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被獨孤氏毫不客氣地給趕了出去,當然,對於獨孤氏會有這樣的舉動,不管是錦繡本人,還是聽說了這件事的各屋各院的各色人等,都沒有覺得奇怪。錦繡不討人喜歡的本質,已經是李家上下公認的了。
錦繡更是一點被趕的尷尬氣虛都不見,回去的路上還特意轉到了花園子裡好心情地賞了好一會兒的花,甚至還親手掐了幾枝海棠要回去插瓶。等她一路轉悠回了自己的小院的時候,獨孤氏指派給她的掌事姑姑已經站在院子裡等了她一會兒了。
錦繡的目光只從那兩個姑姑的身上掃了一圈,只見她們二人容貌頗有相似之處,年紀也相仿,大約也就是三十多歲,身上一樣款式顏色的衫裙,頭上雖是梳著婦人的髻子,卻並未如李家其他僕婦那般攢花為飾,只簡單地別著對玉釵,人看起來倒是頗顯清麗。
雖是頭一眼的印象還算不錯,但是錦繡也並未與她們多話,而是直接進了屋梳洗了一番之後,才讓人喚了她們二人進屋來。這二人對於錦繡這般一點面子也不給的舉動,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麼不滿,一如既往的溫馴柔和地站在那裡與錦繡見禮。
「奴宣柳見過三娘子……」二人見禮時的動作也一樣是恭敬萬分,一點拿大的意思都沒帶出來。
「嗯,兩位姑姑請起。」錦繡微微一笑,她喜歡這樣知道進退的聰明人,哪怕是跟自己不是一心的。但只要人夠聰明,就會知道什麼事能做人,什麼事不能做,這就好!
那兩個姑姑也知道錦繡正在打量她們。於是站在那裡任著錦繡隨意地看,並不亂說亂動。錦繡見這兩人規矩不錯,人看起來也乾乾淨淨。不會有礙觀瞻,不由得點了點頭,輕聲說道:「蒙祖母憐惜,派了兩位姑姑到我這院子裡來教導規矩,我心裡自然是感激的……我這裡的人多是府外帶進來的,對府中事務難免多有疏漏,日後還望兩位姑姑多加提點……」說著。她朝著青檸使了個眼色。
青檸很是爽利地轉身喚了兩個小丫頭,捧了兩份賞賜過來親手奉給了兩位姑姑。這些賞賜什麼的,都是早就備下的,原是為府中管事娘子什麼的來拜見時準備的,可是這府裡卻好似沒這規矩似的。於是這些東西也便省了下來,這會兒給了這兩位,倒也正合適。
宣柳和宣妍很是感激地謝過了錦繡之後,兩人暗自苦笑著對視了一眼。只從錦繡給她們兩人的這份賞賜,她們便看得出來錦繡也確實是經過嚴格的教導的,連這些小事都不帶一點紕漏,給的東西不會太貴重,可是卻也正合她們的身份……再想想她們過來錦繡這邊之前,獨孤氏的那一番交待。二人對自己的將來,都不免憂心了起來。
因著錦繡那話裡已經點明了她們二人日後的職責,只在於「提點」與府中事務相關的紕漏,所以錦繡也並沒有多留她們說話,直接交給了青檸應付。青檸如今就相當於錦繡的貼身小管家,一應整體的具體承辦者。若說與府中接觸來往,怕是她這個丫頭倒比錦繡這個主子要多很多,這宣柳、宣妍在錦繡的規劃裡,壓根兒就是配給青檸的助手而已。
這些雜事錦繡都交給了青檸料理,她自己卻是去了書房,坐在窗前修剪著她折回來的那幾枝海棠,插在了一對細腰美人瓶裡賞玩。她這幾枝花才剛得了意趣插好,雲巧和雲靈便一前一後地進了屋。
「可查清楚了?」錦繡將那對插好了海棠的美人瓶擺在了書桌上,然後順勢便在書桌旁邊坐了下來。
「回娘子話,這兩位姑姑的資料允小郎一早就準備好了……只是他卻不許我們看,」雲巧斟了杯茶捧到了錦繡手邊,笑著說道:「我們也在府裡問出了一些,這兩位姑姑倒是頗有來頭,是先皇后在世之時賞給老夫人的,老夫人待她們一向禮遇有加,府中之中對於這次老夫人會將她們二人則給娘子,都很是不解……只是在打聽的過程中,奴卻是覺得太過容易了些,倒像是有人特意準備好了就等著我們去問似的……」
錦繡點了點頭,伸手接過雲靈遞過來的一打著封蠟的紙卷,不出所料的話,裡面的內容便該是這宣柳和宣妍兩人的資料了。這李家上下人等,基本上都已經被崔茂生的人給打聽了個底兒掉,那允小郎便是崔茂生安排下來專職負責監視李家的人。
不過,即便有雲巧給打了底兒了,錦繡還是被宣柳和宣妍兩人的來歷給嚇了一跳。她這回是真心想吐血了!這獨孤老太太實在是太狠了!絕代狠人呀!報復心要不要這麼強呀?她也不過是小小地噎了這老太太幾回,要不要這麼折騰她呀?
錦繡真心希望自己是眼花了,真心希望是允小郎失職查錯了,真心希望……她都有幾分後悔去得罪她祖母獨孤老太太了。這宣柳、宣妍二人,壓根兒就是獨孤氏把砸在她手裡的兩個燙手山宇強行過渡到了錦繡的手裡!
看看她手裡這薄薄的兩頁紙上寫的東西!滿紙的秘聞的呀!多看一眼都有被人殺人滅口的危險呀!錦繡抽搐著嘴角,將紙卷重新捲好,攥在手裡好一會兒,才揉著額頭問道:「可知盧公現在在何處?」
這會兒將近午時,也是午膳的點兒了,她也猜到盧太翼多半有行程安排,可是還是忍不住想要問一問,就盼著萬一盧太翼哪兒也沒去歇著呢……
雲巧還真是知道此事,她回來的時候正遇上盧太翼在李建成的陪同下出府去了。於是,錦繡也只能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紙卷,最後還是決定將它燒了個乾淨。
「娘子……可是那兩個人,有什麼問題?」雲靈和雲巧對視了一眼,她們自然也都看得出來錦繡對那紙卷裡的內容有多震驚,雖然知道有事些問多了不好,可是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錦繡搖了搖頭,示意她們不必多問,便打發了她們下去。她坐在書桌前,撥弄著那幾枝海棠,心下卻是不免感歎,這皇家呀,著實是無情地……她不相信這宣柳、宣妍的身份就真是什麼沒人知道的秘密,可是卻是任由她們兩個卻是落得如今這般下場,這絕對不是「可悲」二字能夠說清楚的。
她靜靜地坐在那裡,好一會兒才抽出了張紙,研開了墨,一筆一畫地用簪花小楷默寫著道德經。這是她這兩年讓盧太翼給培養出來的新愛好,只要心不靜,便這樣端端正正地默經,很容易便能平靜下來。
這一天下來,錦繡的小院裡都非常的安靜。錦繡猜想,或許也是因為府裡的人都不明白獨孤氏把宣柳、宣妍二人賞賜給她的用意所在,畢竟依著以前獨孤氏對這二人的優容,也實在是會讓人看不明白獨孤氏這般舉動究竟是無緣無故地厭棄了她們二人,還是獨孤氏暗地裡看重了錦繡……
錦繡一直安排了人在府門口等著盧太翼,一等著盧太翼回府就回來告訴她。她這一等就是一整天,盧太翼從外面回來的時候,都已經將近亥時了。
李建成親自送盧太翼回來的時候,見著錦繡站在院門口等候,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調笑的表情,可是好歹還記著盧太翼的身份,沒敢把這份調笑訴諸於口,倒是很謙恭地又寒暄了幾句,便由著錦繡攙扶著盧太翼進了院子。
盧太翼雖是一臉的疲色,可是他也知道錦繡會等他等到這麼晚,必定是有什麼急事,於是也是強打著精神,灌了一大杯濃茶,這才問道:「今日你在府裡,可是遇上了什麼事?」
錦繡挨著盧太翼坐下,輕聲說道:「今天我那位祖母大人特意又與我提及,想讓你替她指點迷津之事,被我推拒了……師傅可知道她究竟用意何在?」她對此頗為不解,按常理說,盧太翼親口對著李建成說出了拒絕之言後,獨孤氏便不該再提及此事才是,可是這獨孤氏卻又特意地找了錦繡說及此事,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老太太想搞迷信,裡面該是有什麼原委才對,只是她一時還理不清頭緒罷了。
盧太翼微微一笑,拍了拍錦繡的手,說道:「不對!讓你這麼不安的,絕對不會是此事……你且如實說來,究竟是怎麼了?」
師徒一場,盧太翼對錦繡的瞭解不可謂不深,就獨孤氏這點小念頭,是絕對不至於讓錦繡連一個晚上都等不起,非要這個時候來見她不可。
錦繡歪著頭看了盧太翼一眼,她對這老頭兒的敏感實在是有些受不了,不由得撇了撇嘴,說道:「今天那老太太送了兩個掌事姑姑與我,說是要教導我這府裡的規矩……」
「喔?」盧太翼捋了捋長鬚,獨孤氏會想辦法往錦繡身邊插人,這事在他意料之中,也該在錦繡意料之中才對,那麼錦繡這會兒提起此事……
「人你可是留下了?」盧太翼挑著眉問道:「這人選可是有什麼問題?」(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