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太翼本也是個討厭的麻煩的人,對後奼女子之事,也從來都多有避諱。更何況這獨孤氏給他的印象也實在算不上好,所以對於李建成提出的邀約,他自然而然地婉拒了。
李建成似乎對於盧太翼的婉拒早有心理準備,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便沒再提這事,又閒聊了幾句,便找了借口離開。而李世民卻對李建成要他一起離開的暗示視若無睹,氣定神閒地坐在那裡喝茶,任由李建成臉色不佳地獨自離開了。
錦繡見這邊也沒她什麼事了,便替盧太翼斟滿了茶杯之後,也告辭離去了。她早上的任務其實還是很繁重的,獨孤氏和竇氏那裡,她都是要去請安的,只不過昨天既然沒人通知她時辰,她便自覺可以隨意……她先去的竇氏那裡,結果被告知竇氏已經去了獨孤氏那裡,於是她再轉去獨孤氏的院子,屋裡已經坐滿了人了……
本來有說有笑的後堂裡,自打錦繡一進來,便陷入了一片尷尬的氣氛之中,好像是一瞬間便安靜了下來。錦繡對此不以為意,動作規範地與獨孤氏、竇氏見過禮之後,便也不用人讓,自動自發地就坐在了竇氏下手邊的錦凳上。
今天獨孤氏屋裡的丫鬟們動作很靈敏,錦繡這邊剛坐下來,配套的茶點便擺到了她手邊的小几上。錦繡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目光順勢便朝著對面看了過去。對面坐的著的幾個人,大部分昨天都見過,只有一個年輕婦人是初見。她只稍一轉念。便猜到這位多半便是李建成的妻子了。
錦繡暗暗撇了撇嘴,這位大少夫人的城府大約也沒多深,臉上那份想藏卻沒藏好的厭棄之色,實在是把她那七分姿色給毀去了三分。錦繡著實有些無語。她對她這個大嫂的來歷來是清楚的。按說晰州范氏也算得上是大家了,可是卻偏偏養出了她大嫂這麼個奇葩出來。她再回憶一下她手頭上那些關於她這個大嫂范氏的這些年來的言行,深覺古語說得太對了——家有賢妻。夫不遭橫禍呀!
李建成自打娶了這范氏之後,兩口子的感情頗佳,很有共同語言的樣子,反正給錦繡的感覺就是這兩口子始終是齊心協力一起「二」……
不過就是這麼一個「二貨」大少夫人,在這後宅之中的人緣卻是比長孫無垢要好得多。長孫無垢自嫁過來之後,就沒少被人各種的下絆子,再對比著大少夫人范氏的一帆風順。明顯就對比得長孫無垢的手段不夠呀,更把范氏的「能力」推上了一個新高峰。
這後宅裡的女人,就算是看不慣范氏的,也頂多是袖手旁觀而已,卻是沒有敢對她下手的。原因自然並不是來自獨孤氏的回護。更重要的就在於她「二」的太顯著了。就這麼一個人,她最適合的位置就是給在座的諸位當槍使,要是把她給埋坑裡了,把這顆棋子給廢了,回頭李建成要是再娶回來了一個精明的,那大家這日子才是真心沒法過了!
就連長孫無垢這個時刻被欺壓的存在,對范氏這個大嫂都有幾分回護。沒辦法,時事所迫,有這麼一個「二」得明目張膽的妯娌在前面頂著。她也頂多就是看起來吃點虧而已,實際上不傷筋、不動骨的,日子還能湊合得過去,若是真把范氏折騰了下去,那她就太顯眼了……這樣的蠢事,長孫無垢自然是不會做的。
也就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范氏在李家後宅居然混了個風聲水起。一屋子的女人,長輩們都沒好開腔說些什麼,倒是范氏緊皺著眉頭瞟了錦繡幾眼,清了清嗓子,說道:「三妹,不是大嫂說你,這每天請安是有時辰的,以前你是不在府裡,大約也不知道這些規矩,回頭嫂子派兩個姑姑去與你好生地說說規矩去……聽說你身邊如今也沒個教導規矩的積年老人兒跟著,這也著實不甚妥當,這兩個姑姑派到你那裡,以後就跟著你,也好時時教導……」
范氏這一開口,頓時驚艷了一片!這番話說得竟是滴水不露,在情在理,圓轉如意……在座的眾人驚艷之後都開始好奇起來,背後給范氏出這主意的人究竟是誰?而且能讓她把這番話背得這麼熟練,不是個善茬兒呀……好些人都把目光轉身了獨孤氏,一致認為這是老夫人的教導。
可是獨孤氏自己也正納著悶兒呢。她還真就想過用這樣的借口往錦繡那裡塞上幾個人的,可是她這不是還沒顧上開口中呢嗎?居然讓范氏給佔了先……她那狐疑的目光卻是轉身了竇氏。雖然說范氏與竇氏這個親婆婆的感情並不算太好,可是再怎麼不好人家那也是正經婆媳,說不得這一到了正事上,人家婆媳就聯合到了一處……獨孤氏越想心裡越不舒坦,忍不住重重冷哼了一聲。
錦繡也是被范氏的話說得一愣,她倒是猜到會有人拿她來晚的事做伐子,往她身邊塞人,可是她也一樣沒想到先開了這個口的居然會是范氏。獨孤氏那重重的冷哼聲,便是很快讓她回過神來,也是輕輕地一瞟范氏,似笑非笑地說道:「瞧大嫂這話說得……這裡祖母、母親都在,哪裡就敢勞煩大嫂替我這般費心呀……不過這要說起來,果然還是大嫂最疼我呀,連我身邊的人不夠用都想著了……」她嘴裡這挑撥的話,輕描淡寫地就拋了出來。
昨天晚上,這府裡上下光探聽錦繡那院子裡的虛實的就有好幾好路人,可是錦繡現在身邊的這些人都是培訓後才上崗的,那些人也只是白忙活了一場罷了,最後大約連錦繡那院子裡一共有多少人都沒弄清楚。可是這會兒范氏卻是一口道出錦繡身邊沒有積年老人兒教導規矩……這話落在各人耳朵裡,倒有不少都在思考,這范氏過去的那副「二」到家的樣子,是不是都是裝出來的呀!
就連獨孤氏和竇氏兩人看范氏的目光,便都帶了幾分晦暗莫名的意思。其實范氏還真心是怨!她會有這話,卻是昨晚李建成回去的時候跟她提過一嘴,李建成那話裡的意思卻是說錦繡不識好歹,靠山王楊林好心送了兩個宮裡出來的姑姑,她居然還一心給靠山王送回去……范氏就是從這兒知道的錦繡身邊缺人,她這會兒提出來,也不是真心想替錦繡安排什麼人,也不過是想刺刺錦繡罷了,卻不成想反倒把自己坑了進去。
范氏最特立獨行之處,卻是在於她不會看人臉色,她根本就看不出來別人對她有意見!於是這位很是高興地直接把錦繡那些挑撥的話,當成了真心的誇獎在聽,一臉得意洋洋地昂著頭坐在那裡,壓根兒就沒注意到旁邊眾人看她的目光有何不同……
錦繡真心想捂臉。欺負范氏已經不是沒有成就感的問題了,這完全是一口氣被堵在了胸口呀!你那話說得再有水平,你那坑挖得再有水準,有毛用?被你坑下去的當事人一點都沒感覺,那結果就只能是自己氣自己了好不好?!
錦繡翻了個白眼兒,悄悄地揉了揉有些發硬的胃部,然後再也不看范氏一眼,直接溫雅地笑著看向獨孤氏,說道:「今日請安來晚了,確實是孫女的不是……不過孫女也只是念著師傅在這裡也留不上幾日了,所以才一大早就過去了師傅那裡……」說著,她臉上慢慢地泛起了兩片紅暈,眼神裡更是透著幾分不捨,把個捨不得師傅的好徒弟給演得活靈活現。
獨孤氏能說什麼?只能緩頰微微一笑,說道:「你說的也是正理,左右你師傅也留不了幾日,你這幾天且多陪陪盧公也是好的……不過你大嫂說的也不差,你的規矩雖是好的,可是身邊也確實不好沒個老人兒幫你打點,回頭就從我屋裡挑兩個給你!」
「累祖母費心了!」錦繡笑盈盈地站了起來,與獨孤氏行了個禮,渾身上下沒帶出半點不樂意的意思出來,反倒讓人覺得她是真心在感謝獨孤氏的厚賜一般。
一屋子的人如果說昨天只以拿了錦繡當了張揚跋扈、單蠢人物的話,今天倒是對錦繡更警惕了幾分。她們可不相信錦繡是看不出來這賜人的舉動,本質就是往她身邊安插人手的意思,可是既然知道了,還能這樣不動聲色地給答應下來,這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粗暴的人會做的事。那麼她頭一天那麼「暴躁」的舉動,就頗為值得人深思了……於是,一圈人都為著錦繡的溫和知禮,而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獨孤氏老太太也對錦繡深感疑惑,生生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老了?以至於連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的心思都摸不準了?昨天那麼強的氣勢,到了今天卻一下子柔和了下來……老太太也陰謀論了起來,總覺得錦繡這是在圖謀些什麼,越想越覺得心不安,眉頭也是越皺越緊。
錦繡坐在那裡端著茶杯遮住微翹的嘴角,被一圈兒人臉上那仿若便秘般的表情,深深地給娛樂到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