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噹」的一聲傳來,其音質淳和淡雅、清亮綿遠。這明顯是七絃琴所獨有的樂音,此時,在這混亂的戰場之上,竟是有人撥弄起七絃琴來。
然而聽到這七絃琴琴音,李承澤卻是想起自己與南宮履霜的約定,想起了自己需從靈茱手中奪琴的無奈,此時思想本就處在混亂之中的李承澤卻是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暴躁之意,他手中之劍向後反轉,轉而向彈琴之人劈去,完全沒有去想自己窄刀乃是劈向何人。
雖然刻意壓制,但李承澤對靈茱卻是極具好感的。
李承澤窄刀攜帶透出些許黑芒的土黃色光芒向琴樂來處劈去,只聽呯的一聲脆響,窄刀與橫架而來的長劍相遇,李承澤雖是怒而出招,但他的力量卻還是要弱於對方一些,對方雖是倉促應戰,但卻還是與李承澤相持了起來。
雖然無法視物,但自劍上的道力與出劍方向來看,橫架自己窄刀的並非彈琴之人,而是她身邊另外一人。此時距李承澤較近、又會去架李承澤攻擊的,應當便是靈嬋了。
李承澤本想再次出手,但彈琴之人卻已叮叮咚咚的彈奏起曲樂來,聽到這韻長不絕、清遠可愛的琴樂,李承澤心中卻是微微一痛,窄刀也便未能再次攻出。
與此同時,幾人身邊的打鬥之聲也便漸漸平息了下來,那彈琴之人見這琴樂有效,更是專心致致彈奏起來,一曲輕鬆脆滑、清亮綿遠的琴樂自彈琴之人的指下流出,驅散了眾人心中的煩亂,讓聽之之人心中一片清明。
用心聆聽此樂,李承澤只覺自己彷彿處在那高山流水之間,山間有鳥兒清脆的鳴唱,山澗有魚兒歡快的嬉戲,清泉自佈滿青苔的石隙流出,流下崖壁,注入崖下幽深的山澗,發出叮咚猶如天籟的脆響。
李承澤只覺自己彷彿站於山頂花叢之中,微風扶過,月下花影隨之搖曳,花兒誘人的清香飄過,讓聞之之人感覺自己如同處在仙宮瑤闋一般。不久,李承澤又覺自己如同鳥兒一般在雲間嬉戲,他與明月相伴,與群星共舞,這俗世紅塵的悲歡離合,這芸芸眾生的喜怒哀樂也如南柯一夢一般,不值自己花心思去過份深究。
此時,李承澤只覺自己心中一片清明,現下是已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擾亂自己的心情。回想方纔之事,李承澤心中又是一陣懊惱,一陣後怕,方才擋住自己攻擊的是靈嬋,而彈琴之人明顯便是靈茱。
李承澤對靈茱本就極具好感,否則盜琴之事又豈會讓他為難。此時若因心魔糾纏而傷了對方,那李承澤又當如何才能釋懷,若對方在自己刀下香消玉隕,那李承澤又當如何才能原諒自己。
這琴樂繼續,現場一時只餘下這渺渺仙樂。雖然再無外物擾亂眾弟子的心神,然而毒物尤在,依然腐蝕著眾人的靈力,時不時還會有慘叫之聲傳來,那便是一些修為低些弟子無法再保護自己而讓毒霧攻心的結果。
聆聽此樂,李承澤等人心中雖有諸多想法,但這僅僅只是一些想法而已,琴樂美妙,也只是讓聽之之人自心魔中清醒而已。這琴樂並無擾人心智,讓人陷入幻境的結果。需知此時本就是大敵當前,若琴樂讓人陷入幻像之中,那豈不便是助紂為虐了。
聽聞這琴樂依然繼續,李承澤心下卻又是一陣擔心,這琴樂當是靈茱所彈,自己與靈茱的修為應當不會相差太多,自己此時尚且要盡全力才能應付四擊毒霧,而靈茱又如何能一邊彈奏,一邊抵擋四周毒霧。
莫不是在暗自支撐?!
然而李承澤心下雖是擔心,但此時卻也不能提醒對方,因為此時若是開口,那便是與自殺無異了。
時間緩緩流逝,若非因為靈茱一曲《雲水》尚且只奏到一半,也許李承澤都要感覺自己在這毒霧之中已是呆了數日之久。然而僅僅是這短短的時間,李承澤便已是支撐到了極點。他的修為雖與靈茱相差不會太多,但此時用以抵抗毒霧的卻是妖元力,而他妖元力的境界根本不能與他真實的修為水平相比。
毒霧腐蝕完李承澤在體外以妖元力設置的保護,便開始侵入他的肌膚,灼燒與巨痛傳來,直讓李承澤的身體都有幾分哆嗦,要知道李承澤本是妖修,其承受能力遠遠高於普通凡人,此時能讓他不自覺的哆嗦,又當是怎樣的巨痛與折磨。此時,毒氣漸漸侵入,李承澤只得使用不多的妖元力來保護自己要害,以減緩毒霧對自己的傷害。
然而,他的妖元力早在體外就已被消耗掉了大半,此時又能延遲多久。
若非當初被玄冥宮所困時的經歷讓李承澤心智極為堅定,否則,李承澤此時也許也如其他弟子一般叫起聲來。
「難道,就要這麼結束了嘛?!滅族之仇與為妖之恨!讓我好生不甘。」李承澤心下暗道,他不想放棄,但人力畢竟有窮盡之時,此時盡全力都無法抵擋毒霧的入侵,他又能如何才可保住自己的生命。
「死亡,是否也是另外一種形式的解脫。是否能讓自己去到一個沒的仇恨、沒有遺憾的世界?!」李承澤暗道,此時他的心思極為清醒,這琴樂依舊飄渺,似乎有種讓自己忘記傷痛的力量,讓此時李承澤心中除了微微的遺憾之外,再無其他負面的心思。
「明明已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又何必再懼怕死亡呢。!」李承澤道,此時他本是開口說話,但所說之話似乎連他自己都無法聽到了,妖元力所設的最後防線此時也已崩塌,毒霧繼續內侵,直接與李承澤存於體內的幽冥靈力相觸。
然而當萬般無奈的李承澤就要放棄這一切時,毒霧便已與他深藏於體內的幽冥靈力相接觸,二者一經接觸,李承澤便已發現幽冥靈力竟是直接將這些毒霧撕扯煉化,其架式竟是不比毒霧腐蝕妖元力弱上一點半分。
「對了,這毒霧產生於孩童屍身之處,定是與亡魂元力有著莫大的關係。」李承澤暗道,縱有一絲希望,他都不願放棄,況且此時他明顯可以解決此處毒霧。
然而幽冥靈力雖然可以煉化此毒,但此毒畢竟已然侵入到了李承澤身體的大部分地方,又因幽冥靈力與妖元力不同,李承澤在使用幽冥靈力時必需非常小心,在一些重要的地方,李承澤根本不能讓幽冥靈力進入,所以當體內大部分的毒質被煉化後,李承澤便在體外重新設防,至於體內餘毒,此時卻不是解決的最後時機。
幽冥靈力不是具有般般生機的靈力,所以身體許多重要的地方,幽冥靈力並不能涉足,否則,它將會把李承澤的生機生全部掐斷,讓他的生命不復存在。
望向這茫茫迷霧,李承澤心中又是一陣迷茫,琴樂繼續,李承澤便向彈琴之人靠去。
李承澤心中暗道,「相識幾人中,尤其以靈茱的修為最弱,她此時又要彈奏此樂,一心二用,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然而當他將手搭在彈琴之人的香肩之上時,卻是另有一陣刺痛傳來,讓李承澤不得不再次收手,此次嘗試雖然失敗,但李承澤心中卻是一陣欣慰,原來彈琴之人被一種延綿的靈力保護,這靈力不但排斥李承澤幽冥靈力,對這毒霧也有著極好的抵抗作用。
「靈茱此時所奏,想必便是那太古遺音了呢,太古遺音竟然會有如此效果,怪不得姑姑一定要得到於它。」李承澤暗道,然而想到太古遺音與姑姑南宮履霜,李承澤心下卻又是一陣黯然。
如此又過了一會兒,李承澤才又暗道:「我怎麼這麼愚蠢,現下應先解決當前困境再說,否則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然而出事許久,各派前輩都只能任自己派中的後輩弟子漸漸死去,南宮夏一介小小妖修又能有什麼辦法解決此時困境。
且說在距這紅雲谷相對較遠的一座小山之外,有一位少女與一位女童站於這小山原地。少女一襲青衣,而女童則是一襲黑衣。相較而言,這女童的黑衣卻是比少女青衣華麗許多。
「姐姐,你所說便是這裡嘛?!」少女輕聲說道,少女稱明顯比自己小上許多的女童為姐姐。若是李承澤遇到,定能認出這少女便是那身份神秘的雲苓。
「不錯,但雲苓這樣去做,真得有必要嘛?!」女童道,她便是常與雲苓一起的梵音。
「他們既有異心,那我們唯有如此了。」雲苓道,說完她便繼續向前而去。
「好吧,雲苓既已決定,那便讓梵音助雲苓一臂之力吧。」這女音道,說完之後,她便將水中銅鏡背對小山,頃刻之間,銅鏡中便顯示出了山腹中的景象。
「謝謝姐姐相助。」雲苓道,望向鏡中景象,她心中自有一種難以言明的失落。自己相助於人,可又有誰能相助自己。
「雲苓如此相助,他日,怕是不會有好的結果。」梵音道,她的聲音依然如故,不帶有哪怕是一絲絲的感情。
「只求心中無愧罷了,又豈敢談論結果好壞。」雲苓冷笑一聲道,看完鏡中影像,她便向這小山緩緩而去,行動同時,她還將自己的容貌與身形就此隱去。
雲苓的冷笑,明顯是一種自嘲。她是經歷過怎樣的事情,才會如此不屑的嘲笑自己。此事,也許只有她自己知曉吧,但她不會明說,其他人又豈會知曉。
「好自為知。」梵音道,但見雲苓走遠,她這才又輕輕說話,「他日,雲苓卻是莫要怪我,今次任務艱巨,你莫要隨意分心才好,否則只能自誤誤人。」
梵音所說誤人,明顯是說她自己的。
「不過,責怪又能如何,雲苓早就想讓梵音死無葬身之地的。」這梵音輕輕說道,說完她便望著雲苓進入的地方,然而當她想要隨之進入之時,這才發現又有人向這邊走來,於是她便轉頭向來人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