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仲命金甲神人將鍾馗與惡來一併押解,又帶領泰山大帝黃飛虎、五穀星君殷洪隨后土一道前往凌霄殿面聖。一路之上,后土神情淡若,聞仲和殷洪均情緒低沉,唯有黃飛虎神采飛揚,甚是得意。
玉帝得聞后土平復了幽冥之亂,龍顏大悅,率太白金星與凌霄眾神出迎。君臣禮畢,后土奏道:「臣奉諭旨查探幽冥之事,現已經查實天喜星君殷壽、值年太歲殷郊私自下凡,強入幽冥,又欲禍亂人間進而行忤逆之事,現二人皆以被鎮壓於幽冥界的陰山之下。」
玉帝大悅:「后土娘娘以**力將此二人鎮壓,使幽冥得以太平,人間生靈免遭塗炭,朕替天下蒼生謝過娘娘!」
后土拜道:「臣奉旨鎮壓魔星,全仗玉帝洪福齊天,有何法力,怎敢勞謝!」又指鍾馗惡來二人道:「陛下,此二人如何處置,還請陛下發落!」
玉帝觀此二人,臉色頓時嚴肅幾分:「惡來身登神位,尚是非不分,助紂為虐,罪不可赦!然憐其忠心可嘉,著令將其貶入輪迴,待其在人世間功成業滿,再行歸位!」轉而又指鍾馗對后土道:「鍾馗自以為是,目無天規,行為虎作倀之事,原本罪不可赦,念其根基不差,後又幡然悔悟,請后土娘娘將其壓在凡間思過,劫滿之後自有人放他出來。」
后土稽首再拜:「陛下聖明!」隨即翻手一推,一股宏大的氣流將鍾馗推出西天門,墜落於函谷關西。緊接著一座將軍山從天而降,把鍾馗壓在山下。鍾馗試圖掙扎,憑借渾然一身神力居然欲把那將軍山掀起。
玉帝法眼觀得鍾馗幾欲探出半個身子,笑道:「后土娘娘果然慈悲,憐鍾馗之才,不忍全力鎮壓,且看朕助娘娘一臂之力!」言罷一指金光射出,落入鍾馗頂門,瞬間將其石化,與將軍山融為一體。
眾神皆拜服道:「臣等有幸瞻仰玉帝施無上法力!」
玉帝笑道:「天庭律條,賞罰分明。雷祖聞仲,不念私情;五穀星君殷洪大義滅親;泰山大帝黃飛虎,英雄無畏;均立下功勳,朕甚是欣慰,今後人間將為諸位遍立廟宇,廣興祭祀,汝等可飽受人間香火。」
聞仲雖被玉帝表彰,臉上卻沒有絲毫得意之色,而只是上前躬身雙手向玉帝奉上番天印和落魂鍾:「陛下,此二寶為元始天尊座下廣成子之物,被以玉虛法符封印,後不知如何又落入殷郊之手,現特獻與陛下處置。」
玉帝皺了皺眉:「此二寶威力巨大,倘若落入邪魔手中,後果不堪設想,今日暫且收於凌霄殿中,待日後朕親自面見元始天尊再行處置。」
后土微微一笑:「陛下聖明!不過,除雷祖諸位神將之外,還有幾個凡人,在剿滅殷壽的過程中也立下了非凡之功。」遂將驚鴻、風雷二人的事跡向玉帝詳述了一番。
玉帝讚歎道:「哦?凡間英雄人物果然層出不窮啊!那奇女子驚鴻現在何處?」
后土回道:「驚鴻乃聖皇伏羲之養女,果敢正義,愛憎分明,臣觀她體內蘊含著無窮的力量,非同凡人,然而卻全然不通五行道術、沒有任何玄通,因此其能力未發揮萬一。」
玉帝臉上顯出了莫名的興趣,疑道:「莫非她是某方星宿下凡降世?若是星宿下凡,朕豈能不知?」
后土搖了搖頭:「臣曾向聖皇伏羲問及驚鴻之身世,聖皇只是微笑點頭,默默不語。臣暗想聖皇不語,定然是暗藏天機,是以未敢再問。」
玉帝微微一笑:「伏羲聖皇既然不願吐露,自然不可以妄探,然而驚鴻為天庭立下汗馬功勞,若不進行封賞,則恐有人笑我天庭賞罰不明。」轉而大聲宣道:「太白金星,領朕旨意前去火雲洞面見三位聖皇,賜驚鴻金丹一瓶、瓊漿一壺、蟠桃一隻,加封為驚鴻仙子。」
太白金星領旨後就要一溜煙而去,卻又被玉帝叫住:「等等,蟠桃摘取……」太白金星當即會意:「陛下,臣以為蟠桃取三千年一熟的即可!」遂化風而去。
玉帝又道:「那踏雷、御風二人,亦有功於天庭,朕欲一併賜封,后土娘娘以為如何?」
后土回道:「陛下聖明,只是如今此二人全無蹤影,銷聲匿跡,彷彿人間蒸發一般。」
玉帝臉上微微掠過一絲驚疑,暗道:「這三界之內,豈能有人逃過朕的法眼。然而后土定然不會欺朕,不如先命李天王用『乾坤寶鑒』探查一番。」遂令天王請出寶鑒。
少頃,天王稟報:「啟稟陛下,並無發現踏雷、御風蹤跡!」
玉帝喃喃自語:「難道此二人皆已魂飛魄散?」又命四大天王道:「帶朕的天狗來!」片刻後只見四大天王抬來一條巨型天狗,此狗通體晶瑩雪白,肋生兩翅,目射靈光,就連瞎子也可以看出,這不是一條普通的狗。
廣目天王道:「陛下,狗爺已經請來了!」
玉帝一笑:「狗兒,你且給朕好好嗅一下,這三界之內可還尚存踏雷、御風二人的一點氣息?」
那天狗屁顛屁顛地衝著玉帝搖頭擺尾,忽的一聲如大鵬展翅般飛出南天門,盤旋而去。約莫兩盞茶的功夫後,又盤旋而歸。
玉帝輕撫著狗頭:「可嗅到那二人的蹤跡?」
天狗居然開口說起了人話:「陛下,我嗅了三界十方,不見那二人蹤影,不過卻在背陰山望幽峰處發現了他們殘留的最後一絲氣息。」
玉帝顯然對這個結果比較滿意:「天狗一路辛勞了,四大天王,挑選二十斤上好的龍骨,好好地慰勞一下。」
「臣等遵旨!」四大天王遂又像抬爺爺一樣把天狗抬了回去。
玉帝望著天狗的背影,心中暗自琢磨著一個問題:「看來果然如后土娘娘所言,踏雷、御風二人卻已不三界之中,然而緣何他們最後一絲氣息卻停留在背陰山上?他們去了什麼地方,居然連朕也一時猜不出來?」
要回答玉帝這個問題,還需回到后土移背陰山鎮壓殷壽那一刻。
在幽冥界外,酆都城遺址,穆踏雷和鬼判官等人剛剛在廢墟之中將土伯和沈御風的屍身挖掘出來。忽見背陰山的多半數座山峰突然不翼而飛,逕直朝黑水河的盡頭飛去。再回頭一看,原本完整的一座鬼斧神工的背陰山,如今卻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山道九曲迴環,全然變成了一座鬼谷。遙遙望去,位於群峰深處的望幽峰依稀可見。
穆踏雷突然想起了師父鬼見愁,他的墳墓就在那望幽峰上。此刻,他感慨萬千:「天下之大,卻不知道要去向何處?不若到那望幽峰,隱居起來,守著師父,也做一個世外桃源的隱士罷了。」當下告別眾人,背上御風的屍首,經過九曲迴環,踏入鬼谷深處,登上了望幽峰。
踏雷前腳剛踏上望幽峰,就發現眼前站著一個紅袍老者,無憂無慮,無拘無束,非文非武,非僧非道,卻又一身仙氣,飄逸灑脫。
踏雷不解問道:「弟子觀前輩不似凡人,敢問是何方神聖,緣何至此?」
那老者哈哈大笑:「吾乃壺中仙是也,你不認得我,我卻知道你,你是穆踏雷,身上背那個是你師弟沈御風,後面埋的那個是你師父鬼見愁,我說的可曾有錯?」
踏雷心中大驚,大步向前,正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如何知道我的底細,到此意欲何為?」
壺中仙上下打量著踏雷,不住地點頭笑道:「不錯,不錯,果然天生一副好根骨,哈哈,哈哈!」
踏雷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卻又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一時心裡急得直撓牆:「閣下願意笑就儘管笑好了,我還要去將師弟入土為安,可沒有心情在此聽你說笑!」
「哈哈哈!」壺中仙仍是大笑不止:「你師弟天資靈秀,捨生取義,倘若今日這麼被你一把黃土埋了,那當真是再無返生的可能了!」
「什麼?」踏雷心中一震:「你的意思……師弟還有返生的希望?」
「不急不急!」壺中仙笑道:「我且與你先暢飲幾杯美酒,而後自有奇術讓你師弟死而復生。」
踏雷心想:「看此人倒是仙風道骨,不似坑蒙拐騙之流,我不妨今日暫且信他一信,倘若他果真消遣於我,再與他計較不遲。」
二人坐到望鄉亭中,壺中仙從腰間解下一酒壺,斟了兩杯滿酒。這酒壺時而呈黃色,時而成紅色,時而成藍色,時而又成透明狀。踏雷甚是不解:「小子不才,也曾見過許多酒壺,然而這種顏色變化無常的,卻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壺中仙一捋長鬚,笑道:「吾這酒壺,天上地下僅此一個,名曰『煉妖壺』,壺內暗藏地火水風,包含日月乾坤,可煉化一切仙凡神聖妖魔鬼怪,自然也可以煉化人……」
踏雷剛要端起杯一飲而盡,聽了壺中仙之言,突然噴了出來,笑道:「老王賣瓜,自賣自誇!仙長未免過於自誇自己的酒壺了吧?這小小的酒壺裡面,如何能裝下日月乾坤?我不信,說啥也不信,哈哈哈!」
壺中仙也不生氣,笑呵呵地又給踏雷斟滿,自信滿滿地道:「片刻之後你自然相信。你、我還有你師弟御風,都是來自這個壺中世界。莫說你我他,說起來,這天下人類皆出於此壺。想那子時混沌開,丑時天地分,至寅時女媧娘娘以黃土造人,卻發現泥人並無生命之息,於是便將泥人盡數裝入煉妖壺之中,運轉壺中的地火水風,調和乾坤陰陽二氣,孕育精氣神三昧,後再導入泥人的體內,產生了三魂七魄,自此擁有了生命,而後才得以世代繁衍,生生不息。」
踏雷瞪著眼睛聽得入神,心中將信將疑,突然感到腹中痛如刀絞,肝腸寸斷,一口鮮血噴出:「這酒……有……有毒!」頓時倒於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