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史錦鏞淺薄的樂理知識,就在他唱著歌兒的同時,鹽湖城那兩個已經衰到極點的倒霉鬼,在找尋了將近一整天之後,他們終於決定硬著頭皮把這個消息送回華盛頓去。
好在二人也算在美國呆了一年多,能被陳蘭彬指派出來幹活,在這片洋人的土地上他們肯定不算睜眼瞎,兩個衰仔倒也讓電報局的年輕電報員馬馬虎虎弄懂了他們的意思。
這天晚上,一份從鹽湖城電報局發來的電報就這樣打攪了整個大清駐美公使館,經過使館翻譯一串英文字符只是簡簡單單的十多個字「史錦鏞於鹽湖城傷人逃逸,追之未果」!
「兩個廢物!竟被一區區十八歲小兒所傷,且令其逃逸!當真無用。」公使陳蘭彬大發雷霆。
「大人,事已至此,下一步我們該當如何?」參贊葉源濬開口問詢。
陳蘭彬頭疼到了極致,這些日子美國各地排華浪潮此起彼伏,防不勝防,而美國國務院卻又總是三鹹其口。前次申請由幼童入讀軍校肄業被拒,雖然不是他負主責,但做為駐美公使他的臉上已然無光,而今次竟又是肄業局幼童鬧事,易服去辮可恨之極,半途而逃更為可惡,他已經能夠想像到朝中等待自己的又會有多少流言蜚語,這如何讓他不怒?
恨恨瞅了眼沉默在一旁的副公使容閎,他的心裡不由生出撤銷留洋肄業局的念頭來。
「該當如何?還能如何?立即通知花旗國方面讓他們幫助我們尋人。」陳蘭彬撫了撫鬍子,「史錦鏞其人在洋並無親人,且身無分文,或許其仍然滯留於鹽城湖。」
想了想他又否決掉,「不過他並非不智之人,其留洋數載,西洋風貌已瞭然於胸,離城去往他處也並無不可,不過鹽湖城地處內陸,只有一條大洋鐵路貫通東西,他定然不會去往金山,如此一來只有回路一條,但我們沿路搜尋他也不會想不到,所以,鐵路一途恐難以尋獲,不過其師友,學校皆在東部,無論如何他也必會回來!」
陳蘭彬踱著步子,想了想「如此一來,我們只需守株待兔即可。由花旗國官兵沿路查訪,若能找到他最好,如若不然,我等也只得在此靜候,一月,兩月,半年,一年,必然抓獲此獠!若老夫料想不差,其若歸來只有兩處可去,其一便是往日他於康省之住處,其二嘛…」
老陳瞇了瞇眼睛,看著幾步外的容閎,「容大人,你我同僚一場,陳某不得不提醒你切莫自誤才好。」
使館裡大大小小的官員直勾勾的眼神都彙集在容閎的臉上,容閎臉色不虞,拱拱手,「容某雖不知陳大人何意,卻也感激公使大人的一片真心,多謝。」
「哼!」老陳一甩袖子,也不理他,看向葉源濬「剛剛本官所說全部記下,明日一早便去安排與美國方面接洽,看看他們那什麼國務卿什麼時候能擠出點時間來!」
陳蘭彬說到這裡又不由想起那些個美國佬可憎的面目來,「真是多事之秋,片刻也讓人不得安歇。還有,快些安排使者準備回國,指派好人了就讓他來找我,這事還得上報才行。另外將此事通知哈城方面,我想區諤良自己知道該怎麼辦!」
說完這話,老陳也不顧廳裡其餘眾人,自顧自的就回了自己的房間,他已經想好了,自己必須擬折,上奏裁撤肄業局,趁那些幼童大多仍然年少此事必早作打算,要不然再過兩年,那就不再是一百多個年輕的大清俊傑,而會是一百多個披著黃衣的鬼佬!
公使館大廳其餘眾人人慢慢散了。
容閎在幾天前送走了史錦鏞之後暫時就留在了華盛頓,做為駐美副公使他卻經常往哈城跑,之前卻也罷了,但經過此事之後,肄業局的監督區諤良對他態度明顯略有不同,容閎覺得自己應先在這邊待段日子,或許過兩個月情況會好些,他至今還記得當區諤良看見史錦鏞親手剪掉辮子的時候那臉上豐富的表情。
「本官系肄業局總監督,即刻起任何人不得為其求情!」
這話時刻迴響耳邊,雖然李鴻章曾經有公函表明自己於留學生方面仍有權調度一切,但是他也並非一頑固無禮之人,區諤良在此事上做的無可挑剔,容閎自忖自己的臉皮還沒有那麼厚,可以苛責正監督區諤良對自己的態度問題,他一邊慢慢往回走一邊默默的祈禱,「走就走了,天涯海角,切莫再回到這兒來…」
第二天下午,一封又一封的信件從哈特福德肄業局投出,半個月之內,分散在各地的幼童們每人都收到了一封信,信中寥寥幾行卻是讓他們在十一月十日必須回到肄業局將會有一次更長的集訓等著他們,並且提醒幼童們在那之前,務必處理好各自的學業問題。
區諤良畢竟是個有些見地的人物,他自然知道頻繁的曠課對於這些幼童殊無益處!於是,等到這個月二十七號早上當楊彥昌接到這封信的時候他不禁笑了,「在這個時代,確實真夠人性化的了。」
在其他幼童依然納罕的時候,楊彥昌卻是一點也不意外,幾天之前他的影子們已經送來了張開達傳來的消息,這時候,那位罪大惡極的史錦鏞恐怕正在洛杉磯享受著南加州石油公司油礦部經理方三才的熱情招待呢。
把這封信當做喜訊來看的楊某人隨手就把信放到了一旁,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呢。
也就是這天早上,半個月來已經試驗過無數次的電燈小組成員們報告給他最新的消息,「烘烤固定後的棉紗碳絲,經過初步真空處理的玻璃泡裡可以明亮超過十個小時。」
對此,楊彥昌毫不意外,自己下了大工夫做的試驗計劃還有之前再三提到的碳絲,要是依然沒有進步他就得一頭撞死了。
不過,還有更好的消息,「第一,斯塔克速度下,大型電車以及可以進行試車了;第二,真空實驗小組已經就位;第三,鎢條終於拉成了鎢絲!
得知最後一個消息,他楊某人終於迫不及待了…
ps:陳蘭彬在1876年擔任駐美公使之後實際上應是在1878年赴美,而容閎也是在1878年後才常駐華盛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