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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十五章 明知故問 文 / 初落夕

    原是欲往頤壽堂向老夫人請安,然在遇著六妹妹後,四姑娘心情沉悶,轉身改道就去了沉修樓。二夫人胡氏見女兒進屋,表情很是驚詫,「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老夫人沒留你?」

    「女兒沒去。」

    四姑娘神情苦惱,嘟起嘴語氣任性,提著裙角走上踏板在母親對面落座,「方穿過杏花林的小道,撞見了六妹妹。」

    聞者瞭然,悠悠歎息道:「你跟她較什麼勁?」

    「我哪裡跟她較勁?偏是她那愛炫耀的老毛病又犯了!」四姑娘目露鄙視,別嘴輕蔑道:「不過就去了趟姑姑府上,有什麼好得意的?得了些蜜餞就當寶,非得端到我眼前來晃悠,能變仙丹了還是妙藥,了不得嗎?!」

    見女兒怒氣高漲,二夫人朝旁邊的近侍使了個眼色,待屋內僅剩她們母女才言道:「萱兒,你七姑姑疼芫姐兒又不是從今兒才開始的,何故要往心裡去,氣著自己多划不來?」察覺對方張口欲辯,沉臉訓道:「娘的話都給忘了?這個關鍵當口,你就忍忍,待老夫人將你的親事給定下了,隨你如何都成。」

    母親的道理,四姑娘心裡明白,然她便是忿忿不平,嚷聲道:「女兒就是見不慣她那德行!從前耀武揚威的,現在倒扮起乖巧,學人家端莊嗎?」

    「好了,這些話在娘這說說也就罷了,回頭若傳出去,不說老夫人會生氣,怕是你三嬸就頭個不會放過你。」二夫人亦不是個有耐性的,訓教了幾句就催女兒起身,「讓你多往頤壽堂跑跑,在你祖母跟前伺候著總歸是有好處的。」

    四姑娘不情不願地起身,「女兒瞧祖母最近挺忙的,過去了她也不愛搭理我。」

    「你就是站著,也要把時辰磨在那!」

    二夫人拉過沈嘉萱,替她打理著髮釵,語氣亦緩了些,「先前芊姐兒的事定後,我就與老夫人提過了你,她當時亦應了,你最近多孝順著她,娘就盼著她能給你尋個好婆家。」

    話落,似是心中藏著怨言,胡氏忍不住感慨:「你哥哥的事怕是只能那樣了……唉,都怪我,那麼急著讓他和孔家姑娘定親做什麼?現在倒是好,娶個沒用的媳婦回來,對海哥兒的將來能有什麼幫助?」

    「母親,您問過了祖母?」

    二夫人則皺起了眉頭,無奈道:「這等事就沒法子問,上回我試探的話才出口,她老人家就看出了我的目的,直接連訓帶諷地說我,哪裡敢真提給海哥兒重新選媳婦的事?」

    四姑娘便費解了,歪著腦袋詢道:「平素看著祖母沒如何疼大伯母,怎麼心裡竟那般向著她?」

    「那是在你三嬸跟前!」胡氏語氣不平,轉念又似認命,語氣懨懨道:「虧就虧在咱們老爺不是她親生的,這心裡總歸是隔著,現在是伯爺還在,等到將來……」視線落在幾面處白瓷戲蓮瓶內插著的粉海棠上,目光渙散。

    四姑娘似懂非懂,遵著母親的命令去了頤壽堂。

    葛媽媽迎她進內室,見祖母正斜靠在炕上閉目養神,身上搭了條繁花錦簇的棉衾,白芨在旁邊為其捶肩。

    聽得婢子在耳旁稟說「四姑娘來了」的話,沈老夫人才慢慢睜開緊闔的雙目,沖少女招手道:「萱姐兒來啦,快過來坐。」

    四姑娘難得受到如此熱情的招待,更為對方的慈笑而歡雀,湊近了甜甜喚了聲「祖母」就和她坐在同個軟墊上,依偎著歉意道:「萱兒可是打攪您休息了?」

    「哪有的事?祖母這正悶著呢。」

    聞者更覺受寵若驚,親暱地熱絡道:「昨兒您身子不好,孫女可是擔心了整晚,清早和母親過來,您還不見我。我在雲湘閣裡坐不住,惦記著您病情又不敢莽撞過來,然怎麼都放心不下,想著不親眼見到您平安,孫女今夜必然是睡不著的,所幸這回葛媽媽放我進來了。」

    被點名的葛媽媽立在旁側,內心裡止不住的腹誹:四姑娘這說的是什麼話,怎麼叫所幸這回自己就放她進來?她今日有頻繁地來頤壽堂嗎?說得自己攔了她整日似的。

    「萱姐兒的孝心,祖母都知道。」

    老夫人拍了拍四姑娘緊拽了自己胳膊的右手,望著嫣笑如花的柔順少女,同旁邊的白芨擺了擺手,「萱兒出落地越發好了。」

    聞者笑容更深,言不由衷道:「祖母取笑孫女。」

    「萱姐兒都十四了,你母親前幾日還跟我念叨,說你三姐的事已定,就該是輪到你了。」沈老夫人笑容親和,很是疼愛地撫了撫對方面頰,「你自己可有中意的兒郎?」

    這話,若是換做旁的姑娘,必然是羞笑了緘口不言,垂首答但憑長輩做主。

    而事實上,如若是旁的孫女,老夫人亦不會有此一問。這後宅裡的人,都是什麼脾性,她心裡清楚得很。故而,此刻見沈嘉萱沒有回答,含笑著即重複道:「沒有中意的嗎?那祖母就隨意挑了好的給你安排,可好?」

    「祖母。」

    四姑娘耐不住了,抬頭就欲語還休,「孫女、孫女……」

    老夫人沒有點破,只移了視線淡淡言道:「原念著你近來乖巧,對我又一片孝心,想給你個自主的機會。如若萱兒心裡有合適的對象,祖母就疼疼你做個順水人情,這嫁人是一輩子的事,總該讓你選個滿意的。」

    四姑娘已是滿面通紅,將先前母親的叮囑和關照拋至九霄雲外,心裡想的念的全都是安襄侯府的世子爺。只是,到底是名媛閨秀,再是直接嘴快,平素該有的矜持還存著幾分,因而吱唔著沒有答話。

    「萱兒不吭聲,那便是沒有了?」老夫人合掌笑道,「既然這樣,咱們就在盛京城裡挑個好子弟給你。對了,前幾日聽你祖父說起,城東朱御史府裡的二少爺……」

    「祖母,孫女不要旁人!」

    聽說真要將自己許配給旁人,四姑娘急了連忙打斷,神色緊張地望著身邊人。

    「那萱兒想要誰?」

    四姑娘不肯說出安沐陽名字,一是因為女兒家的矜持,二則是想著安世子亦是六妹妹的心上人,祖母素來疼她勝過自己,能成的機會不大。再且,這個事早非秘密,祖母說讓自己選擇,她不敢確定是不是默許的意思。

    老夫人依舊沒有惱,沈嘉萱在其注目下,最後撲進對方懷裡嗔道:「祖母明知故問,您清楚孫女想嫁誰,是真的讓我自己選擇嗎?」

    「這還能有假?」

    老夫人摟緊四姑娘,緩緩撫著對方後背,誘哄般言道:「萱姐兒的心思,祖母是明白,不過這事比較為難,便是想給你做主,還要問過伯爺和你姑姑的意思。再且,我雖是你的祖母,不過婚姻大事,也不知你父母那是否有旁的好人選。」

    聽出對方話裡的為難,沈嘉萱眨了眨眼,眸角顯然有些失落,「孫女明白您的為難,不強求。」

    即使表現得善解人意,不過那僵硬的表情即說明了所有,四姑娘心繫安世子多年,為其不惜同家中姊妹翻臉爭執,哪裡是說不強求就能真放下的?

    可惜,不這樣又能如何?饒是素日任性沒理智,亦明白惹惱了老夫人有弊無益,她是沈家庶房裡的姑娘,再不甘心也得承認,於身份上差了六妹妹一大截。

    現今說的好聽,皆為伯府嫡出的姑娘。可六妹妹是名正言順的延伯府千金,這個身份永遠都不會變,伯府千金配侯府世子,這是門當戶對;而自己,待等今後分家後便只能算作旁支,且父親和三叔非嫡親,真要有個什麼好處哪輪得到自家?父親官職不過從四品,這樣的門第在盛京多得是,若自己嫁安世子,便是高嫁。

    個中利害,沈嘉萱心知肚明,但就是因為太過清楚,才更不想認命!

    在府裡這麼多年,她自看得出四嬸和八妹妹慣常會討好奉承三房中人,不過都是借她們今後的富貴權勢,想得些好處罷了。可惜自己母親和三嬸的梁子是早就結上的,便是委曲求全去謙讓六妹,關係亦不會有所緩和。既是如此,何故要受那份委屈?

    沈嘉萱早就想通徹了,與其戰戰兢兢地過窩囊日子,倒不如仗著現今閨中姐妹平等的時候,肆意活出侯府姑娘的精彩?今後如何且顧不得,偏是將眼前日子過舒暢才是。她是個實在人,不會讓自己憋屈不痛快,雖心有定位亦不會妄自菲薄。畢竟,現今這都還沒分家呢,做什麼就要對她沈嘉芫奴顏婢膝?

    看到四姑娘出神,老夫人面露心疼,「萱兒是個乖巧的,讓祖母想想法子,定不讓你失望。」

    沈嘉萱聞言,倏然抬眸,緊緊地盯著對方,老夫人說什麼?不讓自己失望,那她便是同意了?

    「祖母,您、您不反對?」

    瞧著欣喜若狂的孫女,老夫人笑得和藹,「祖母反對什麼?你是我孫女,自是盼著你幸福,難道還見不得你好?傻孩子,將你那顆心放實了,好在中意的是陽哥兒,你七姑姑還能做個主,怕是不會太難辦。」

    四姑娘很清楚,對方能說出這話,那成事的機率非常大。說不清是震驚還是感動,只覺得腳踩不著地,渾身飄乎乎的竟是覺得不真實,「祖母,您說真的?」

    老夫人故意揚眉,打趣道:「難道不是陽哥兒?」

    「不、不,就是他!」

    沈嘉萱不斷強調,這事實在太過驚喜,再三忍耐還是說道:「孫女以為,您會將六妹妹許給他的。」

    「哪裡來的傳言?竟是瞎說!」握緊了四姑娘的手,老夫人語氣鄭重,「你六妹年紀尚小,再說長幼尊卑,既是適合咱們萱姐兒的,祖母難道還非偏著心留給芫兒?真是多想。」

    四姑娘即笑,笑得合不攏嘴,上前替祖母捶背按肩,「您真好。」

    沈老夫人側首拍著搭在肩上的小手,語氣悠然道:「萱姐兒是咱們沈伯府裡的姑娘,自是要尋個體面的夫家。今後出嫁,萬事要記得府裡,常回來瞧瞧,可別將祖母給忘了。」

    「孫女的一切都是祖母您給的,忘了誰也不敢忘了您呀。」

    沈嘉萱心情極好,不斷地陪著老夫人說奉承話,心念著母親的話竟是還真管用,從不曾想過祖母會這般疼自己。若是真的成了安襄侯府的世子夫人,做了他的妻子,侯府的未來主母、誥命夫人……便是想想,便已心潮澎湃,激動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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