果然要莽撞行事?」盟主冷冷地問道。
「一劍之約,定當履行。」趙雪恆淡淡一笑,道:「只此一劍,決不食言。」
「混賬!你這一劍的劍勢連綿不絕,即使施展至此,依舊是沒有二、三十連擊不會有勢老之像。等你使完,那狗公早跑沒影了!」
盟主臉色漆黑如墨,心中戾氣化作騰騰烈焰焚燒心緒,讓他看上去真真正正是被氣得七竅生煙了。
事已至此,盟主也不多言,渾身漆黑真元鼓蕩,身後黑鳳凰的法相愈發明顯。雖然聲勢上不如趙雪恆浩大,但是這卻恰恰說明此時此刻,盟主的實力相比起已出盡全力趙雪恆,顯得更加深不可測。
不過,那有怎麼樣……
龍可豢,非真龍。虎可搏,非真虎。
於是,在方子星屏氣注目之中,渾身神焰耀映的趙雪恆,現在就如同天馬行空一般,凌空步虛,無翼而飛,一往無前的奔騰而去;那把高高揚起的寶劍,正泛著奇異的神光,似乎也正在興奮的細細嘶吼。
在這一刻,那雷聲,那閃電,那低沉的雲霾,似乎都已被人忘卻;整個天地中,似乎只剩下這人、這劍、這道絢爛的神光。
而這道劍光所指之人,則發現前方似有座大山正朝自己飛來,極天無地,避無可避!
面色凝重之下,盟主趕緊將手中的法訣朝前奮力一擲,催動「翼風劍舞」發出疾猛氣刃風暴意圖阻上一阻。
「哧!」
只輕輕一響,這招剛才還在樹林中瘋狂肆虐的翼風之劍,已如被洶湧山洪崩騰而過的一堆碎石,被那把閃耀著極鋒劍光的寶劍,輕輕切成數截,在空中遺留下數道微風。
而那把斬風之劍,卻似乎絲毫沒受影響,依舊在趙雪恆上方高傲的向後傾仰,彷彿要耐心等到真正斬擊之時,才會優雅的落下。沒有什麼能夠阻擋。
僅僅不到兩丈的距離,這位素來強橫的萬靈盟主花冥堯,卻似乎已經歷過一段久遠的幽暗的抑鬱的歲月。
就在那道迷離的劍光快要及身之時,這位如遭夜魘的萬靈盟主,才終於來得施展李代桃僵之術,以蘀身吸引劍勢,真身則朝後平平退去。
「卡嚓嚓!」
隨著趙雪恆手中的龍泉劍揮落,一道似已等待很久的閃電,挾著一聲爆烈的雷鳴,在那劍光落處倏然閃現出自己張揚舞爪的身形。
耀目的蒼龍之形通天徹地,讓人看不清這道突然閃耀的幽紫電光,究竟是落自九霄神府,還是升自地獄幽冥……
等方子星被強光閃盲的雙眼恢復過來,才發現原先盟主所在的位置,現在已不見任何人的蹤影。
空中,正揚揚灑灑下起一陣奇怪的黑雨……
仗劍橫空、九天雷落、劍底飛避、煙滅灰飛,這前後一連串的事件,實際只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但就是這樣瞬間所見,卻讓在場的方子星產生一種錯覺,都覺著方才自己,已經飽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大戰。
盟主的那具蘀身擋箭牌,已在雷震之下化成飛灰。空中揚揚灑灑著的黑色齏粉,提醒著在場諸人:方纔這一切,並不是自己的幻覺。
剛才那些打打殺殺,在趙雪恆這一「劍光橫空,驅雷役電」的手段面前,都似成了兒戲。
現在萬靈被山下突兀出現的一片被巨力夷平的曠野中,方子星已成了木雕泥塑,忘掉所有雜念,眼中只剩下那道兀自向前飛飄的蒼南色身影。
此時此刻,已入忘我之境的趙雪恆,一擊得手之後,靈台依舊無比的純淨清明,並未分暇刻意去下一步該如何行事。
光輝閃耀的身形,微一沾地,復又飄然而起,直直向盟主躲避的方向飛撲而去!
而她那劍鋒所指之處的盟主,也算好生了得,身為不擅武道的修真者,居然能在方纔那記似乎避無可避的雷霆一擊下,得暇逃出一條性命。
不過,雖然僥倖避開,但這位縱橫萬靈妖谷,即使與無數妖王神獸對戰也毫不退避的鐵血強豪,竟平生第一次在短兵相接中生出幾分懼念。
在閃躲中仍未忘神觀六路的盟主,神念的余念無奈的捕捉到,那位半路殺出的強橫天劍,如影隨形一般,一擊中的,飄然又至,饒是自己急切間逃得如此迅捷,那道耀映著藍芒的劍光,眨眼間又飛到離自己後腦勺不到三尺之處!
大駭之下,盟主心頭一陣無名火起,再也顧不得許多,趕緊從懷中掏出那對剛剛遏制趙雪恆的劍勢的一對鳳爪寶器,分掣手中,迅速返身迎敵。這對戾氣灼灼的漆黑鳳爪一出,盟主身前立時便凶光大盛。
在這凶戰兵危之際,身經百戰的經驗終於開始發揮重要的作用。
面對如此深不可測的對手,盟主反倒沉靜下來,將手中那對奇異的鳳爪,在他玄妙的法訣催動下,舞動得恰如兩道盤空的黑電;而他身後黑鳳凰雙翼上的風勁,也被催發得無比強勁。
數百道飛躥的風劍,裹挾這黑紅色的火舌,直朝趙雪恆洶湧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