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佬準備的馬車空間很大,一輛車裡擠十個人完全不是問題,四輛車子,所有人都能拉完。
「呀,你們看見沒有那些樓好高啊。」
「嗯,比我們那最高的寶塔都搞好多。好神奇。」
「你們看見那地面沒有?不是青石板,也不是泥巴的,平平整整連條地縫都沒有。」
「什麼啊,分明我看見有的地方陷下去裂開了,就跟龜甲似得。」旁邊一個幼童反駁道。
「那,那也很神奇了,這樣的石板我從來都沒有看見,難道你見過?」剛才說話的是鄺榮光,他仍然覺得那地面很了不起。
「我…」
「好了,都不要爭了,這不是石板做的。」楊彥昌被他們的吵鬧弄得頗為不耐煩,剛才碼頭上那些豬仔的樣子實在讓他很煩躁。
「不是石頭是什麼?那麼硬?」一些孩子不肯相信他。
「你見過那麼多,那麼大的平板石頭?還都是一個顏色的?」看那些夥伴都啞了口,他繼續說道,「洋人把這玩意兒叫cement,我管那叫水泥,是碎石片的意思,他們把石灰石和黏土一起燒最後再磨成粉,鋪路的時候和著沙石就行了!」
「好厲害。」
「真的,假的?」
「阿昌,你在吹牛啊,石頭和土還能燒成這樣?」
「…」
楊彥昌解釋完才發現這不但沒有打消他們的好奇心,自己反而成了被懷疑的對象了,他也懶得再去費口舌。
「阿昌說是那樣就是那樣!你們亂說什麼?」譚耀勳看不過去,大聲喝道。「阿昌哥,你給他們說,你說的都是真的。」再轉過頭看向楊彥昌。
「嗯,是真的。」楊彥昌點點頭也沒再做什麼解釋,心裡卻很感動有這樣信任自己的人。
「阿昌哥,別生氣,不過,你說的是真的對吧?」旁邊的潘銘鍾看著一車子的人大半都仍然質疑著,而楊彥昌的心情明顯不佳有些擔心,卻仍然仍不住自己的好奇屬性。
「嗯。」
「要是天祐還有梁敦彥幾個都在我們這車上就好了,哼哼,這些人怎麼敢不信你!」譚耀勳仍不甘心。
「嘻嘻,阿勳,你不是最討厭阿彥哥的嗎?」潘同學笑的很賊。
「額,那又怎麼樣,梁敦彥這人是挺討厭,但他,他比起這些人還是好的。」譚耀勳有些臉紅。
看著他那樣子楊彥昌莞爾一笑,也就不再在意之前的事了,這些孩子他們也才認識這個世界開始而已啊。
把頭轉向窗口,從這裡看去美國的確比大清或者日本更能讓人感受到一些現代文明的氣息。「但那又如何?在我看來,你們不過照樣也是土鱉,蠟燭和煤油燈到處都能看見,路燈還是煤油的
,你們還不知道電燈是什麼吧?」悄悄地在心底把這些自詡高人一等的洋人們鄙視一番,心裡卻樂開了花,「真是抱歉了,發明大王愛迪生先生。」
正在yy著,口水都要掉下來了,「彥昌,你說那些是石頭和黏土燒出來的真是這樣的對吧?你能說的詳細些嗎?」嚇了一跳,扭頭一看,比他小一歲的鄺榮光正眼巴巴的看著他,馬車搖搖晃晃,他蹲在地上看起來著實可憐的緊。
「我錯了,原來賣萌真的是不用靠天賦的。」拍拍那小子的肩膀,「相信我,就那樣在窯裡燒吧,要高溫,絕對可以,但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聳聳肩,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起來,快點過去坐好,小心摔倒了,這馬車太不穩當了。」看著被自己忽悠的小男孩,他一笑,露出一口在從窗口透進來的陽光下閃閃發亮的牙口,「加油吧,我看好你喲。」
馬車依舊晃悠悠的前進,車裡一個娃娃,眼神呆滯,喃喃的念叨著「石灰石,黏土,窯,高溫…」就連楊彥昌都不是很清楚原本的歷史中,數十年後,就這個娃娃將成為中國最早的礦業專家之一,為培養中國的地質人才和中國的近代化做了卓絕的貢獻!而今後呢?誰也不知道了。
花旗國的官員對於這些清國人還是很尊重的,他們就指望這批孩子回國後能幫助自己打開那個全世界最大的原始市場,所以,陳蘭彬他們就被安排進了這年頭舊金山最最豪華的皇后酒店。
在酒店門口下了車,一群人從老陳開始都直愣愣的看著足足九層樓高的大廈。
「大清國可沒見過這麼高的房子,那句詩怎麼說來的?」鍾文耀喃喃道。
「『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潘銘鍾看著高樓,或許連自己說了什麼都不知道。
「彥昌,你說要是我們能住最上邊那一層,晚上是不是真的能摸到星星?」就連梁敦彥都呆呆的。
「走了,進去吧,將來百層高的樓都能建起來。」楊彥昌被這伙鄉下孩子打敗了,「你們沒看見那山姆大叔笑瞇瞇的眼鏡下閃爍的分明是不屑嘛!」心裡恨恨的想著,「出來混總是要還的,走著瞧吧。」
陳蘭彬稍稍有些尷尬,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吩咐身邊的跟班把行李清點好,就跟著美國佬客套一番帶隊進樓了。
酒店裡往日住的都是些非富即貴的人物,因此無論是客人還是侍應他們都沒見過一群拖著辮子的中國人就這麼大大方方的進來,不過隊伍裡所有人已經對這樣的關注不在意了,「不就是當猴子給你們看麼?想當年,咱老祖宗看到你們這些紅帽子不照樣也跟瞧猴戲似得圍觀。」這麼想著,楊彥昌心裡頓時平衡很多,再說了,根據達爾文同志的進化論咱們可都是猩猩。
九層樓上樓的方式自然是電梯,這時候電力已經在工業中有了應用,楊彥昌沒有跟陳蘭彬乘同座電梯,但他看著身邊的曾蘭生還有幾個娃娃在電梯裡緊張的互相攙扶,面色蒼白就已經能想到老陳的臉色,「嘿嘿,看在你這次又驚又嚇的份上俺以後就不再生你的氣了,再說這都兩個月了吧!嗯,我果然很大氣」某人自我感覺良好。
當天晚上,楊彥昌和譚耀勳被安排在了一個房間,吃過晚飯,譚耀勳正在桌上寫著什麼,楊彥昌有些好奇,走過去看看。
「十一年,八月初十,晴
早起,窗口遠眺,群山在目,港口氣勢雄盛,炮樓高聳,剃頭換衣,從大人下船…」
跳過幾行接著看下去「有西人相迎,乘車適館,車中眾友與彥昌生怨,予甚怒,下車至皇后飯店,樓高九層如雲,蔚為壯觀,入館中,裝飾華麗不可勝數,乘彥昌所言之愛理味特上樓,或如負重物或如墜雲間,面色蒼白,心如鍾撞…」
「哈哈,『愛理味特』,如墜雲間,阿勳,你可真逗。你怎麼也在寫日記了?」楊彥昌糾結的看著頗有古風的日記,看到這句的時候,有些忍俊不禁。
「有什麼好奇怪的,我看到潘銘鍾在寫,自己也就想把看見的東西寫下來,嘿嘿,將來等我有了孩子就讓他瞧瞧他爹我才13歲的時候就漂洋過海上萬里求學了。」
「你就讓你家小子看你『面色蒼白,心如鍾撞』?」楊彥昌笑嘻嘻的問道。
「啊。」一語驚醒夢中人,正憧憬未來的譚耀勳急急在本子上抹了幾筆。「該死的,我怎麼忘了這茬兒!」
再三求票,平淡的地方就要過去了,美國的求學生涯不久就要展開,主角就要牛叉起來了,大家鼓鼓勁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