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師、黃飛虎,你們今日是插翅難逃了,哈哈哈!」殷壽見聞仲、黃飛虎等人被團團圍住,當即解開披風往空中一拋。那披風盤旋幾圈後,在眾人頭頂化成一張天羅地網,浮而不飄,罩而不沉。他趁機收起地上番天印和落魂鐘,仰天狂笑:「孤王的修羅戰將以一當十,縱使你們有三十萬陰兵埋伏在幽冥界外,孤又有何懼?何況你們今日被困於此,是生是死,全在孤一念之間!」
泰山大帝黃飛虎心中暗驚:「未曾想殷壽今日之法力,怎地這般之高?剛才這一手『天羅地網』就遠非我等可以衝破的。」
聞仲黯然對殷壽歎道:「陛下手中握有傳世血劍,身集成湯三十代君王之力,如今法力已遠在吾等之上。然而陛下可知,老臣既然決定來此,早已置個人生死置之不顧,心中所憂者無非陛下與天下蒼生!」
殷洪也苦苦求道:「父王,列祖列宗皆顯聖於你身後,若見父王倒行逆施,必將不佑啊!兒臣懇請父王消弭心中怨氣,放下屠刀。」
「你這不肖子,住口!」殷壽勃然斥道:「孤暫且不與你計較,休要再行阻攔!」轉而又怒對驚鴻道:「你這女子好生膽大,竟然使吾郊兒蒙遭此難,今日若不將你除去,難解孤心頭之恨!」言罷祭起番天印,只見那印在空中翻轉幾圈後,並未變大,而是緩緩落入驚鴻手中。殷壽大驚失色,急忙又祭起落魂鐘,只見那鍾也只是在空中微微一晃,並未發出響聲,繼而也飛入驚鴻手中。
殷壽十分詫異,不知為何此二寶居然失靈。聞仲、黃飛虎等人乃至驚鴻自己也驚訝不已。
驚鴻將番天印和落魂鍾交予聞仲,他定睛一看,方知其中原委,哈哈一笑:「原來此二寶上封有玉虛法符,想必是廣成子以防殷郊濫用而設,所以它們非但威力不及原先一半,而且祭出一次之後則不可復用!」驚鴻這才恍然明白,剛才自己逃過一劫,原來卻是這般原因。
殷壽見法寶失靈,頓時癲狂暴怒,叫囂不絕:「孤即使不用法寶,取爾等性命也易如反掌!」雙手將血劍舉於頭頂,猶如一座堅實的鐵塔,身後的三十位先王化身射出道道金光,伴隨著殷壽週身的黑氣盤旋上升,沿著劍身直至劍尖。伴隨著一聲暴喝,殷壽揮劍刺出,金光黑氣混作一團,化成一柄漆黑巨劍,朝驚鴻這便飛速襲來。
聞仲突見殷壽傾全身之力,彙集三十代君王之氣,發出這致命一擊,心中暗驚鴻若被擊中,定然是粉身碎骨。「一起上!」他大喝一聲,與黃飛虎、殷洪以及十殿閻王一起衝到驚鴻身邊,協力抵擋殷壽的傾力一劍。
殷壽神武威風,以一敵眾,依然不落下風,霸道的氣流越發顯得激烈。驚鴻得到了聞仲等人的傾力相助,力量源源不斷。如此一來,雙方形成了一場勢均力敵的大對抗,每個人手中都撥動著千鈞之力,牽一髮動全身,此刻要麼將這股力推向對方,要麼被這股力道撕成碎片。
眾人合力對抗殷壽的時候,卻忽略了對方幾個人:土伯、幽蘭還有惡來,只要有人參與進來,從背後伸出一根手指頭,驚鴻那邊就會立即崩潰。
果然,惡來站了出來。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站出來是需要勇氣的,在如此霸道強勁的力場下,稍有不慎就會被捲入進去被撕得粉身碎骨。然而,在忠誠面前,勇氣就變得無所謂了,而惡來,就曾經是殷壽經最忠實的護衛。
就在惡來準備發力的時候,遠處一個豹頭環眼的大漢帶著三千陰兵衝殺進來。十萬修羅神將的包圍圈頓時被撕破了一道口子。這領軍的大漢不是別人,正是幽冥界大將軍鍾馗。
鍾馗手提天師劍,氣沖沖地衝了上來,怒指殷壽喝道:「吾曾以為汝能重振幽冥,未料你卻被怨氣蒙蔽神智,利用幽冥界倒行逆施,企圖反撲人間。殷壽,你誤我不淺啊!」他愛憎分明、嫉惡如仇,此刻管不了三七二十一,提著天師劍就要去削殷壽的腦袋。
一旁的惡來見狀,宣花斧一掄迎了上來,兩條猛漢即刻打得不可開交。
泰山大帝黃飛虎和十殿閻王見鍾馗醒悟,猶如打了一針興奮劑,頓時把吃奶的勁也試出來了。果然力量的天平發生了微微的傾斜。
然而,微微傾斜轉瞬即逝,不可思議地又重新回到了平衡——原來是殷洪手軟。聞仲咬牙堅持著,對殷洪喊道:「二殿下,關鍵時刻還請務必以大局為重!若顧及私情,反而是害了你父王,害了所有人!」
殷洪滿面羞愧之色,雙手不住地顫抖,哭道:「老太師,我終究不忍心與父王揮刀相向。還請諸位都一起罷手,如何?」
黃飛虎怒目一瞪,呵斥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這時誰若罷手,頃刻間就會被撕得粉身碎骨!殷洪你若想罷手,便自己去罷,莫管我等死活!」
正值雙方膠著之際,昏暗的幽冥界突然傳來萬道七彩霞光,這讓所有人都為之一驚。幽冥界的最深處,只有暗光黑氣,如何能有七彩光進來?
驚鴻回眸一望,抑制不住心中的驚喜,只見五彩祥雲繚繞,原來是后土娘娘駕到。
后土慈眉緊蹙,手指微微一彈,一道彩光向殷壽和聞仲等人中間射去,進入那團膠著的金光黑氣之中。果然,光漸漸變暗,氣漸漸消失,最終變成一個小小的光點,閃了一下,徹底湮滅了。
鍾馗與惡來也被后土氣場震住,先後罷手,呆立一旁。
聞仲抬頭見后土駕到,遂帶領眾人行禮:「多謝后土娘娘出手相救!」
黃飛虎跪拜道:「屬下辦事不利,勞后土娘娘親自駕臨,還請恕罪!」
后土微微一笑道:「殷壽心中暗藏魔性,怨氣積聚而發,手中血劍秉承歷代成湯君王之神力,萬人難敵。汝等皆已盡力,何罪之有!驚鴻暗查酆都、勇探幽冥,揭露殷壽蓄謀已久的陰謀,當屬首功一件!」
黃飛虎心中頗為寬慰,退在一旁。驚鴻將劍一收,大步上前,面露愧色道:「殷壽身具魔神之力,弟子末能與之匹敵,萬分慚愧!」
后土笑道:「你體內本有無窮潛力,只是尚未激發萬一。自然敵不過魔神之力的殷壽!」
殷壽雖然見后土親赴幽冥,卻仍然不肯悔悟,厲聲道:「后土,孤統治幽冥界三十年,未曾有失!今日之事,俱是因為爾等相逼太甚。你今日在此,孤也不懼!」言罷提起血劍,一招『群魔亂舞』接著一招『鬼哭神嚎』向后土撲面襲來。
面對來勢洶洶的殷壽,后土泰然自若,並未有絲毫躲閃,也沒做任何抵擋。就在血劍距后土還有一步之遙之時,殷壽身後的三十代君王的身影卻突然變淡,旋即如夢幻泡影,消失無形。殷壽緊握的血劍也隨之脫手而飛,儘管他極力伸手,試圖將血劍抓回手中,卻驚奇地發現,手與血劍如同兩快相斥的磁石,靠得越近,彈得越遠。
后土眉黛輕舒,對殷壽道:「血劍脫手而飛,並非我之力,而是歷代成湯君王!他們知你倒行逆施,在天之靈便不再庇佑!天喜星君,此時還不認罪歸附,更待何時?」
殷壽放聲冷笑:「讓我歸附天庭,簡直癡人說夢!即便無血劍在手,我且看你有何法力困我!」言罷連發數掌,掌掌如雷霆霹靂。
「父親,不!」旁觀者清,土伯深知殷壽此舉只是竭力最後一搏,垂死掙扎而已,在后土面前無異於以卵擊石。
后土輕歎一聲,顯出七彩法身,從容攤開手掌,輕呼一口氣息。一座背陰山從手心飛出,瞬間變得方圓千丈。相比之下,殷壽如同螳臂當車,隨著「砰」的一聲巨響,被重重地壓在了山下,再也動彈不得。
土伯淚流滿面,跪求后土:「后土娘娘,求你大發慈悲,給我父親一線生機!」
后土慈眉慧眼,說道:「殷壽實乃魔性大發,才會做出忤逆之事。吾不忍加誅,只是將他壓在背陰山下,正使他應了劫難。若他翻然悔過,消弭心中怨氣,自然有重返神位的一天。倘若魔性不止,滋生一分,身上背陰山就增重一分,永無休止。」
她長歎一聲,繼續道:「反而那十萬修羅戰將,卻極為棘手!就算以我的法力,也只可鎮壓他們千年。然而,他們在汲取千年的魔力之後,仍會衝破結界為禍幽冥和人間,那時十萬修羅戰將會變成得更加恐怖,恐怕連我也無力再封住他們。」
土伯眼前一亮,伸手拿起血劍,驅動咒語,輕輕一揮,只見十萬修羅戰將瞬間變成十萬縷青煙,被統統吸進血劍。
后土還是搖了搖頭,歎道:「你可知這血劍之秘?你雖可將十萬修羅戰將攝入血劍之中,卻不知每隔二十年就需成湯嫡傳血脈以鮮血注入其中,方能封得住劍中之魔。可惜,如今成湯嫡傳血脈,卻已至你而終……」
土伯心中「咯登」一下,顫聲道:「這……如何是好?」他向後踉蹌了幾步,對著那座背陰山厲聲呼嘯:「父親,你看見今日之禍了嗎?你告訴我當如何收場?!」聲音渾厚而淒厲,震徹冥河。
幽蘭看到低落的土伯,來到他身邊輕聲說道:「我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讓這十萬修羅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隨後對土伯輕聲耳語了一番。
土伯凝視著幽蘭,相對無語,卻交織了萬千感慨。最終他懷抱血劍,幽蘭則面帶微笑挽著土伯的手,二人並肩緩緩地走向修羅戰場的盡頭——『無可奈何橋』。
驚鴻大叫一聲:「土伯,幽蘭,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二人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回頭莞爾一笑。
后土感歎道:「土伯和幽蘭慷慨大義,他們這是要帶著那十萬修羅戰將,去『無可奈何橋』後面的『有去無回』之地!無論神仙佛魔,跨上無可奈何橋,就再也不能後退半步,唯一能做的就是幽幽地回頭向這個世界張望,所以這條冥河又被叫作『望幽河』。」
土伯和幽蘭的身影漸漸地變得模糊起來,最終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驚鴻知道,十萬修羅戰將再也無法回到這個世界上肆意妄為了。驚鴻還知道,對岸的世界裡,有兩個人,不是情人,卻情感天地;不是伴侶,卻相伴永世。
許多年後,在酆都鬼城的遺址之上,一座嶄新的酆都城拔地而起。酆都的子民最終沒有背井離鄉,而是選擇留在這裡重新建設了他們的家園。在酆都城裡,人們修築了一座土伯廟,裡面有兩座神像,世代供奉:酆都大帝土伯和酆都鬼後幽蘭。
有的神高高在上,苟且長生於天庭府第;也有的神,沒有受上天賜封,卻永遠活在人們的心中。
驚鴻離開了幽冥界,離開了酆都。然而,在隨後的日子裡,每當她回首往事,這段離奇的經歷卻彷彿歷歷在目。每每凝視遠方,在模糊的視線裡,總能依稀看到兩個親切的身影,那是曾經共患難的兩名青年才俊:踏雷與御風,如今卻一個人間不見蹤影,另一個陰間難覓英魂……
「少年一去驚鴻,
彈指千年一夢。
獨語南山松,
天涯無處覓仙蹤。
匆匆,匆匆,
仗劍踏雷御風……」
ps:第一卷到此就結束了,回頭看看,我可以不謙虛地說,第一卷還算一個非常精彩的故事,如果各位讀者仔細去讀的話。然而,或許很多人心中仍舊有疑問,男主角到底是誰?是沈御風還是穆踏雷?這個問題,即將揭曉,敬請關注第二卷《鬼谷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