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彥昌在諾索布家裡呆的沒有幾天,這天清早他即使是暑假他也得早期,無他,扳扳手指頭一算日子肄業局給他們的三個月期限到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楊彥昌在房間裡翻出了許久不曾動過的長衫,摸著衣服上細細密密的針腳他忽然想到遠在太平洋彼岸的親人來,鼻子微微有些發酸,不知前些日子自己寫的信姑娘有沒有收到?他匆匆從箱底摸出些紙來,白紙黑字清清楚楚,這些都是赴美國以來從海的另一側送來的家書。
兩年了也才只通信四五次而已,這在二十一世紀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家書抵萬金」這五個字對楊彥昌而言從來沒有這樣深沉過。
「阿昌!快點下來了,吃完早飯還要去哈特福德呢,咱們可好長時間沒有見到阿彥,阿勳還有尚謙他們了…」
「來了,來了,我這段時間好像長高了點,正在找衣服。」
楊彥昌急忙收拾起心情把幾頁信封重新塞到箱子下邊,隨手拿出幾件衣服,對著自個兒比比,最後總算挑出一件月白色的長衫出來,如果記得沒錯這衣服的長短大致原本事姑娘為十七八歲的自己準備的吧?
穿好後在鏡子面前扭扭身子瞧了瞧,「嘖嘖,很有幾分當年演唱會上劉天王穿著長衫唱《我的中國心》的風采啊,看來哥哥我的風騷依舊不減當年!」
「河山只在我夢縈,祖國已多年為親近,可是不管怎樣也改變不了,我的中國心…」哼著歌兒,楊彥昌穿著古老的長衫好似從電視裡走出的人物一般,他不知道自己想到的是21世紀的中國,還是十九世紀的大清,下樓轉彎,樓梯上只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歎息聲。
「楊,剛剛你哼的是什麼曲子?感覺不錯,是在學校新學的嗎?」餐桌上路德·諾索布問道,問完輕微哼起來,「噹噹噹…不行,不行。我聽得不全,調子有些不對,你再給我哼下。」
「呃,我,那是我剛剛亂哼的啊。」
「真是可惜了。」路德歎口氣,「你好好想想看能不能記起來。」
「嗯,我會試試…」點點頭,楊彥昌卻埋下腦袋吃起飯來……
實話說起來,這段日子卻是出國以來第一次在這麼長的時間裡都沒有來肄業局的,要不是詹天祐提醒楊彥昌本人都快把這些忘了,猛然間憶起這來倒讓他忽然有些懷念。
無論是自己的那些朋友還是一手把自己帶出國的容閎,甚至肄業局的那幾個漢文教習,連著看門的福伯,做廚師的任胖子,洗衣服的三喜這一下子都統統鮮活起來。
坐在威爾的馬車上,看著窗外越來越近的那面三角黃龍旗,第一次他竟有些激動,無論如何這兒畢竟是自己和那個國家在這片土地上的唯一樞紐了。
馬車剛剛一停住,詹天祐就提著自己的行李迫不及待的打開門,一邊喊著一邊就衝了出去:「國瑞,阿彥,我們來了。」
羅國瑞和梁敦彥以及其他幾個夥伴齊齊給他個擁抱。
在肄業局前的小院子裡,早到的幾個夥伴正在玩耍,楊彥昌一眼就看見梁敦彥和羅國瑞兩個一個帶著手套,一個拿著球棒,看來他們玩的正嗨。
他剛剛走下馬車,院子裡早都認出這架馬車的幾個傢伙就都喊了起來,「大作家來了,大作家來了…」
詹天祐在一旁看著笑話,不時也添油加醋的呼喊幾聲,街上的行人和肄業局房子旁邊的鄰居都看著這伙玩鬧的中國孩子。
楊彥昌被臊得滿臉通紅,面對這些傢伙忽然發現面對這些傢伙自己才能真正放得開,隨手把自己的箱子扔在地上他就撲將上去,一下子就把喊叫最歡的梁敦彥逮個正著,「嘿嘿,你這小子是不是比不過我,才專搞這些歪門邪道?大作家?大作家我還是楊彥昌。」
「嘿,我可還沒輸,還要等到看誰先考上大書院才算數呢!我現在可也是高中生,哈特福德公立高中前段時間剛剛把我錄取,走著瞧,誰把誰落在後邊還不一定呢。」梁敦彥一邊和他打鬧一邊說道。
嬉鬧一陣,幾個人坐在門前的台階上聊天。
「國瑞,阿鍾呢?」楊彥昌見有些好奇,沒有理由和潘銘鍾住在一起的羅國瑞都到了,潘銘鍾卻沒來啊。
「屋裡呢。」羅國瑞指指背後的大門,「自從你走了之後,阿鍾那傢伙學起來就更瘋狂了,他說不管怎麼樣也不能拖後腿。」
「不光是他,我們也一樣。阿彥,忘了給你說,我們幾個已經給諾索布先生說過了,等今年聖誕節之後,我們就會參加考試,如果順利的話,明年年初我們也就能升入高中,嘿嘿,你就在山房等著我們吧。」
「不錯。我們從報紙上都看到了,這些日子你過得可真精彩,別忘了兄弟們啊。」羅國瑞撞了撞楊彥昌的肩膀笑瞇瞇的說道。
「呃…」楊彥昌頓時有些發木,要知道詹天祐他們本應該等到明年五月再說升學的好不好?看來這又是場蝴蝶風暴!「努力是好事,但你們可別太累,有些時候多活動活動。」
「這話你得給阿鍾說才對,現在他整天恨不得鑽進書裡去呢。」羅國瑞答道,「你看看,我們在樓下吵的這麼厲害,他也沒出來,我敢說,現在他手上一定抱著的本書看的正專心。」
「哦,那他…」楊彥昌有些無奈,也有些擔心,潘銘鍾是他們這些人裡邊最小的,身體一直也不是很結實,更何況那部紀錄片裡邊關於潘銘鐘的一小段可是把達摩克利斯之劍。
「都進來,都進來。」正在他頭疼的時候,忽然福伯有些蒼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午飯時間到了,別在外邊瘋了啊。」
楊彥昌提起箱子就跟著大伙進了房門,在跨過大門的時候他頓了頓身子,轉過頭看著福伯滿是皺紋的臉,笑了笑,「好久不見了,福伯,您老可要多多保重啊。」
福伯看著那背影愣了愣,「這小子,好久不見倒是懂事不少!要是少貪玩點多跟著容先生學學聖人學問什麼的,說不得將來還能出將入相呢!」
……
就在這天傍晚,肄業局二樓的小教室裡就開始傳出之乎者也的讀書聲,肄業局十五天的生涯開始了。
ps:第三更。潘銘鍾是留美幼童裡學習最好的,也是最早考上大學的,但是因為其學習太過刻苦,僅僅入大學一年便去世,不亦悲乎。求收藏,評價,推薦。各位兄弟別忘了三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