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將匕首高高取起,明顯是想要結束孩子的痛苦,然而猶豫許久,她舉起匕首的手最終還是無力垂下,只聽她以非常小聲的語調說道:「姐姐,是我對不起你,你將澤兒托付於我,我卻沒能好好保護於他。姐姐,妹妹以後又當以何面目去面對你與姐夫。澤兒,是姨娘對不起你。」
養育多年,縱然不是親子,但恩情不假,她又怎能下得了手。
「姨娘?!」李承法暗道,他一直以為眼前這位女子便是自己的生母,此時發現對方明顯不是,那自己的生母究竟在哪,而自己的父親又是何人,李承澤此時心中自是極為好奇。
他為人時的記憶支離破碎,這許多事情,他都是並不知曉的。
「姐姐,你與姐夫究竟身在何方。」婦人道,此時她將匕首放下,然後伸手去摸女兒的臉龐,此時女兒的臉龐已是極度冰涼,已至將死邊緣,婦人便又恨聲說道,「是誰,究竟是誰敢對我懿真下手,待我回到大興,定是要將你們碎屍萬段。」
「咦,不對啊,若是如此說來,李承琪便是我的表妹,而非親妹,可為何我叫李承澤,而她卻叫李承琪的。」李承澤心道,此時他便又有幾分懷疑自己的姓名是否為真。
或許是因為姨娘認為將自己當作親子好養,所以才會如此叫自己的,李承澤心道。心中雖有諸多疑問,然而當他想要開口詢問之時,話到唇邊,卻只餘下毫無意義的呻吟。
「琪兒,你一直說為娘只疼哥哥,並不疼你,但你可是知道,哥哥並非為娘親子,他的父母不知所蹤,為娘唯有如此,才此彌補他的損失。雖然你二人均不知曉此事。」婦人道,她望著自己身邊的兩個孩子,眼中卻只餘下了絕望。
「琪兒,快到大興了,你一定要撐住啊。」婦人道,女兒將亡,而此時的她卻已是無計可施。此時,她已至絕望邊緣,然而縱是如此,她也不想讓兩個孩子看見自己的軟弱。
駿馬一陣嘶鳴,馬車猛然停了下來,婦人沒有坐穩,頭撞於馬車壁上,鮮血流出,但她最先想到的,卻是身邊的兩個孩童,見孩子沒事,她便對外說道:「慍安,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要突然停車。」
無人回答,她便揭開門簾向外望去,只見車伕身上插有一隻弩箭,此時已然身亡,原來正是在他臨死之前,奮力的將馬車停住。
「你們是誰,膽敢阻攔我懿真鸞駕,究竟是何居心。」婦人道,隨行衛士早已被人暗害,她只能取出一柄匕首擋於自己身前,此時她最先想到的,自然是身後一對兒女身中奇毒,實在耽擱不得。
「這個問題,請殿下去向那十殿閻羅詢問吧。」為首的黑衣騎士道,此時他們有十來個騎士圍著這輛華麗的馬車,馬車雖然華麗,但卻在沒有一個護衛的情況下連夜趕路。
不是這婦人沒有護衛,只是護衛先前便已被人暗害,而一對孩童又是身中奇毒,她這才不得不在沒有護衛的情況下連夜趕路,期望回到大興可以有所轉機。
「等等,你們是李郎的人。」那婦人道,從幾人身形,她終於看出了幾分可疑,只聽她又開口說道,「你們幾人只是家臣,竟然敢對本宮下手,在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本宮這個女主。」
「公主好生眼力,竟然還能認出下臣,屬下有命在身,多有冒犯,還請公主見諒。」為首男子道,見對方看出了自己身份,他便將臉上黑巾拿下,之後,他便將手伸出,然後猛然放下,同時又聽他開口說道,「大隋氣數已盡,請公主安心上路。屬下也是奉命行事,還請公主莫怪為盼。」
突突突的弩機聲音傳來,十數張弩機發出的弩劍射於婦人身上,婦人餘下之話還未說出便已命歸黃泉,臨死之前,她本想轉身望向車內的一對兒女,但最終卻是未能做到。
其實,她最後想說的卻是,「難道,澤兒與琪兒之毒也是你們所下嘛,可是,就算澤兒不是親子,但琪兒卻是親女,他為何要對親生女兒下此毒手。」然而此話畢竟未能說出,這個問題,卻是只能由她帶入黃泉了。
聽到弩機之聲,李承澤便艱難的向簾外爬去,然而此時的他畢竟身中奇毒,是以只將門簾掀開便已倒下,意識散失之前,他最後見到的,卻是一隻巨大的,十分華麗的蝶兒,這蝶兒竟然已與成人一般大小,明顯已經不是世間俗物。
「好漂亮的蝶兒,長到與成人一般大小,會不會便是蝴蝶仙子呢。」這便是李承澤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個想法,之後李承澤的意識便已完全消散,根本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麼。
且說在石洞之中,那鷹翼淡淡的看了看身下還在痛苦之中的李承澤,只聽他又開口說道:「原來,事情竟是這個樣子的,當真有趣,雖然好想知道此後之事,但當時你已昏迷,此後之事你並未見到。這麼說來,你最後見到的那只巨大蝴蝶,應當便是你的第一個師父鳳辰吧,想是因她偶爾遇到,這才出手救了你。」
微微搖搖頭,他便向上浮出,只聽他又輕聲說道:「這般有趣,你定要成為我們的一員,不過,你現在先將搜魂之法的後遺症解決再說吧。」之後,他便自山頂洞口離開了此處。
此時,李承澤依然處在無盡的痛苦之中,搜魂之法讓他的神魂極度虛弱,而身體靈力中一些不安定的因素也開始蠢蠢欲動,自是加劇了這種危局。
此時的李承澤,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來解決此事了。
在無盡的黑暗之中,李承澤只覺自己做了一個極長的大夢,此夢古怪,自己一會兒是人,一會兒又是一隻蝴蝶,具體是什麼,他自是極想將其理清。因為冥冥之中,他似乎感覺到這涉及了一些對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信息。
然而在劇烈的頭痛之外,更有許多不屬於自己思緒的意識想要對自己造成更深的影響,無奈之下,李承澤只得先行解決這件事情,是以整理思緒的事情,便是只能暫且擱置了。
然而他不知道是,這些思緒正是隱藏於自己思維最深處的潛在意識,他此時不能將其理清,也許以後再無可能碰觸到這些思維深處最基礎的東西了。
除非他願意冒著自己神識崩潰的風險。
許久之後,李承澤將這些妄圖在自己思維中佔據重要地位的混亂思維完全壓制,但他本就極度疲憊的心神更是累極,如此,他也顧不得其他,便在這血池中沉沉的睡去。
又是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輕笑傳來,李承澤睜開雙眼,只見那自稱為鷹翼的男子淡淡望向自己,其眼中多有嘲諷之意,李承澤便開口問道:「你,究竟打算將我關至何時。」
「你的初次修行已然結束,我現在這便放你離去,然後帶你前去拜見主上,畢竟,你現在已是我們的一員了。」鷹翼道,說完他便移至石壁一側,然後一直望著李承澤的表情。
「你說什麼,你們一員?!別在此處癡人說夢,笑話。」李承澤道,說話同時,他便向上躍起,然後向這鷹翼抓去,若是李承澤所猜無誤,此時他應當已是打開了離開此處的通道。因為山洞中各色光華此時幾乎已是暗淡了下去,李承澤幾乎已經感覺不到初始時那般磅礡的靈力。
然而當李承澤抓在鷹翼身上之時,這才發現對方依然只是一個幻像,被李承澤抓中之後,他的身體便已化為一陣白霧,自他體內飛出一片獸骨,獸骨向上飛去,而衣服則是下向落去。
此時,只聽空中又傳來了鷹翼的聲音,只聽這個聲音說道:「你最好還是細細想想,要麼加入我們,要麼,便等著讓你師父抹去你的修為,讓你回歸於虛無吧,不信,你便是試上一試。」
此時李承澤卻是無暇理會對方所說之事,他只是加速向上衝去,想要從上方離開此處。
然而結果卻是讓李承澤大失所望,看似空無一物的洞口在受到衝擊之時,卻是會發出一道薄薄的光幕,這光幕看似極為普通,似乎輕輕一碰便會碎裂,然而無論李承澤如何嘗試,這光幕都是固若金湯,根本就無法突破。
許久之後,李承澤便停止了這種看似毫無意義的嘗試,冷靜下來的他便開始思索鷹翼離去時所說之話,他將雙手伸到眼前,然後開始調用自己的靈力。
此時李承澤這才發現自己的修為不但已經有了突破,而且還直接突破了聚合初期,越過了聚合中期,直接進入了聚合後期,如此一來,他的修為便是直接超過了聚合中期的師姐桑榆,而與聚合後期的苑傑相仿了。
然而此時,李承澤卻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此時李承澤所發出靈力並非青芒,而是一種帶有些許黑色的紅芒,這明顯不是妖元力,亦不是幽冥靈力,而自己的識海之中,哪裡還有什麼妖元力與幽冥靈力的存在,有的,只是李承澤一時還無法理解的力量,李承澤試圖借《異心訣》來掩飾這些,然而,效果卻並不十分理想。
《異心訣》雖然可以讓幽冥靈力在外表上極像妖元力,但卻無法讓李承澤此時的靈力像妖元力。
通常在妖元力耗盡之時,妖修可以憑借吸收天地靈氣來讓其復原,然而此時的李承澤卻是發現,無論是自己體內的脈絡,還是自己的識海,二者似乎都不再適宜妖元力的存在,都不再適合《幻月素心決》的修煉。
妖類修行也是需要資質的,而李承澤的資質本就極好,否則多年未收弟子的雉姜又怎會收他為弟子,然而此時,李承澤的資質竟似是變得極為糟糕,完全達不到修行所需的最低要求。
「難道。這便是對方所說的易經洗髓。」李承澤暗道,此時的他卻突然感覺自己與師父雉姜的距離變得好生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