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扶蘇突然發現,自己的運氣真是好到了一定的地步,在這荒郊野嶺,萬徑人蹤滅的地方竟然還能看到活人,而且……是自己認識,且是認識自己的人。
於是,她在有生之年再次坐上了馬車。
姒扶蘇把包袱放在了自己身旁,撫了撫縮在自己懷中依舊昏迷的小女詞,然後抬頭看向面前一直看著自己的人,微微一笑,「沒想到還能在這裡見到你。」
一襲淡色的青衫微微一動,「我……不是故意的。」
姒扶蘇點了點頭,「我知道。」
文斂曲望著有些沉默的姒扶蘇,看著臉上滿是灰塵的她,張了張嘴,「你……」
「不應該和我解釋解釋,文斂曲為什麼會是寧文斂嗎?」姒扶蘇忽然道。
登時,馬車內隨著姒扶蘇的這一句話微微陷入寂靜,文斂曲面上掠過一抹複雜之色,抬眸看向姒扶蘇,欲言又止,「扶蘇……」
「是不是,如果我們沒有相處一個月,也許在幾天前我就命喪黃泉了?」姒扶蘇微微一笑,仰起面容,看向文斂曲,笑容格外明媚。
姒扶蘇心裡總歸是有些惱火的。
誰知道她掉下去之後的孤單和恐懼?誰知道她的害怕?
她需要他們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會出現,如果沒有橘子,沒有古衣,沒有一切運氣,她恐怕現在已經成為了那些毒物口中的餐食了吧?小女詞呢……也難逃一劫。
「扶蘇,你聽我說,我不知道那坐馬車上做的是你。」文斂曲急急地解釋道。
姒扶蘇懶於和他爭辯什麼,只是內心深處,有些麻木。
文斂曲看著姒扶蘇不在乎的神色,手,輕輕一抖,「扶蘇……我真的不是故意騙你的!姬墨白,姬墨白他滅了我全家,是我恨透的人!如果我不變換身份,怎麼進宮?扶蘇……」
「那我是他的女人,你恨我嗎?」姒扶蘇抬眸看向文斂曲。
文斂曲張了張唇,「你……你還要回去?他,他棄你於不顧!」
「他不是故意的。」姒扶蘇為姬墨白,更為自己找著所謂的借口。
「他不是故意的,難道我就是?!」文斂曲言語帶了一絲怒意。
姒扶蘇微微蹙眉,避開文斂曲的直視,伸出手撫著睡在了自己的肩頭的橘子,摸了摸橘子絨絨的腦袋,躲避文斂曲的這句話。
望著這般反應的姒扶蘇,文斂曲忽然有一種挫敗感。
「扶蘇,你……真的要回去?」喉中微微乾澀。
姒扶蘇撫著橘子的手微微一頓。
她抬眸看向文斂曲,然後在文斂曲的目光中緩緩點頭,「這裡有我們的孩子,我為什麼不回去?」她一手撫上了自己的小腹,面上掠過幸福的神色。
幸好。
這次孩子沒有事情。
文斂曲眼眸微微垂下,「不跟我,走嗎?我可以把你的孩子視為己出,不會待他不好……」他的聲音微微有些沙啞。
姒扶蘇打斷文斂曲的話,「小林客棧,順道嗎?」
小林客棧。
對於文斂曲來說自然是知曉那是什麼地方。
「你還要回去!我都查清楚了,他突然跳下馬車去了另一架馬車,甚至在你出事了這麼多天都沒有派出人馬來找你們,你還要回去?」文斂曲幾乎是吼出來的,溫雅的面容怒意閃過。
姒扶蘇猛地一怔。
沒派人找過?
「你聽錯了。」姒扶蘇淡淡道。
「我不可能……」
姒扶蘇狠狠打斷文斂曲的話,「我說,你聽錯了!」
她微微仰起的面容,淚水已經隱隱滑下。
在獸崖底下,她很想姬墨白,雖然嘴上,面上從未表現出來過,但是她想他,有姬墨白,她才有了一份力量走出獸崖,才有那份力量去挑戰墨黑樹林。
她不想知道……
他忽視她的消息。
文斂曲看著姒扶蘇,一點一點沉默,最後全然沉寂了下去。
馬車微微搖晃,駛過了山間的小路,快速朝著小林客棧進發著,時間也已經從上午變至了黃昏,太陽懸掛在天空上,昏黃的光暈把天打的微微發暗。
「到了。」
姒扶蘇聞言,抱著嬌小的小女詞便欲下車,一隻修長的手,卻是忽然凌空出現,抓住了自己的皓腕,「扶蘇……別走好不好。」
「寧文斂。」姒扶蘇叫道。
文斂曲身子微微一僵。
這是姒扶蘇第一次叫他寧文斂,以往,她都會叫他斂曲,親切地叫他斂曲。
姒扶蘇鬆開文斂曲的手,然後走下了馬車,「本宮是皇后。」
下了車,姒扶蘇抱起小女詞,小女詞很輕,幾乎沒有重量,朝著遠處佇立在路旁的客棧走去。
文斂曲望著愈走愈遠的姒扶蘇,看著她微微纖弱的背影,她方纔的話響在耳邊,帶著一絲一縷的疼。
她……是皇后。
可是,他不想她是。
遠遠地,兩個朱紅的字就映入了視線之中,離得近了,那兩個字也看得真切了許多。
姒扶蘇心頭浮生一抹喜意,由內而發的喜意。
很快……她就可以看見姬墨白了。她不相信姬墨白沒有派人來找她,不相信。
而很快,她就會出現在姬墨白的面前,他們會像往常一樣說話,她會向姬墨白講著這幾天所有發生的事情,告訴他自己有多想他。
姒扶蘇唇邊浮現出一抹笑意,然後加快了步伐。
終於,小林客棧的大門,近在咫尺。
姒扶蘇吸了一口氣,內心的喜意幾乎要壓抑不住,隨後,她小跑著走進了小林客棧的門口,正欲走動的步伐,卻是僵硬在了木門旁。
她看到了李菀馨和……姬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