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子溝往蝴蝶山二里處有一片松林,林邊拴著幾匹馬,馬兒在樹下甩著尾巴,啃著林間的青草。
歐陽真坐在樹林裡一塊石頭上,讓歐陽能把那包碎瓷攤開,纖長的玉指拈起一片碎瓷,對著樹隙透過的陽光看了看,沒什麼特別的發現,仔細檢查一番,這瓶子摔得頗碎,他拼了一會,那幅青山**圖早已無法完整,就是粘補都不可能,除非重造一隻。
歐陽干小心看著四周,他怕突然有歐家的人經過,發現他們在這裡。
「包上給我用力砸,把它們砸得越碎越好。」
歐陽能包好碎片,看著歐陽干。
歐陽幹不敢動手,這可是老爺要的青山**瓶,若是砸粉碎了,粘都沒法粘。
「廢物。」歐陽真剜他一眼,從他手上奪過劍鞘,對著一包碎瓷片,辟辟啪啪砸了一通,看得歐陽能和歐陽干的臉色青黑交閃,三千兩銀啊,就這麼給粉碎了。
歐陽真感覺砸得夠粉碎了,這才把劍扔給歐陽干,「你們抱好它,跟我回去。」
「二公子,要是大公子責怪,怎麼辦?」歐陽能的臉苦成一塊黃蓮了。
二公子若是有事,大公子就總按著他們這幫下人惡打。
歐陽真聳肩一笑,衝他可愛一笑,「你們不就是挨幾板子嘛?挨不住?那往後別再跟著本爺。」
歐陽干抱著一包碎片,咬著牙,悶粗粗地在後面打,「挨就挨!」
歐陽真回頭研媚一笑,點點頭,「這才是我的乖乖。」
歐陽能苦著臉,挺挺胸,「哼,乾弟不怕,我也不怕。大不了就是屁股開花。」
「哈哈哈。」松林裡撒下一歐陽真一串動聽的長笑,他解下一匹馬,翻身上馬,往幽月山莊的大道飛馳而去。
半刻鐘後,歐陽真到了幽月山莊。
這是一座佔地十畝的大山莊,山莊圍牆高二丈,若非在高處,平地望去,僅能看到圍牆內高大參天的樹木而已。裡面有八座三層四角頂的大建築,均是屋頂青碧,虎紋石砌牆。
四開的朱漆大門明亮得像四扇大鏡子,中間兩扇緊閉,只側邊兩道和角門洞開。大門兩邊各蹲著只五尺高的白玉石獅。
大門外六米處是一排雲岡石的影壁,壁上雕著麒麟、孔雀、老虎、雲雀等各類生動的瑞獸,壁頂蓋著好看的雙層紅椽黃璃項。影壁兩邊是茂密整齊的香樟樹,未進山莊便先聞到一股清香。
兩個藍色錦衣護院,上前牽走二公子的馬,歐陽真背著手悠遊地走進大門,在內階上站著,看了看氣勢弘傳、門廊高大的前堂處,前堂兩端顯露著幾幢深院的一角。
幽月山莊修得不只氣派,裡面水脈山石、花木曲廊集天下自然幽景為一體,可謂恢弘不失幽雅,大器並無浮華。
歐陽真還沒走進大門內的庭院,管家歐陽正已從前堂後方跑過來,看他空著兩手,略怔,「二公子,大公子在孔雀林裡等你呢。」
「哦。」
大哥已下山,在孔雀林裡逗鳥了?歐陽真往後面的孔雀林走去。
歐陽正走到大門處,歐陽能和歐陽干剛剛下馬,見他們手只抱著個布包,眉頭一皺,「歐陽能,瓶子呢?」
歐陽干毛著膽子把個布包一舉,「在這兒。」
歐陽正一愣,反應過來,瓶子碎了。快步跑進大門,追上二公子,臉色更陰,「二公子,瓶子怎麼回事?」
歐陽真很不喜歡這個管家,整天陰著張臉,只會對大哥和老爺笑,別的人全都欠他的帳一般。
歐陽干抱著一包東西,跟著跑進來,不敢說話。
歐陽真轉過身,從他手上抱過布包,沖歐陽正翻個白眼,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呀?本公子就不歸你管。哼!他昂首挺胸地往孔雀林走去。
山莊太大,半刻鐘後,歐陽真才繞過幾座房子,穿過三片園林和兩道水景,來到專門伺養孔雀的楠竹林。
林子裡擺著一套楠竹編的精巧桌椅,歐陽慶半躺在一張逍遙椅上,看著一身花衣的俏麗丫環春花,對著兩隻孔雀不時抖著方鮮艷的手帕,惹得孔雀張開五色金翠錢紋的尾屏,與她比美,旁邊另有三四個美貌的丫環,蹲在歐陽慶身邊,捶的捶腿,捏的捍胳膊,還有一個他最喜歡的丫頭蝶兒正用嘴在餵他吃葡萄。
歐陽慶遠遠地看到一道粉藍的影子來了,坐起身,微笑著向弟弟招手,歐陽真嘴兒翹得老高,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慢吞吞地走過去。
歐陽慶性情陰惡,對他弟弟卻有一絲溫情,看弟弟悶悶不樂地,笑著問,「你小子今天怎麼呢?該不是上街看上哪家姑娘了吧?」
歐陽慶總覺得弟弟有問題,從他十五歲起,家裡給他配了無數美貌的丫環,可是他總是無動於衷,家裡要給他納妾,他也不要,說要是納了妾,他就出家。
所以歐陽家的人巴不得歐陽真快點看上哪家姑娘,只要有他說聲要,就是搶都要給他搶回來。
可是,歐陽真在這個問題上不是一般的不爭氣,不是一般的令人失望。只要一談到這個問題,歐陽真就會發脾氣,甚至絕食,自閉。
歐陽把一團布包遞到他面前,「給,瓶子。」
歐陽慶背上一麻,不是瓶子讓它發麻,而是弟弟這表情怎麼跟個傻瓜似的?
「誰欺負了你?」歐陽慶豁地一下站起來,高大的身軀像一座山,要為他弟弟擋住一切煩惱。
歐陽真搖搖頭,把布包扔到草坪上,一屁股躺到另一把躺椅上,自顧搖晃,也不說話。
歐陽慶蹲下來,摸摸他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頭,他沒有生病。這才解開布包,一堆粉瓷在陽光下閃著扎眼的光芒,臉色一寒,「誰把瓶子打碎了?」
歐陽真坐起來,皺著眉,鬱悶地道,「大哥。你說高員外是不是騙人的?說三千兩銀收了個稀奇的瓶子,真那麼稀奇,怎麼可能三千兩就收到了嘛?我拿到瓶子就不相信這是真品,只用指頭敲了敲,念叨了幾句,『瓶子啊瓶子,你是真還是假,若是假的你就給我報個信,省得我大哥和爹跟著上當。』話音才落,它們就碎成幾塊了,當時嚇得我以為有鬼,接著它們摔到地上就變成這樣了。莫非這青山**瓶,是青山易碎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