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後門,靠近湖邊的地方就是軍工廠的靶場。近岸的湖水裡立著幾十個圓環靶和稻草人,幾個技術員把機槍架在一個沙包圍成的射位,劉瀾季目測大約有一百米的距離。
一個技術員拿出供彈器,開始裝填子彈。這種供彈器成圓柱形,由八條彈槽圍著圓心,每條彈槽裝彈三十發。供彈器裝上機槍後,一條彈槽正好對準供彈口,子彈在萬有引力的作用下落進供彈口,當一條彈槽的子彈打光後,供彈器自動旋轉到下一條彈槽。「為什麼不用漏斗式的供彈器?就像歪把那樣的。」在劉瀾季看來這種供彈器結構太複雜了。
「大正十一年式機槍就是個悲劇,看起來由副射手裝彈可以一直連續射擊,不過那只存在於理論上,它們最大的特點就是容易卡殼。雖然我們這個也有卡殼的毛病,不過比小鬼子那玩意就要強太多了。」
說話的時候幾名技術員已經完成了射擊的準備,一名技術員拿著攝影機站在一旁,準備把射擊的過程拍攝下來。余允武衝他們做了一個「可以開始」的手勢,負責射擊的技術員半跪在機槍後面,打開保險然後開始順時針搖動搖把。
很快,正下方的那根槍管噴吐出火焰。隨著槍管的旋轉,槍聲象爆豆一樣響起,劉瀾季發現並沒有出現預想中的煙塵,便問道:「不是用的黑火藥?」
余允武點點頭,「黑火藥雖然從英國人那裡繳獲了一些,不過我們自己沒有生產經驗,而且原材料也不好找,所以就沒有選擇使用黑火藥。」黑火藥燃燒時煙塵又大,還有殘渣,實在讓倖存者深惡痛絕,有更好的選擇誰還用這種落後的東西。
射手加快了速度,鉛彈呼嘯著形成了一片彈雨,打得標靶木屑橫飛,威力雖然遠遜於馬克沁,不過絕對能把沒見自動武器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射速是多少?」劉瀾季問道。
「射速完全由射手控制,理論上最快能達到一分鐘300發。」余允武一直盯著機槍,今天的射擊一直沒有卡殼,供彈器也工作正常,這讓他得滿意。而這挺機槍的參數他也已經爛熟於胸,「不過保持這個速度的話,槍管很快就會發紅,會影響使用壽命。最正確的做法是保持一分鐘150發到180發的速度。」
當兵的在戰場上打紅了眼,哪裡還顧得了這些,要是他一次不停手,這槍不是會炸膛?劉瀾季有些擔心,如果賣出的商品經常發生故障,那是會影響自己的商譽的。
「我們會將正確的使用方法教給他們,隨機隨送操作說明,如果因為他們違規操作發生故障,與我們有什麼關係?」余允武表情輕鬆的說道,這讓劉瀾季覺得這位余總經理比自己還像奸商。余允武接著說道:「其實加特林很快就會被淘汰,最多五六年時間,我們就有能力向市場推出馬克沁機槍。」余允武說這話其實是打了埋伏,按照他的預計,如果不出意外兩年內就能完成這個目標。
「五六年的時間就推出換代產品是不是太快了?而且列強裝備了機槍,不是會對我們構成威脅?」在劉瀾季的計劃裡,這個時間至少要十年,才能保障利益的最大化。
「按照原來的歷史,我們確實還有二十多年的時間。但我們也要考慮到蝴蝶效應的影響,這個年頭已經有金屬定裝彈了,只是還沒能推廣。當年馬克沁也是看到英國士兵在射擊時被步槍的後坐力震傷肩膀,才想到借用這股力量讓槍械完成上膛,從而達到連續射擊的效果。這個過程他也只花了幾年時間。現在因為我們的出現,英國人在機槍上吃了大虧,難保不會讓英國人投入人力物力進行機槍的研發。雖然現在沒有馬克沁,但難保不出個牛克沁、羊克沁,很可能五六年後他們就能把機槍搞出來。我們只有提早搶佔市場,才能爭取更大的份額。」
余允武的話讓劉瀾季茅塞頓開,殊不知前者這段時間有空就在琢磨這事,裡裡外外都想得很通透。只是這事他們都只有建議權,最後的決策還要看管委會。這時機槍已經停止了射擊,二人走到射擊位,劉瀾季伸手摸了一下槍機,即使隔著十幾厘米也能感受到槍管散發的熱氣。負責射擊的技術員輕喘著,說明當機槍射手也是體能活。遠處的靶子上佈滿了彈痕,說明這件武器對集群目標效果明顯,地上也灑滿了彈殼,不過正如余允武說的那樣,大多已經變形,沒有復裝的可能。總經理同志基本上已經認可了這件商品,他轉頭問道:「還有個問題,這傢伙的正式名稱叫什麼?總不能還叫加特林吧?」
「出口型號為58式轉管機槍,內銷就叫迅雷快銃。」余允武倒是早就想好了名字,而且為武器命名也是軍工的權力。不過軍工口的人也沒有臉皮厚到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出口的型號名稱倒也算中規中矩,劉瀾季也就沒有另外的意見,只是這個內銷的名字讓他莫名其妙。等余允武用小木棍在地上寫出來,才明白是哪四個字。乍看到這個名字,他首先想到是那個下載工具,於是問道:「怎麼想到用這個名字?」
「中國人在清末以前都沒有用人名來為武器命名的習慣,而是習慣用形制來命名,也愛講個意頭。在原時空這個叫格林快炮,這個名字肯定不能用,所以我們才從賽電快炮這個名字聯想出這個新名字,又形象又好聽。」余允武又做了一次武器歷史知識普及。
「賽電快炮又是什麼?」劉瀾季不知道該不該說軍工口的人缺乏想像力,不過轉頭一想,對那些還生活在中世紀的人來說,這個名字更形象,類似於大將軍炮這樣的名字也更能讓他們理解。
「當然是馬克沁機槍咯。這個名字可是李中堂取的,我們不用豈不是太浪費了。」余允武認為借用古人的智慧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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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夏禮覺得自己快被人遺忘了。自從與光復軍達成以資源換戰俘的協議,他基本就無所事事了。包令給他的指令是留在原地,負責與光復軍的聯絡。當然這是明面上的理由,暗中刺探光復軍的情報才是他的工作。巴夏禮在這裡已經住了一個多月,除了期間兩次坐光復軍的快艇回廣州匯報工作,其餘的時間就是與光復軍的外交人員耍嘴皮子。
呂不文做為外交部歐洲司的司長,現在唯一的工作就是做好英國客人的陪同,管委會給他的指示是除了不能讓巴夏禮知道倖存者來自未來以外,其他的東西都可以讓他看,目的就是要讓英國人明白光復軍是他們無法戰勝的,平等貿易才是正途。這也是對孫子的「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戰略思想的運用。至於有些人擔心的洩露技術的問題,大部分常委都覺得無須在意,就是一個高學歷的倖存者在這種走馬觀花的情況下都看不出個所以然,遑論一個十九世紀的連中學都沒上過的英國人。
所以這段時間呂不文就帶著幾個英國人四處參觀,連正在進行武裝改造的海監船都讓他們上甲板看了一下,當然船艙是不會讓他們進的。不過光前甲板上的100mm高射炮就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映像,與這個時代的火炮又短又粗的形象相比,高射炮50倍徑的炮管就顯得又細又長,而且精緻的炮閂、高低機、瞄準器、液壓止退器無不顯示出這件殺人利器的精密。雖然幾名外交官不是軍人,也能看出這炮比西方人鑄造的那些鐵疙瘩先進。
再看了赤灣炮台的152神教之後,巴夏禮也終於明白,在珠江口這片地域,沒人能擊敗光復軍,哪怕是聯合王國也不行。而包令和額爾金在看過他的報告後,雖然覺得有些言過其實,但也明白使用武力的路是走不通了。
除了參觀國防建設以外,呂不文還請英國外交官觀看了了幾部以反帝為主題的電影,其中就包括《鴉片戰爭》。
在照相技術都還沒發明多久的年代,電影無疑是很科幻的事情。而通過電影再現歷史的藝術表現形式,讓幾位「啥是b呀」的同鄉歎為觀止。電影以史實出發,真實地反映了18年前中英之間發生的一場戰爭的始末,謳歌了中國民族不屈外國列強欺壓、奮勇抗爭的英雄氣概。該片氣勢恢弘,並且突破了國產片面譜化的弱點,將一個個歷史人物鮮活得再現於螢幕,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也沒有如《林則徐》裡那樣過份醜化英國人,從英國政府到普通鴉片商人都是活生生的形象,而不是抽像的符號。當電影裡出現倫敦,甚至國會大廈內部的場景,讓幾個英國人大吃一驚。銀幕上的景物是那麼真實,泰唔士河、大本鍾、街上的行人和馬車,讓他們真的彷彿置身於倫敦街頭。巴夏禮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向呂不文詢問,「呂先生,你們去過倫敦?」
「這我就不知道了,電影是文化部下屬的電影廠拍的,也許他們去過倫敦。」呂不文早知道英國人會有此問,已經準備好了答案。無視對方一副完全不信的表情,反問道:「巴夏禮先生,你對這部電影觀感如何?」
巴夏禮雖然不明白中國人為什麼要發明movie這個單詞來命名這種會動的畫片,但還是跟著使用這個單詞,因為他也不可能馬上想到一個合適的名字。「這個電影很神奇,讓人有身臨其境的感覺。但是內容卻讓人無法忍受,這是嚴重的歪曲事實!」
「是嘛?請問是哪些事實被歪曲了?」呂不文微笑著問道,彷彿他是在虛心的向對方請教問題。「是說英國商人沒向中國傾銷鴉片呢?還是戰爭不是英國挑起的?」
世界已經進入十九世紀,西方已經脫離了蒙昧的中世紀,進入了文明社會,列強就算當強盜也還是要臉的。巴夏禮怎麼可能接受這樣的指控,「事實是中國政府迫害我國商人,讓我國的利益遭受巨大損失,我國政府是被迫使用武力維護自身的利益,這是合乎國際慣例的。」
顛倒黑白,指鹿為馬是一名外交官的必備技能,這方面呂不文就比不上幾個老油條了。不過他也有自己的優勢,畢竟他是勝利的一方,說話也可以大聲一點兒。「巴夏禮先生,按照你的說法,英國政府就是正義的一方咯。不知你們的正義是包庇鴉片販子呢?還是搶佔他國的土地?你說如果其他人看了這部電影,會不會和你一個想法?」
通過電影包裝宣傳光復軍,正是管委會下達給外交部和文化部的任務。原時空的米帝正是通過好萊塢大片,把自己的價值觀傳播到世界各地,光復軍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簡單易行的方法,今天讓英國人看《鴉片戰爭》只是試探一下英國人可能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