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只是那店小二一個被李元霸撂錘的動靜給嚇了一跳,這店裡、店外街面上被嚇著的並不在少數。就是來福老店二樓臨窗的幾位食客,都探出頭來看了看,然後咋著舌頭與人議論了起來。
錦繡對這場面已經習以為常了,她教了李元霸一路,這孩子也沒能學會什麼叫收斂,什麼叫低調,他又是個出了名的腦子不好使的,錦繡又能怎麼樣?也只得隨他去了。
錦繡他們這一行人,一看就是過路的,而且又有女眷,看起來威脅性不大,當然,李元霸那大錘完全是例外。那店小二愣了愣神之後,行動間還是避了李元霸一二,只側身站在門口迎客。青檸和綠檬看著那店小二一邊兒往裡讓他們,一邊兒躲著李元霸那位橫行無忌的小爺時的樣子,捂著嘴直笑。
「姐,我餓了!」李元霸壓根就不理那店小二想請他們這些人上二樓雅間的好意,一進門就坐在離大門最近的空桌子上,看著錦繡就喊餓。
錦繡看了看四周的環境,這店的生意貌似不太好,一樓的這大堂裡,只零落地坐了兩桌人,加一塊兒也就五個人,看樣子也不像是什麼不正經的客人,而這大堂裡也還有七、八張桌子是空著的,儘夠他們這麼些人坐的,便也挨著李元霸坐下,衝著青檸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就坐這裡也無妨,你去安排一下吃食……」
出門在外,這吃的東西她從來都是不放心完全讓外人安排的,就算不用青檸親自動手。去看著也是有必要的。青檸也習慣了做這些,連忙應聲而去,而綠檬也手腳利索地跟店小二要了個水壺,重要溫水沏茶去了。
護衛們也分了兩撥兒。一撥兒陪在大堂跟著錦繡姐弟倆一起用飯,另一撥兒卻是要去安排住宿,看守行李車馬。這也都是一早就分派好的,這時倒是不用再多費唇舌。
店掌櫃的也看出來這是單大買賣,親自過來招呼了一圈,又跟一直喊餓的李元霸介紹了幾樣店裡的拿手吃食,才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錦繡對這來福老店的初步印象就很不錯,而店裡不管掌櫃還是店小二這慇勤服侍又不粘人的作派,更是對她的脾氣。臉色當下就好看了不少。可是這天下底哪裡會有這麼多讓人順心的事呢?通常倒是剛讓你心情好一點兒,就會再弄出些糟心事讓你煩上一煩才……
於是,錦繡這邊兒飯菜剛上桌,從一旁的樓梯上就下來了幾位,錦繡也就是下意識地那麼一抬頭。結果正看見一張絕對不想再見的臉……這還遇上「熟人」了!她頓時覺得嘴裡方纔還算喜歡的菜,這會兒怎麼就這麼不可口了呢?
其實樓上下來的那位也是一眼就看見了錦繡,當時腳下便是一個踉蹌,要不是他身邊的兄弟扶了一把,他都差點從樓梯上跌下來。
「誒,小心!九爺這莫非是喝大了?腳步可是有些不穩呢!」是男人就不會錯過這打趣嘲笑兄弟酒量的好機會,扶人的那位雖是手上扶得穩,可是這嘴裡卻不肯饒人。
錦繡把手上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扔,側過頭去看著正尷尬地站在樓梯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那位,冷哼了一聲,說道:「怎麼?赫赫有名的魏九爺也有心虛氣短,不敢見人的時候?」
那位魏九爺一見錦繡那氣乎乎的神情,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從兄弟的手中掙了出來。整了整身上的衣衫,緩過走到了錦繡跟前,長揖到地,說道:「小娘子,前事都是魏某的錯,魏某在這裡與小娘子賠禮了,還望小娘子……」
也沒待錦繡說話,本來正坐那兒狂吃的李元霸,卻是停下了筷子,歪頭看了看那位魏九爺,然後問錦繡:「姐,這老頭兒欺負你了?你別生氣,我去拿了錘,把他拍成片片兒……」說著,他竟是站了身來,一副要去取錘的樣子。
錦繡聽著李元霸管著也就三十多歲的魏九叫「老頭兒」,就忍不住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不過她再看看魏九那「唰拉」一下子就白了下來的臉色,便又是一聲冷哼,雖是一把拉住了李元霸,卻也半昂著頭很是傲嬌地說道:「現在知道怕了?當年騙我的時候怎麼沒見你怕過?你打著我的名號給我惹麻煩的時候,怎麼沒見你怕過?現在才知道怕,不嫌晚了些嗎?!」
錦繡對她家四弟的威懾力,還是頗感滿意的,順手揉了揉李元霸的頭髮,便又把他按下去吃飯了,然後這才算是有心仔細地打量著這位被她栽上了「騙子」名號的魏九爺,有幾年不見了,可是這位那模樣倒還真沒怎麼變,還是跟著當年頂著「南明安」的名字替她打理各種雜事時的樣子……
其實這騙不騙的,她跟眼前這位曾經化名「南明安」與她相處了好幾年的魏征魏九爺,還真談不上這個字。雖說當年她救了落難的魏征,對他也算是有救命之恩,可是畢竟當時她也是存了利用魏征的心思的才放以援手的,而魏征當時沒報真名、隱瞞了身份的事,其實她也是心中有數的,若非後來魏征在晉陽惹下事端,卻是借了她的名號躲了過去,事情後來還被崔茂生給捅到了錦繡跟前,錦繡也不會見了他就沒個好臉色……
不過這也只能說這魏征從底子上來說,也還是個通讀儒家的君子,錦繡救了他,他得了恩惠卻沒報出真名實姓,報恩又報得恩主又多出了好些麻煩……這些事便是錦繡心裡沒真的與他計較過,可是他自己也不免有愧,所以見了錦繡才會是這麼一副底氣不足的樣子。
那些往事錦繡和魏征兩人自是心知肚明,可是魏征那幾個方纔還同桌吃飯的兄弟卻是不知道其中內情的,這會兒看著魏征被錦繡這麼個小丫頭刁難,臉色是一個比一個難看。要不是魏征直在背後擺手攔著他們,怕是都要站出來替他們魏九哥撐場子了。
魏征這人雖是心思複雜了些,可是對錦繡倒也是付出了一份真心的,畢竟那救命之恩他可是一直都記在心上的。所以這兩年雖然他沒再好意思去見錦繡,但是卻也是一直都有暗中關注晉陽方面和錦繡的消息,李淵這回秋獵的目的,他也是知道,更是覺得錦繡萬萬沒有這個時候單獨帶著傻霸王李元霸出門的道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上前了一步,湊在錦繡身邊,低聲問道:「|我說小娘子,你這個時候怎麼會來任縣?可是遇上了什麼難事?不妨說與我聽聽……」
魏征對錦繡的關心倒也不假,這話更是說得真心,只是錦繡此行的目的卻也著實不好說與外人知道,不過魏征這份好意,她還是領情的,也低低的聲音,說道:「我還能遇上什麼難事,不過是心裡不痛快,所以帶著我四弟出門逛逛罷了……倒也不勞魏九爺費心!」說話間,她那臉色又隨著她這最後一句挑了高音的話帶出幾分惱意,反正她只要一想到當初魏征借了她的名號躲事,反倒讓李淵派了李世民好生訓斥了她一頓,她就很難不生氣。
魏征被錦繡這變化莫測的怪異性情折騰了個沒脾氣,只苦笑著說道:「當年的事,確實是魏某不對,只是事情做也做下了,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這塊令牌權當個信物,小娘子只管收下,但凡遇上什麼難事,只讓人拿來見,必不會再讓小娘子失望的!」說罷,他從袖間掏出塊烏木令牌放到了錦繡手邊,然後再沒什麼直接轉身便走。
他這一走,原先跟著他的那幾個大漢也不好留,只是一個個看著錦繡依舊沒個好臉色,冷哼的冷哼,冷笑的冷笑,表情不一而足,也都一個個地甩袖而去。
錦繡對魏征的離去並沒有什麼表示,只是伸手把那塊烏木令牌看了看,上面除了一些看不懂含意的紋飾之外再無其他,便順手丟給綠檬收了起來。她也只當在此處遇上魏征是一個小插曲,可是在這種時候遇上「熟人」實在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原本的住店計劃當下就被她取消了,用飯之後便交待打包了些乾糧,便又起程趕路。
其他人雖然並不瞭解錦繡和魏征之間的事,但是這一路上也都習慣了事事聽從錦繡的安排,便是李元霸也不曾對她突然改變計劃而有所不滿,反倒是精神頭兒十足地跑在了前頭。
這出了任縣沒多遠,錦繡就覺得有些不對。這魏征的活動範圍基本上是在山西一帶,這半晌不夜的他跑到河北來幹什麼?而且方才跟在他身邊的那幾個人,只打眼一瞧就知道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大約不是占山的,就是劫道的,他與這些人混在一處……這不合常理呀!
魏征也是官宦人家出身,雖然自身不怎麼得志,但是家教所限,怎麼也不該淪落到與這些綠林中人稱兄道弟吧?而且錦繡近兩年收集的情報裡,也沒有表現出來魏征有開山立櫃、標名掛號的傾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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