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一幢深宅裡,內庭蔥籠,廊捨精緻。後庭花園裡傳來激烈的爭執聲。
「大小姐!我不同意你拿五十萬銀票給童家兄妹!五十萬兩銀可不是小事!」
「又不是我拿錢?你擔心什麼?」
「可是這事要是傳開來……老爺會生氣的!」
「我自有辦法對付這些人!」
一道白影從後庭出來,穿到前庭,急匆匆地打開大門走了。
「等等我!」
一道藍影如流星一般射出來,追上前面的白影。一個老僕婦從前庭的廂房走出來,默默無聲地掩好大門,眼神平淡,彷彿從不知道後庭那場爭執。
未時,財發財富將鋪裡的甜餅終於在廣場上發完,提著空籃子回到鋪裡,童家兄妹已經把鋪子打掃乾淨。看著空空如也的鋪裡,財發緊張地問:「田姑娘會不會騙我們?」
到現在,大家都還不敢相信,田伶曦真的敢拿五十萬兩銀出來給童家兄妹作開刀佬面鋪的贊助費。
童彤笑道:「怕什麼?她若不來,後天你們就回顧州一趟,往後我們還是賣甜餅。」
財富擔憂道:「十天後。大家來吃刀佬面怎麼辦?」
童野道:「那些嚷著要吃刀佬面的人,根本就是田姑娘花錢找來的人,田姑娘都不來了,他們真的會再來嗎?實在不行,到時我們關門,在門上貼上告示,解釋解釋此事。尋常的人哪會做那麼無聊的事,非為吃刀佬面,和人家幹上?」
財發看看鋪門外,有些行人經過,再無人進鋪來,「我們現在是開著鋪等。還是關著鋪等?」
童彤道:「關鋪等吧。既然這兩天沒事幹,我們去後花園打理新種的香料吧。」
童野道:「不管怎樣,今天我們都打了勝仗!晚上當慶賀。」
眾人笑起來,童野找理由大吃一頓,童彤自是不反對。
財發和財富歡喜地合上兩塊門板。
「等一等。」
一道清脆的聲音在小街裡激越地響起。一道白影跳躍進來,氣喘吁吁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田姑娘。」童野笑瞇瞇地看著她。
外面一道藍影背著個箱子步履蹣跚地走進來,看一眼財發和財富,聲音沙沙地道:「你倆還不快幫我接下東西?」
財發財富幫她取下沉沉的木箱,心裡暗暗揣測,這趕時裡面裝的五十萬兩銀票?
田伶曦謹慎地看一眼鋪外。「財發財富你們把鋪門關好吧!」
童彤心中一笑,田姑娘的本事果然大,她竟然一天不到就弄來了五十萬兩!
「童姑娘。先過目。」田伶曦淡定地打開木箱,「這是五十萬兩銀票,一百兩一張,別看是銀票,五十萬兩也夠沉的。所以童姑娘。請和我完善合約文書吧。」
「好,我們去堂屋裡辦這事。」童彤爽快地轉身進院。
田伶曦蓋上箱蓋,主僕二人抬著箱子跟上她。
童野回頭沖財發和財富抿嘴一笑,三人俱是心花怒放,五十萬兩銀子呀,白花花的就到手了。就是賣方便麵。大家要賣多少年,才能賺到這些錢?
文書很快辦好,田伶曦把銀票交給童彤。簡直就像小孩過家家一樣簡單。
堂屋裡空氣瞬間接停滯流動,每個人心裡震動都不小。芬兒勾著頭沒了往日的活潑和多言。財發財富如做夢一般飄然。童野這時開始正視起這對主僕,明白了童彤的用心,她這手段竟是在試探這對主僕背後的勢力,顯然童彤的目的達到了。不管田伶曦是什麼來頭,都是值得合作的合伴。對她二人便不在小瞧。
「童姑娘。現在可以相信我了吧?」田伶曦這時話鋒一轉,「我想見識一下王面兒的真身。可否一展真顏?」
童彤深深震動,不是因為這五十萬兩銀,她有無價之寶極樂洞天,從來不怕沒錢。但是田伶曦對刀佬面和王面兒執著的態度非同一般,至少她這種精神算得上一個識人識貨的知己。若非謹慎,真想露出真顏以滿足田姑娘的心願。可是——
「田姑娘,你到底關心的什麼?現在你可算是投了五十萬兩買三成刀佬面的股份?聽說王面兒正在被通緝,你就不怕惹上麻煩?」
田伶曦略怔,旋即平淡地道:「提到這事,我有一個關於刀佬面鋪的提議……」
「你現在已經是合作者,你的意見只要合理,我一定採納。」
「往後對外聲稱鋪子是我開的吧,如果外界有什麼麻煩來擾,田家和趙大人是世交。」
「我也這麼想。田姑娘財大氣粗,又有官府作靠山,如是往後生意好,易招是非,有田姑娘出面,自是一帆風順。」
雙方轉變為友好的合作關係,說話的語氣隨之改變。
芬兒卻不滿地翻個白眼:「我們出大錢,還要出大力?」
田伶曦喝著她,客氣地道:「你們只管做好刀佬面生意就好。」
「好。接下來得改裝鋪子內部和外面的招牌。」童彤點點頭。
「改裝的事我已經考慮過。」田伶曦從懷裡拿一張折好的圖紙,往她面前嘩地一下打開,果然是一張彩色的內部裝潢圖。
童野暗暗吃驚,這田姑娘何以不惜巨金,要幫兩個普通人開刀佬面,用心極致,連裝潢圖都暗中設計好了。
田伶曦語氣誠懇,「我可是請了專門的人設計鋪子。唯一不足的是鋪子小了一些,本來我想建議換一個大的地方,可是我怕童姑娘不喜歡。」
圖紙畫得極清楚,設計得很實用,童彤不得不敬佩田伶曦的精神,笑道:「就按你的圖紙改裝吧。至於鋪子大小的問題,我覺得不必做得太大多,生意首先在於紅火,如果生意不紅火,規模越大越虧錢。」在現代時,童彤可是見過繁華地段的幾平米小面鋪,每天銀收上萬元。
田伶曦笑容舒展,欣賞地看著童彤,「你說得極有理。我相信你們一定能做好這個鋪子,真的成為天下第一刀佬面……」說到此,她兩眼一亮,「有了,往後我們的鋪名叫天下第一刀,可好?」
天下第一刀?
「好大的氣勢!」芬兒的態度不得不隨主子轉變,積極參與進來。
「我看不錯。」童野第一次認可田姑娘的智慧。
財發慎了慎,「會不會有殺生或器具之嫌,讓人誤會這是賣刀的鋪子?」
童彤卻道:「不怕!就是要這氣勢。我們賣的刀佬面,是天下第一刀佬面,若是做成『天下第一刀佬面』反而有寫得太清楚,缺少一種意味。反正我哥哥的刀佬面刀法極佳,開業的時候,可在大堂上當眾削面,這樣一來更利於這個鋪名的擴散和理解。」
「好。」田伶曦拍拍手掌,期待著十天後快來到。
兩方說好十天後開業的事,童彤留田家主僕吃晚餐,田伶曦激動地答應下來,她費盡心思,終於得到童家兄妹的認可,得到她們主動的宴請,於是不客氣地提出,「不知晚上可否能吃到特別的菜?」
財富激動得聲音都變了,「不用說,今晚一定是美餐一頓。」
「我們先回一趟家,到酉時後再來,可好?」田伶曦問童彤。
「我們一進戌時就吃晚飯吧!」
田家主僕飄然而去,很快回到自己的住宅前,叩響大門,那老僕婦打開門,向田伶曦福個禮,田伶曦微點一下頭,顧自往後庭走去,芬兒追上,「大小姐,我還是擔心那五十萬銀,以後弄不回來,趙大人那可是動了歪腦筋才幫忙籌齊這一筆錢。」
田伶曦詭秘一笑,「枉你小時在江湖上流浪多年,見多識廣,如今竟為這樣的事擔憂?你說我們田家這麼大,有必要擔心那些嗎?」
「大小姐。一個人勢力再大,卻是明槍易奪,暗箭難防。如今我們和王面兒合作了,聽說歐陽家的大公子手段陰狠得很,我怕到時你中了暗算呀!」芬兒眉頭直皺,「我自小在江湖上流浪,可是見慣了歹毒的人心。人家不必勢力大,只要有一顆險惡的心,那就是極可怕的事情!」
田伶曦伸手在她粉嫩的臉上輕輕一捏,哈哈笑道,「你呀,有時真是膽小如鼠,有時候呢,有膽大如虎。別這樣了,我們準備一下,我還得去找一下趙大人呢,借了人家五十萬兩銀,這個事總得去交待交待吧?」
芬兒眨眨眼,「大小姐,我不明白為何你要向趙大人借這麼多錢,其實我們自己手上有不少錢的。」
田伶曦衝她也眨幾下大眼睛,神秘一笑,「往後你就知道了。」
芬兒感歎道:「唉。自小以來,別人說我精得像只鼠。在大小姐面前,我還是不如你深謀遠慮。」
田伶曦摸摸芬兒略帶尖長的面頰,走進自己屋裡。
不一會,兩人又出門,往城南頭上的一座大宅走去,那是趙大人的府第,她們也不走大門,卻繞到後面從後門進去,過一個多時辰後,就出來了,逕直向童家走去。
童家大門虛掩,推門而入,田伶曦十分感慨,如今童家兄妹對她有了相當的信任度,連門都主動為她們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