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龍沐雨還沉浸在無限驚歎之時,厲風雷已然劍訣掐在手中,暴喝一聲,頭頂三花沖天而起,手中紫龍牙微微抖動,一劍化作三劍,劍劍快似閃電。每一道紫色劍芒又化作一個人影,每個人影又是劍芒抖動,激射出三道紫色劍芒……如此反覆,形成九條人影,化出二十七道紫色劍氣,橫豎交錯形成一張緻密的劍網,向不遠處的袁洪籠罩而來。
面對如此絕妙劍法,袁洪也不禁動容,稍做鎮定之後又泰然自若,依然不躲不避,不招不架。只聽辟里啪啦一陣爆響,整個身軀被撲面而來的劍網絞成碎片,漫天紛飛。
厲風雷還劍入鞘,剛想鬆一口氣,卻又聽到空中傳來袁洪豁然的笑聲,依然是說給龍沐雨聽的:「龍兒,你瞧好了,現在才是《通玄歸真》的精髓所在,自此你我師徒緣分已盡,日後你好自為之了!哈哈哈哈!」
笑聲未絕,但聞清風徐來,袁洪身體碎片迎風化作朵朵蓮花,盤旋飛舞。每一朵蓮花吐出一股白氣,現出白猿模樣,在空中翻騰雀躍,足有千百個之多。
「亦幻亦真,玄功通神!」話音一落,千百隻白猿身影又歸於一體,復化作袁洪真身,飄逸在雲端,撫了一下衣袖,化風而去,不帶走一片雲彩。
袁洪露這一手著實讓厲風雷和龍沐雨均驚歎不已,看得滿眼天花亂墜,如夢如幻。沐雨驚的是親眼目睹玄功之臻境,玄妙無窮,歎為觀止;厲風雷原以為閉關三百年,自以為悟得通玄妙法,未曾想到在袁洪千年道行面前,簡直還有天淵之別,心中感歎天外有天,自己又實實在在地做了一回井底之蛙。
良久,二人才緩過神來。厲風雷道:「沐雨,我還有若幹事情需要找袁洪問個清楚,你可知他去了何處?」
龍沐雨答道:「他本是一得道白猿,受女媧娘娘之命在通玄洞中守護天書,應是回洞裡去了。」
兩人不作耽誤,立刻駕清風而至,片刻又到了霧帳之前。「你可知此霧帳的走法?」厲風雷故意問道。
龍沐雨搖了搖頭:「此霧後面便是通玄洞,然而此處迷霧重重,變幻莫測,以往每次出入皆由白猿師父引路,讓我單走,卻走不出這霧帳。」
厲風雷心中暗笑道:「看來我參悟《鬼谷陰符經》三百年,總算有了用武之地!」當即叫道:「沐雨,你且跟緊了我!」話音未落,一頭扎入霧帳之中,龍沐雨亦隨即跟進。
厲風雷在霧帳之中閉目凝神,感乾之變數,悟天人合一,頃刻之後,兩眼望去,就見前方出現一條金光大道,逕直通向出口。厲風雷大悅,與龍沐雨快步前行。不料一腳跨出,就見風起雲湧,電閃雷鳴,天旋地轉,步步心驚。
若換別人,或許是件極為凶險之事。然而厲風雷本體內本聚有風雷二氣,眼前這番景像在他看來與和風細雨無異,只見他微微一笑,背後兩翼突然張開,足有十餘丈之寬,一翼扇出,風吼雷鳴頓消,再一翼扇出,霧散雲開,一切重歸平靜。
最終有驚無險,兩人穿過了霧帳,到達了彼端。厲風雷抬頭一看,心中立時又凝起一團疑云:哪裡有什麼通玄洞?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龍沐雨,卻發現他也是一臉的茫然不解,口中嘟囔著:「當真怪了,明明便是這裡,怎麼會沒有了洞口?」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雖然當時這首詩的作者還未出世,厲風雷卻十分明白這個道理,當即一個大鵬展翅,沖天而起,盤旋幾圈之後,復又落回原處。
「原來如此!」厲風雷連連點頭,終於明白了其中緣由:「原來袁洪以通臂神力拎來數十座山峰,一股腦地把原先的洞口堵了個嚴嚴實實,難怪找不到洞口。」
龍沐雨難掩心中失落之情:「白猿師父如此做,想必是不會再與我相見,看來果真如他剛才說言,與我的師徒情誼至今日便完了。」念及此,竟然眼睛一酸,熱淚飛灑而出,雙膝跪地朝著通玄洞拜了三拜。
厲風雷看在眼裡,心中亦是黯然,安慰道:「緣起緣滅,皆自然規律,不必過分強求。」
龍沐雨緩緩站起身來,茫然問到:「閣下當真知道我的身世?」
厲風雷聽他再次問起,便知此乃他心中掛懷之事,不禁也皺起眉頭陷入沉思:「若不告之他身世真相,使其永遠蒙在鼓裡生活,確實太過於悲哀;然而如若告訴他是他外公殺了他的父母,讓他去承擔這種糾結的仇恨,那便是悲哀中的悲哀了!」
厲風雷初出茅廬,此刻倒是不畏懼什麼沾染紅塵殺劫,而是著實擔憂龍沐雨的未來,善惡是非,俱在一線之間。
望著龍沐雨一臉無辜的面孔,思索過後,厲風雷總算拿定了主意:「不如先將他帶到鬼谷,教他些道德經典,以練其心神,化其執念。待時機成熟,再將實情告知,或可化解仇怨為親情。」
於是他沉聲道:「三百年前,我受一位故人所托,收你為徒,不料卻被一通臂白猿搶奪而走——他就是你的白猿師父袁洪。我欲追之,卻被眼下這霧帳所阻,無奈無功而返。後我閉關悟道三百年,參破霧帳變化玄機,今日前來尋你,不料卻不打不相識,也是你我緣分使然,哈哈!你欲知你身世,須重入我門下,時機成熟自然會知曉。」
龍沐雨未經世事,又見厲風雷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自然不加懷疑,當即行拜師之禮:「師父,請受徒兒一拜!」
厲風雷欣喜萬分,心中頗為欣慰:「今日得以重逢,總算沒有辜負當年驚鴻之托,東海四公主的芳魂也可以安息了。」
厲風雷將龍沐雨帶回鬼谷,終日教他一些修身養性的口訣,卻隻字不提其身世。其間,他見沐雨時常運用《**玄功》變化些魚蟲鳥獸,怡然自樂,不禁有些擔憂:「這門玄功雖然奇妙無比,卻總感覺有些亦正亦邪的意味!」
龍沐雨天真性子,見厲風雷對這門玄功有些興趣,於是便毫不吝嗇地將口訣說給了他聽。
厲風雷聽了口訣之後,越是深思,越發覺得此功有些邪怪。思來想去,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地也將**玄功中的前六層融會貫通了,尤其是剪紙為馬、撒豆成兵的本事,那是比龍沐雨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他此刻仍是凡夫之體,始終無法突破上三層,因此這千變萬化對他而言,終究只是一些虛幻而已。
這鬼谷本是天下奇觀,最能使人心曠神怡,龍沐雨倒也是樂在其中,一時忘掉不少憂愁。厲風雷心如明鏡,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暗自驚喜:「龍沐雨本性清澈如水,心胸豁達,假以時日定然能將心中雜念盡數過濾。」
這一日,龍沐雨在鬼谷的一座幽深的山谷中閉目養神,側耳傾聽清風徐來,溪水潺潺,不知不覺居然沉醉其中,進入夢鄉。
夜間一陣冷風襲來,將龍沐雨週身侵了一個寒戰,隨即哼哼傳來一個的陌生聲音:「老馬,我們哥倆這回都是第三百二十七次來捉拿那業龍的魂魄了,如果再次空手而歸,免不得被閻王抽一頓鞭子啊!」
另外一人道:「誰說不是,閻王也真是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情他也沒少干,這回倒是認起了死理,非讓我們哥倆幾次三番來索那孽龍魂魄。他老兒又不是不知道,那孽龍乃是東海四公主,陰魂不散,牽繞於此,就憑我們手中的破鏈子,分明是讓我們哥倆來此找抽啊!」
龍沐雨越聽心中越是疑惑,聽腳步漸近,急忙往自身貼了一張鬼谷隱身符,遁起身形,靜靜觀之。只見一陣陰風過後,兩個高大的身影,搖頭晃腦姍姍而至。
龍沐雨雖然涉世未深,卻是聰穎天然,定眼便觀得此二人並非陽世之物,乃是來自陰司的勾魂鬼差——牛頭和馬面。
兩人走到溪邊,突然站出腳步,牛頭扯了扯馬面的衣襟,輕聲道:「老馬,這前面便是盤龍溪了,那孽龍的魂魄便藏身於這溪中,咱老哥倆可要小心了哦!」
馬面忽然變得不以為然,紛紛地道:「老牛,都這麼多年了,你的膽子怎麼變得越來越小了?遙想當年,我們牛頭馬面威震地府和陽間兩界,何等威風!」
牛頭連連點頭歎道:「好漢不提當年勇,我們哥倆不能沉浸於過去的輝煌啊!遙想當年,只要我們哥倆出手,有哪個遊魂能逃出我們的手掌心?可氣啊,自從遇到這條孽龍……害的咱哥倆晚節不保啊!」
馬面咯登一聲緊緊攥了一把拳頭,哼道:「老牛,打起精神來,今日便是你我二人雪恥之日!」說著從身上掏出一幡,晃了一晃,頓時邪氣升騰,煞是詭異。
牛頭見狀,萬分驚奇:「老馬,此乃何物?」
馬面嘿嘿冷笑:「老牛,枉你還是陰司的老油子,居然連幽冥界失傳已千年的『噬魂幡』都不認識了!」
「當然認識,化成灰我也認得!」牛頭連忙道:「只是……如何會在你的手裡?」
馬面詭異地笑道:「還記得上次我們哥倆無功而返,被閻王抽了一頓鞭子,我心中鬱悶萬分,便借酒消愁,卻不料誤入背陰山骷髏洞,機緣巧合地遇到了玄陰鬼母。她掐指算出你我的麻煩,便將『噬魂幡』借給了我,以助我等一臂之力。」
牛頭非但沒有半點驚喜之色,反而充滿惶恐,問道:「那玄陰鬼母陰毒險惡,向來不做虧本買賣,豈會白白便宜別人?她一定提出了什麼不一般的條件吧?」
馬面壓低了嗓門,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換做別人,這買賣甚是虧本,但是換做我兄弟倆,那是清賺不賠。她開的條件是,每月初八給她送上一個一世修行的亡魂,這等小事,對於我兄弟倆豈不是易如反掌?哈哈哈!」
牛頭喃喃地道:「這鬼母當真陰狠,吸取修行之人魂魄的一絲真靈,作為己用。」不過他轉念一想,反正於自己無害,於是一拍拳頭,又大喜道:「這『噬魂幡』能吞噬一切魂魄之體,今日任憑那孽龍再有神通,也抵擋不了此幡。看來你我兄弟將功贖罪的機會就在今日啊!」
龍沐雨雖然不知道『噬魂幡』的厲害,卻也隱約感覺到定然是一件讓鬼魂聞風喪膽的恐怖物件,心想:「他們口中時常提到『孽龍』,似乎還是東海的什麼公主,難道要拿這鬼幡去對付她嗎?」
龍沐雨未及多想,便聽到牛頭馬面開始念起了拘魂咒。咒語捲起一陣陰風,撲向前面的溪水。只見原本恬靜的溪水突然變得喘急,幾陣清香飄過,一縷芳魂從溪中徐徐升起。
沐雨隱約瞧見一位貌若天仙的龍女,柳葉眉,杏花臉,玉筍手,細柳腰,金紗披身,蓮花鑲裙。
龍沐雨突然心中一震:啊?!她難道就是牛頭馬面口中所說的那條『孽龍』的亡魂?怎麼眉宇之間的神情居然與自己有如此多的相似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