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茂生的顧慮,其實哪裡真算得上什麼難事?他如此說,也不過是情急之下,胡亂找來的借口罷了。被錦繡帶笑看了兩眼之後,自己便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了。只是依舊磨磨蹭蹭地不願吐口在此時離開五台山。
也正是崔茂生的這份不情願,才讓錦繡真正見識了一回盧太翼的洗腦功力。這老先生七圈八繞的遊說了僅小半個時辰,就把崔茂生說得熱血沸騰,只差沒喊著口號就氣勢十足、滿是幹勁兒地走了,竟是要回去來雨閣交待一聲,便要立刻下山去。
待崔茂生走得不見了人影,盧太翼才輕歎了一聲,說道:「等楊林到的那日,你隨我一起去迎他一迎吧……」
「這麼做……好嗎?」錦繡有些猶豫,她再不喜歡李家,現下也畢竟是李家的閨女,有些事,她可以不介意別人怎麼看李家,卻不能不顧慮到自身……李家經得起風浪,可是她這個李家千金,卻還沒有迎風擊浪的能力。
「不妨!」盧太翼微微一笑,說道:「只要你打楊林眼前過這麼一回,你拜師的事大約也不必我去與你父親說了,他自是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絕不會給你父親留下拒絕的餘地。」
錦繡翻了個白眼兒,她怎麼聽,都覺得盧太翼那話裡似乎有坑人的打算,而且他要坑的還正是李淵!
「這收徒弟的事,從來都只有我不肯收的,我卻是容得不我看上的徒弟,卻被人拒絕!」盧太翼這話裡,傲氣十足!
錦繡很有些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這瞎眼老頭兒,平時挺溫和的一個人。卻沒想到,原來骨子裡竟也是這般傲氣十足的嗎?不過也對。穿越人士裡,不帶著幾分傲氣的又能有幾個?只不過有些人張揚,有些人內斂,有些人把傲氣形於表面,而另有一些人卻如盧太翼這般,都深藏在了骨子裡。
她自然是聽得出來,盧太翼是對她先前所擔心的,李淵會因為楊林與他交惡之事,而不許錦繡拜師之言,到底還是動了心火。她低頭抿唇淺笑。她這也算是被盧太翼回護了一回吧?被人護著的感覺。其實挺不錯的……
盧太翼隨即又交待了錦繡一些事,最後才笑著說道:「你既是在望海寺那邊住得不順心,要不要搬到我這裡來住上幾日?」他也是真心心疼錦繡,這麼爹不親、娘不愛的,時時刻刻、一言一行都沉浸在算計裡面……他眼下已經沒了與李淵結交的意思。倒也不怕跟他翻臉,反正他的年紀在這兒擱著呢,就算長壽,大約也難活到李淵稱帝那時候,更是犯不著給李淵臉面。
至於錦繡,只看這姑娘的言行也知道,她也沒那心思與李家搞好關係什麼的。在這年頭兒,只要真有本事,得寵或是不得寵什麼的。根本不必在意,因為那根本不會對她有什麼太大的影響。所以,盧太翼言行自然無忌。
錦繡也很是心動,可是轉念一想,卻是輕輕一笑,說道:「這倒不必。我過得不順心,他們也未見得就順心到哪裡去,我幹嘛那麼想不開要避開他們?大家一起鬱悶才好!不過倒是要勞煩盧公一些,每日派人去接了我出來才是……今天是他們沒反應過來,才被我跑了出來,怕是明天再想溜就沒這麼容易了,要是有盧公來接,他們倒是也不好拒絕……」
盧太翼大笑著應了下來,說到底,他喜歡錦繡,就是喜歡她的這份有分寸的郁肆意妄為,做事從來不會不管不顧,不留後路……也正是這樣的錦繡,才讓他放心。
馬榮山滿頭黑線地打發走了羅藝一家三口,才走到盧太翼的院門口,便正好聽見盧太翼開懷大笑的聲音,心頭的鬱悶頓時更是強上了三分,一臉抑鬱地站在門口便大聲問道:「盧公這是遇上什麼好事了?也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吧……」
「榮山先生這是怎麼了?」錦繡一回頭,正把馬榮山的那一臉鬱悶盡收眼底,挑了挑眉,心裡已經有了三分底,強壓住笑意,問道:「這是被誰欺負了?臉都泛綠光了……」
「還能有誰?!還不是你給我找來的麻煩!」馬榮山一見錦繡便氣不打一處來,自顧自地坐下給自己斟了杯茶,一飲而盡之後,才憤憤不平地說道:「那北平王府的麻煩分明是你給我招來的,最後卻偏偏讓我自己去扛著,你好意思嗎?你都不會心存不忍嗎?你就不覺得於心有愧嗎?」
錦繡一聽他的話,便更是將事情料了個七八成准,笑瞇瞇地說道:「我為什麼要不好意思?為什麼會心存不忍?更是為了什麼要於心有愧?平白讓你得了個如羅成這般天縱英才的弟子,你才是該好生謝謝我這個引薦人才給你的大功臣呢!」
「合著我還欠了你人情了,是不是?!」馬榮山兩眼一瞪,鬱悶得簡直想吐血。他為了防著真把羅成這「弟子」給砸到手裡,這些天都沒敢多跟羅成說過話,至於學問那些東西更是問都不曾問過一句,偏偏羅藝今天卻是一個勁兒地給他砸高帽子,什麼他家傲氣小子得遇明師,如今明事知禮多了,什麼能得榮山先生厚愛,真是犬子三生有幸了……
總之是句句不離誇讚,在羅藝的口中,馬榮山和羅成那就是明師高徒的當代代言人,馬榮山要是不能繼續教育羅成,那就是能讓人扼腕八輩子的大憾之事……一句句噎得馬榮山直倒抽氣,硬是逼得他是一句反駁的話都沒能說出口,甚至人家當爹的都沒給他反對的機會,就直接擺明了說,明天還會繼續送人家兒子過來學習,然後——人家一家三口悠哉悠哉地走了。而他馬榮山,自此以後,便要再多了一個正式的小弟子了,反對無門呀!
聽著馬榮山重複著與羅家人見面的過程,盧太翼和錦繡倆人非常沒公德心的笑得一塌糊塗,錦繡更是誇張得只差沒翻到地上打滾去了。馬榮山素來睿智淡定的形象,從此在她心裡破敗的拎都拎不起來,真心碎了一地呀!
「其實吧,我真覺得這是件好事……」錦繡見馬榮山被她和盧太翼笑得臉上都快掛不住了,連忙順毛,替他斟滿了茶杯,賠著笑臉說道:「我是打算著拜盧公為師,在五台山上呆幾年,先生若是也收下了羅成,要是能把他也留在山上幾年陪陪我,我卻是求之不得的……」
「怎麼?你這是打算給自己訓養出個童養婿不成?」馬榮山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錦繡好幾眼,回想著平時看見的錦繡跟羅成站在一起的情形,倒是忍不住點了點頭,說道:「要說起來,除了年齡差著些,其他方面來說,倒也挺般配……嗯,要是這麼說來,我倒是該對羅成更上心幾分才是,也算是幫『自家姑娘』調教女婿了……」
錦繡聽了這話,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把滿是滾茶的茶杯摔到馬榮山臉上去!一個大老爺們兒,做人就不能純潔點嗎?人家她只是對羅成這個「弟弟」看著頗為順眼,他背後又有北平王府可依靠,他自己未來也是個能打能扛的幹將,這才想培養一下「姐弟之情」,怎麼這麼正常的事,到了這老不休的嘴裡,就走形得讓人聽不下去了呢?
盧太翼倒是被馬榮山的話給引得又大笑了起來,還拍了拍錦繡的肩膀,說道:「那孩子確實是個好孩子,好好培養一下,你日後再多加看顧一些,倒也不失為一個合格的伴侶人選……嗯,反正比那個柴紹靠譜!」
「柴紹?他怎麼了?史書上記載的,似乎也是一挺靠譜的人吧?」錦繡一愣,她從來沒想過這些事,可是對柴紹也不能說是沒有過期待,於此在聽到盧太翼的話之後,心下多少便有些不安。
「歷史那東西,當個參考也就罷了,真拿它當了真,你非讓它坑死不可!」馬榮山一臉嫌棄地擺了擺手,往錦繡身邊靠也靠,眼底透著幾分憂心地勸說道:「那柴紹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你可千萬別拿他當是歷史上的那個人啊!」
錦繡輕皺了一下眉頭,說道:「我與李家日後還不知會怎麼樣,柴紹這個人如何,我自是不會多想,不過既然你們這麼說了,想來對他是有幾分瞭解的吧?不如現在說給我聽聽,好不好的,我日後也有個應對……」
她是真心沒在意過柴紹此人,只是因為史書裡讀過的三言兩語,難免會對他留了個好印象,可是既然盧太翼和馬榮山不約而同地都認為他並非良人之選,她倒是有了幾分好奇,不知這傳說中上了凌煙閣的名將,如今究竟崩壞成了什麼樣。
「貪花好色,沒有主心骨,開口閉口都是我娘說……」馬榮山緊皺著眉頭,回想著幾個月前他和盧太翼與柴紹偶遇的那一幕,撇嘴搖頭地說道:「惹下麻煩就會報自家阿爹的名號,身上的骨頭比麵條都軟……要不是他下巴上有長毛兒,我真不會覺得他是個男人!」(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