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在離開登州的時候,特意跟楊林「借」了一個醫術很不錯的大夫,人是韓大夫在聽了長孫氏的病情之後推薦的,據說是個極擅長婦科的老大夫。
從登州往濟南去的路程如果快馬趕路的話也就大半天而已,可是因為隨行的那大夫年紀擺在那裡,並不能拚命的趕路,馬車的速度雖然也不算慢,可是等著他們趕到濟南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馬榮山先一天就已經接到了錦繡要來的消息,所以估算了時間就在城外相迎。錦繡下車見禮的時候就看出來馬榮山的臉色不是很好,只是周圍閒雜人等太多,並不好細問,直等到馬榮山與她一起上了車,才低聲問道:「怎麼了?可是我二嫂的病情又惡化了?」
馬榮山緊抿著嘴唇搖了搖頭,輕歎了一聲,說道:「你二嫂的病情還是那樣,雖然眼看著要不好了,但始終還是吊著那口氣,並沒有再繼續惡化……只是我在濟南府這裡請到的大夫都已經是無能為力了……」
「無妨,這次我藉著靠山王的關係從登州借來了一個大夫,是韓大夫推薦的,據說是專業婦科的,醫術很不錯……」錦繡強扯出抹笑容,說道:「我看你臉色不大好……」
錦繡沒好直接問出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問,眼下這時候能讓馬榮山臉色這麼難看的事並不算少,她實在估摸不準到底是哪一件事又惹到了他……她只是在心裡暗暗希望著。最好不要再是李世民那裡出了什麼問題了,她現在真是聽見李世民的名字都覺得頭疼呀!
馬榮山卻是冷哼了一聲,手握成了拳頭一下子就砸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讓旁邊看著的錦繡都覺得一陣的肉疼,他卻好像沒有了痛覺一般,又是一聲長歎,壓低了聲音。說道:「最近不管你去哪裡消磨時間,總之不要回晉陽!」
錦繡的眼神閃了閃,眉頭微蹙,問道:「晉陽?我本來也沒回去的打算……他們是不是又想算計我什麼了?」她是知道的,近來因為她住在楊林的王府裡,所以那些消息的整理、歸納之類的工作暫時是由馬榮山在做著,她一點兒都不奇怪馬榮山的消息比她靈通。
馬榮山冷笑著點了點頭,說道:「這回倒不是李家想要如何,而是南陽公主似乎空發奇想,好像這會兒才突然想起來自己虧待了前夫。虧待了宇文家,所以正謀劃著想把你許配給宇文家的哪位公子……」最讓他心頭火起的卻是李家上下對南陽公主這一想法的反應——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去考慮如果這門婚事真的成了之後。錦繡的處境會是多麼艱難,他們只是在計算著日後可以得到多少利益!
以前錦繡總是喜歡把對李家的各種不滿都擺在臉上,有時候馬榮山也會覺得錦繡還真像個孩子,就好像覺得別人都該對她好一樣。卻從來都沒想過感情這種事是相互的,有付出才會有回報……可是如果說先前李淵有意把錦繡許給柴紹那個敗家仔,他還能勉強地表示理解,那麼宇文家的這門婚事,李淵是絕對不能理解的!
南陽公主婚內出軌。和離另嫁,這簡直已經不能說是在打宇文家的臉了,這是把宇文家一家上下的臉都往地上踩了個稀巴爛呀!鬧出了這樣的事來。如果說皇家真有心想要補償宇文家的話,那也該是從皇室中另選了公主、郡主下嫁到宇文家才對,這樣也能勉強地算是補償一下宇文家……
可是無論如何,這個做為補償者的人選,都不該是出自李家!這簡直就是二次踩臉呀!是個人都能想像得到,李家的女兒在這個時候嫁進了宇文家,會是什麼樣的下場,那絕對不是一死能輕鬆解決的問題!
在馬榮山看來,柴紹雖然也不是什麼可心的聯姻人選,可是好歹錦繡如果嫁進了柴家的話,絕對不會有性命之憂,可是這宇文家卻是絕對不會給錦繡留活路的!他就想不明白了,李家憑什麼認為錦繡就該為了他們家拿自己去的命去填……
錦繡也被馬榮山的話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著馬榮山,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錦繡的「不敢置信」不是不敢相信李家會這麼輕易地捨了她,而是萬萬沒想到南陽公主這個「新媳婦」,在「逼」走了李世民夫妻倆之後的第二把火居然就燒到了她身上!
錦繡自覺自己這些年下來雖然算不上是什麼默默無聞的人物,可是也不應該出名到讓人當靶子立威的地步吧?她跟南陽公主從來沒見過面,就她這麼一個姑娘家家的,又不可能會礙到南陽公主什麼事,可是這位公主殿下怎麼就想到拿她下手了呢?她本能地就感覺這裡頭大約還是有什麼事……
錦繡淡淡一笑,看了看馬榮山,低聲問道:「那位公主殿下是怎麼會知道有我這麼個人的?她又是怎麼想出替我配上這樣一門婚事的念頭來的?這中間……」
馬榮山深吸了口氣,無力地搖了搖頭,說道:「原來這門『好親事』還真不是落在你頭上的,南陽公主這次想要針對的其實是你那個養在你祖母身邊的四妹妹……只是南陽公主也沒想到,她才提出把你家那位四娘子記在嫡母名下充做嫡女好做聯姻之用,你那位祖母大人在問過了聯姻對像之後,就直接說不用那麼麻煩了,李家還是有嫡女的,結果你就被推出來了……據說,南陽公主當時的表情也很是詫異……」
錦繡輕輕地吁了口氣,要是這麼一說,她就完全能理解了這件事情的原委了。就她那位庶出四妹的脾氣秉性來看,她也想得出來,那姑娘跟這位公主殿下是必定起過衝突的,說不定衝突的時候那姑娘還扯出了李建成那位已經消失了的元配嫡妻來跟南陽公主做比較……而被惹惱了的南陽公主自然也不是會忍氣吞聲的主兒,於是就有了這門怎麼看怎麼詭異的婚事的出現。
錦繡對她那位祖母會推她出來的行為是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對獨孤氏而言,比起一點都不「聽話」的錦繡,很顯然從小被她養在身邊的小孫女才是值得好好栽培的那一個,就算是要做棋子去聯姻也完全應該找一門合適的姻緣,也好替家裡多拉攏一條助力,而這棄子的身份顯然更適合錦繡……
不過,讓錦繡頗感意外的卻是李淵對此事所表現出來的近乎默認的沉默態度。既然李世民會能想到在危難之時去「投靠」馬榮山,那麼沒道理李淵會不知道此事,相比於李世民和馬榮山的關係,明顯錦繡跟馬榮山會更密切一些。而且錦繡相信李淵對她手裡掌握著一部分盧太翼的背景資源的事,絕對不會一無所知……可以說,這個時候不管是李世民,還是李家,從某種程度上都是需要錦繡的支援的,那麼李淵又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決定呢?
就在錦繡低頭深思的時候,馬榮山突然湊到她的耳邊,低聲說道:「我前思後想,總覺得李淵的態度很有問題……」
錦繡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附和道:「我也覺得……」
「你說……」馬榮山微皺著眉頭,斟酌著語句說道:「你說,你爹對你的態度,會不會與對你二哥的是一樣的?也是藉著這樣的機會,讓你離了李家,好把你逼到你二哥身邊,幫扶著他……」
錦繡輕歎了一聲,點了點頭,說道:「我覺得他大概也未必會想著把我逼到我二哥身邊去,只是盼著我能念著骨肉之情,同病相憐的難處,多多幫襯著我二哥一些吧……就眼下的形勢來看,我真心懷疑我二哥他真的能成為日後那位……嗎?」
她真心覺得,比起歷史上那位經歷了玄武門事變的唐太宗來說,她眼前的這個李世民真是後媽養大的!這環境,這條件,簡直是苦逼到了極點了!就算有他們這些穿越人士的全力輔佐,她都依然很難相信李世民真能坐到日後的那個位置上——他現在連個立足之地都是馬榮山「借」給他的,他想要發展起來是何其的困難呀!
眼下各地勢力盤踞根深,想找個地方見縫插針幾乎不可能,錦繡這幾天也前思後想過好幾遍,她盤算了又盤算,最終得出了兩個結論——李世民如果想出頭,要麼他悄悄地潛回山西,在李淵的回護下悄悄地發展勢力,要麼……
「先生,你對我二哥的未來,有何想法?」錦繡抬頭看著馬榮山,對於這樣全面佈局的事情,她覺得自己始終不如馬榮山和盧太翼。
馬榮山這回卻讓錦繡有些失望了,他只是歎著氣搖了搖頭,雖然看起來他是有什麼想法,但是卻並沒有多說什麼。
錦繡抿了抿唇,說道:「那麼先生覺得,讓我二哥悄悄地回去山西,藉著李家的勢力悄悄發展,如何?」(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