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這回是真讓錦繡給氣狠了,閉目凝了半天的神,好一會兒,才緩緩地睜開了眼,咬了咬牙,說道:「你現在就給我收拾了東西,搬去與羅成同住,把他給我看好了!別的我也不管,我只要他安安生生地別再給我打架惹事,再平平安安地回了北平府去,就行!三娘,你給我記住了,不管你心裡再有多少的心思,你也是姓李的!李家若是不好,你就絕對不可能落著什麼好去!……」
錦繡帶了幾分不可思議的看著李淵,她怎麼也沒想到,李淵居然會想出把她「攆」出府去的主意來,這讓她走容易,可是再想讓她回來……嘿嘿——那就得看姑娘她有沒有那個心情了!
錦繡雖是心裡樂意,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沒帶出來,就這麼一臉震驚和委屈地挪步回去自己小院收拾東西去了。等著李淵反省過來之後,才赫然發現,他家這閨女走得那叫一利索,從她帶來的人,到她帶來的東西,只要是她帶進府的,一水兒都又被她帶走了,而府裡安排的那些,卻也是一絲便宜都沒佔他的,都留下來了……
於是,獨孤氏非常憂鬱地又把宣柳和宣妍兩個麻煩給領了回去,當然,她也沒忘了把李淵給叫了過來,在要求李淵把錦繡給接回府來的合理建議被駁回之後,狠狠地訓斥了李淵一頓,然後果斷地躺在床上——病了!
錦繡那邊都還沒在馬榮山的宅第裡安置下來呢。就接到了獨孤氏「病了」的消息,她自然是猜得到獨孤氏這病裡多少是要有些水分的,而且今天這動靜也鬧得太大了些,她也有心避一避鋒芒,於是一臉「擔憂」地派人送了根百年老參之後,硬是沒敢親自回府探病!
羅成跟在馬榮山的身後,溜溜躂達地跑到了錦繡的住處。眼見著院子裡各處都忙得人仰馬翻的,倒也挺識趣地就挨著錦繡站在西牆根兒的丁香樹下。錦繡趁著這工夫,回頭看了看羅成,交待道:「你明日不是要去唐國公府拜會嗎?備下的禮單也稍微改一下,加上幾樣藥材應應景兒……」
她知道,羅成這邊備下的禮單肯定是他爹北平王羅藝定下來的,可是這會兒既然那府裡鬧出老夫人病了的消息,而且還似乎鬧得動靜不小,那麼羅成這禮單還是稍微更改一下比較妥當。
也沒待羅成發表意見,馬榮山先皺了皺眉頭。說道:「誒,我說。你真不打算回府探探你那祖母的病?好歹消息也傳過來了,這該盡的禮數,也是馬虎不得的……」他雖然也明白,這時候送這麼個信兒過來。顯然獨孤氏這是對李淵居然讓錦繡搬到他這兒來住不滿了,這是有心想壘個台階,哄錦繡回去圓場呢,他也知道錦繡回去容易,可是要想再出來卻難。但是還是覺得錦繡應該回去這一趟。
錦繡卻淺淺一笑,說道:「若是真有心想哄我回去,便不該只打發了一個小廝過來送這麼一個信兒算完。便是府裡大管家忙著脫不開身走這一趟,難道那四、五位二管家就真的一個都脫不了身往我這兒來一趟?既然成心不想給我做臉,又憑什麼還想著我會給他們臉面?我看起來像是很喜歡找抽的人嗎?」
她自己覺得,她肯專門派人送根老參回去,就已經算得上是給李家做足了臉面了,做人不能太不知足,太得寸進尺不是?!
錦繡把話說到了這一步了,馬榮山自然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悄悄地低頭看了羅成一眼。羅成會意地點了點頭,扯住了錦繡的衣袖,問道:「阿姐,那你明日可要與我一同去唐國公府拜會?」
錦繡上唐國公府去,那能用上「拜會」這個詞嗎?!馬榮山被羅成那話裡暗藏著的意思,給氣得默默地在心裡吐了一小口血,再低頭看著羅成那「天真無邪」的小臉兒,除了想抽他,還是想抽他!
馬榮山算是看出來了,這羅成就是一門心思地想挑撥錦繡和李家的關係,做的那些小動作都是明打明的,一點都不帶背人的,似乎不把錦繡給折騰到被李家除名,他這兒就不算完似的……馬榮山就想不明白了,這羅成究竟是跟錦繡有多大的仇氣呀?
馬榮山就不信錦繡看不透羅成那意圖,可是他偷眼看過去,卻發現錦繡還真就一臉平靜,跟什麼都沒聽出來似的,脆生生地應了一聲:「好!」
錦繡是真的沒看出來羅成的那些小動作?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對李家實在是沒什麼好感,所以才會顯得不在乎罷了。她不喜歡佔別人便宜,但是更不喜歡別人佔她便宜,她喜歡公平,喜歡有來有往,喜歡互惠互利……於是,她就格外的不喜歡李家總是一副她既然姓李,那麼就該為了李家鞠躬盡瘁,就該為了李家付出一切而不求回報——這完全是理念上的衝突,不可調和!
其實要說起來,這次若不是有盧太翼和馬榮山的各種勸說,她壓根兒就不會想要回這趟李家,只從她自己收集匯總的那些信息去看,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會跟這家人合得來……不過,她也知道,她若是不走這一趟,怕是很多人都會不甘心吧!她其實倒是覺得能有羅成幫忙折騰上一場,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
馬榮山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屬於那種家庭生活比較幸福的那類人,對於親情比較看重,所以很是無法理解錦繡的做法。但是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錦繡也沒指望別人能理解,她求的也不過是自己舒心罷了,別人怎麼想、怎麼看,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就在馬榮山萬分無語地看著錦繡跟羅成討論起了明日去唐國公府時,禮單怎麼改才算合適的時候,外頭突然傳話進來,說是有人登門拜訪……
馬榮山仔細一問,居然還是個穿越同仁——唐遜,唐安之。李淵國公府的長史唐儉的庶子,一個重活一世,給自己定下了個要成為「劍神」的目標的練劍狂人……
錦繡對此人是聞名已久,卻始終未曾一見。傳說裡,這哥們兒眼裡除了劍就看不見別的東西,雖然也算是被盧太翼給籠絡住了,偶爾也會幫上些小忙,但是更多的時候他都呆在不知哪裡的山裡練劍、悟劍……總之,在錦繡的印象裡,這位同胞那就不該像個正常人會串門兒才對!
於是,錦繡三言兩語地交待好了羅成,讓他自己去找他的人重新安排禮單,然後她卻是跟在馬榮山身後,打算一睹未來「劍神」的風采。
等錦繡真的見著唐安之本人的時候,卻是不免有些小小的失望。一身粗布白衣他,大約二十五、六歲,雖然坐姿很是筆挺端正,可是從裡到外都透著一股普通得掉渣的氣息出來,就彷彿把他扔進人堆裡就立馬讓人再也揪不出來一樣……第一印象很普通,仔細看五官,更普通,連著五官看全身,普通得都沒法兒形容了!
不過等唐安之一開口,錦繡就頓時感覺到了他的不一般。倒不是說他的聲音如何,而是他吐字的韻律,緩急張慢都暗合著一定的規律,這也就是錦繡如今那柔體術練至了大成,才能隱隱感覺到的一些不能言說的東西。
很自然。非常自然。錦繡幾乎是在唐安之開口說話的那一瞬間,就知道了眼前這個看起來普通到了極點的男人,或許離著所謂的「劍神」之境,只有一步之遙了。
馬榮山對唐安之的突然造訪雖然也沒什麼心理準備,但是他好歹與唐安之也是見過幾面的,也算是熟悉,所以對他便也不如錦繡那麼敏感。只是等馬榮山聽完唐安之地請求之後,他卻是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
唐安之雖然專心劍道,但是他卻也並不是對外面的世道、世情一無所知。他雖然不愛理那些俗務,但是卻也並不代表他不懂。他的劍道如今遇上了瓶頸,他隱隱明白,這已經不是他閉關自悟能突破的了,可是要說天下高手不少,但是世道這一亂,他倒是不好什麼都不顧忌的到處去挑戰那些高手,畢竟這年頭的高手基本上都是有主家、有背景的,一個不慎難免就會被人套了進去……
唐安之對自己的劍法很自負,可是卻也沒有自負到會認為自己天下無敵,更不會認為自己能以一擋千,萬馬軍中來去自如……於是,他這會兒就把難題交到了馬榮山的手裡——他希望馬榮山能「幫」他安排一些「安全」的比鬥。
馬榮山對於唐安之的要求很難拒絕。過去的近十年中,不管是盧太翼,還是馬榮山,甚至是他們這個小團體裡的其他人,只要跟唐安之開了口,能力所及的事,唐安之從來沒給掉到地上去過,每次都完成的很圓滿,而這次,卻是唐安之頭一回對著馬榮山,或者該說是他們這個小團體提出要求……
馬榮山自認,他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可是這件事要想安排,卻也不是他能力所及,他不由得把目光看向了錦繡……(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