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鳥以身殉爆,威力何其巨大,但是,就算這樣強烈一擊同樣沒能破開封印。
畢竟是禁咒魔法、無限接近眾神領域的至高法則啊……召喚丹鳥的魔導士心中哀歎,絕望的閉上雙眼,可以清晰看到有兩行血痕從他眼角蜿蜒淌下—那是魔力反噬作用。
眼看勝券在握,美琳娜興奮的表情還凝固在臉上,拉夫爾曼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呼,美琳娜眼睛被剛剛一瞬的赤紅刺傷看不甚清,歐陽卻瞧個分明,那個叫萊爾的大魔導弟子突然手心一翻取出一柄七色閃耀的匕首,狠狠扎進拉夫爾曼後背,直透前胸,七種顏色代表七種負面狀態,順著傷口瞬間蔓延全身,灰色的是虛弱之力、黃色的是遲鈍之力、紫色的是昏憒之力、紅色的是敗血之力……
他二人相靠如此之近,拉夫爾曼對他又毫無防備,一下便著了他道兒。歐陽大驚,攬過美琳娜超旁一躍,險之又險的躲過萊爾發出的一道火球,這在今天已經是第二次遇險了,歐陽驚疑不定,幾乎下意識的伸手又掰斷一根肋骨緊握手上。
拉夫爾曼作為研究天地萬象的大魔導,能夠清晰察覺自己體內所餘不多的生命力正以極快的速度從傷口部分流逝,腦中一陣暈闕襲來,趕緊一咬舌尖,借此劇痛清醒一下,繼續將剛剛那段咒文的下闋完成。
四周本已漸被封印的空間陡起變化,於無形中生出一股土黃色青煙,厚重若大地,但凡被這股青煙掃過的物什五一不風化成石,風一吹便「咯崩、咯崩」龜裂成無數土狀粉末。
亨克爾克大驚,趁著拉夫爾曼被刺那一剎他身上壓力一輕,右手一把擒住離他最近的魔導士擋在身前,也就是召喚丹鳥那位,左手揮出一道洶湧澎湃的鬥氣打入進他體內,魔導士乾枯的身軀急劇膨脹,「轟」一聲化做一團腥臭血霧,將四周重重壓力稍稍炸開分毫,亨克爾克趁此機會一個閃身躥了出去,隔得遠遠的,望著拉夫爾曼胸前「簌簌」往下滴血的匕尖,忍不住張狂大笑。
風聲一響,另一位魔導士同樣瞬移出來,他本就精通「束縛」類魔法,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只不過這次,他卻小心的跟亨克爾克保持相當距離,兩手暗不可查的掐幾個手勢,防備對像自然是拿同伴做擋箭牌的原同伴,聖域劍士亨克爾克。
「為什麼!?」拉夫爾曼轉過身,乾枯瘦長的手指正扣在萊爾脖頸上,指尖上隱隱有冰炫環繞,只要他意念一動,冰刺便能瞬間刺破萊爾脆弱的脖頸。
「為什麼?咯咯咯咯……」萊爾發出一陣雄雞被閹割似的笑聲,臉上表情說不出是猙獰還是恐懼,怨毒的道,「你還問我為什麼?為什麼!我們是魔法師,是最尊貴最高高在上的一群人,我們本應該鐘鳴鼎食享受榮華富貴,為什麼要苦守這個偏僻地方受這份窮罪?我不服!我跟了你二十年,老頭子,二十年哪,你是人人敬佩的大魔導師,而我,我萊爾什麼都不是!我自然不服!我要出人頭地做一個萬人敬仰的魔法師,而不是躲在山溝溝裡一無是處的魔法廢柴你懂不懂!」
「所以你就跟亨克爾克串通一氣,嗯?來陷害你的導師?」拉夫爾曼臉色愈發蒼白,聞言像是一下子老了二十歲,臉上皺紋褶皺塌拉如魚鱗,忍不住搖頭歎氣道:「我們是魔法師,是研究宇宙更替天地萬象的魔法師,不是骯髒的政客,哎……」拉夫爾曼越說聲音越低,到那聲歎氣時已如蚊蟲一般細不可聞,蒼白的頭顱緩緩垂落,軟軟倒向地面。
多年壓在身上的巨大山峰終於一夕崩塌,心願得了,萊爾捂著脖子,怒目圓瞪,發出「和、和」似哭非哭的乾嚎,從他指縫中,一截瑩白冰刺橫向貫穿他脖頸,鮮血「咕嚕」「咕嚕」瘋狂往外湧去,沾染衣衫,連地上也濺上一灘邪惡骯髒的血痕。
「噗通」一聲,萊爾猶帶溫熱的屍體重重倒在地面。
「大師!天哪!」美琳娜發出一聲尖叫,掙扎力氣之大連歐陽也抱不住她,只能任由她哭喊著抱起拉夫爾曼,珠淚兒雨點一般打下,也只有抱在懷裡時候才能感受到,這位名傳大陸聲名赫赫兩百年的傳奇人物,竟然跟個孩子一般的輕和瘦。
歐陽趴在地面上被先前火雨擊打出的陷坑內,動都不敢動彈一下,心裡當真像是被千萬匹駿馬踐踏過一樣,亂到不能再亂。現在這情形,拉夫爾曼已死,美琳娜這一方失去最大的庇護,他又該何去何從呢?敵人還有一位聖域劍士,一位魔導士,現在要是貿貿然衝出去,別說他一個小骷髏,就是再多十個人家隨便伸只手碾都能碾死他,可要是無所作為,美琳娜萬一出個啥事,他這輩子都會心裡不安的。
怎麼辦!?
「死了。」亨克爾克以氣機細心感受片刻,肯定的說道,但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他自然是想要拉夫爾曼死的,可到語氣中卻是這樣一番寂寥味道。
一切都是他事先安排,拉夫爾曼這樣的死法也在他預料之中,只是當所有一切都如期發生,他成功擊殺一位世人眼中如神靈一般強大不可冒犯的大魔導師,亨克爾克卻遠沒有自己設想當中那樣開心。
「死了。」魔導士木然點點頭,重複一遍亨克爾克的話,他眼神始終沒有離開地上那攤猩紅的血肉屑子,這是他同僚的屍體,機械的朝亨克爾克道:「狙殺拉夫爾曼大人,死點兒人是一回事,我們已經有了這覺悟。但被自己人拿來墊背死去,這又是另一回事,亨克爾克大人,此番回去後,我會將一切向大祭司做詳細匯報的。」
「這是應該的。」亨克爾克一臉沉重,娓娓道,「事急從權,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事後我自然會向伯明翰大祭司負荊請罪,並且作為賠罪,我也會奏請主上,給予貴教更多傳教上的便利。」魔導士沉默,他身為夜之女神教的高層,自然知道世俗權力對於他們擴大宗教信仰會有多大助力,這次女神教肯出手相幫也正是基於亨克爾克口中的主上做出過保證。
「不過我倒是應該恭喜大師。」亨克爾克微笑拱手,朝魔導士身邊靠近,對對方後撤一步一臉戒備恍若無視,笑道,「今番能撲殺拉夫爾曼,掃清貴教在公國傳教最後一根障礙,立下如此大功,如果不出意外,下任大祭司一職非大師莫屬了,日後貴我兩方合作甚多,到時候還請『大祭司』閣下多多照顧了。」
或許是被那句「大祭司」的尊稱打動心坎,魔導士一直冷漠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心中警戒不自覺稍稍褪去三分,卻假裝推卻道:「莫要說笑,要是被大祭司知道你我在背後開這玩笑,一准要拿我發落了。」
亨克爾克心中暗笑,面上卻一本正經反駁道:「噯!我們只是就事論事,這立下的功勞卻是做不得假的,大師對我們一直幫扶有加,我們永遠不會忘記,回頭我一定讓主上在大祭司面前多多建言,這個您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亨克爾克拍著胸脯打保證,一扭頭看見半跪在地上正抱著拉夫爾曼痛哭的美琳娜,朝那邊使了個眼色,低聲道:「這個丫頭是主上點名要活捉的,大師,還請您給她下個禁制,事不宜遲,我們這便準備啟程回去勞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