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找,一定可以找到!
簡潯強迫自己冷靜,她才不管身後褚昑恩的大吼大叫,她撫著疼痛的胸口,低眼在夜色裡四下尋找。舒殢殩獍
冷,本來就是最寒冷的時節,況且又在山間。只在野地待了一小會兒,簡潯已經凍得全身發僵。腳尖縮在靴子裡,展都展不開,五臟六腑更是抽。搐般的緊在一起。
找不到找不到,為什麼沒有救命的東西?
簡潯急得大哭,淚水沾在睫梢上,很快凝成冰珠子。她往地上胡亂的摸,石頭,樹枝,可拿在手裡,能起的作用微不足道。
「我找不到,褚昑恩我找不到……」簡潯蹣跚著回到車前,她扶著車門,半跪在地上,淚眼汪汪看車裡的人。
「別找了,快離開。」車頭濃煙越來越大,褚昑恩真是著急,這一刻,他擔心更多的不是自己,而是簡潯再不走,也會一起送命。
「我不走,我們一起出來,也要一起回家。」怎麼可以丟下他呢?怎麼可以眼睜睜看他被炸得屍骨無存?
窗外淚漣漣的小臉,褚昑恩心如刀割,「簡小潯,你聽我說。我今天注定要死在這裡,但你可以活下去,你沒必要和我一起送命。你是我妻子,我希望我的骨灰能由你保存,更希望每年清明的時候是你給我送花。這些我統統不想交給別人做,你明白嗎?」
「不明白!」簡潯搖頭,她忍住疼,小手死死抓著碎了玻璃的窗框,「我不要做那些,那麼煩人。如果活著那麼累,要記那麼多事,我還是死掉吧。」
她實在頑固,可這一刻,好多好多情緒充斥在褚昑恩的胸膛。眼前的女人,他的妻子,他從沒對她好過,但她從不計較,無怨無悔跟在自己身邊。若這不是因為愛,還會是什麼?
「簡小潯,我,對不起你。」欠她,這輩子都欠她了。
臨近生命盡頭,褚昑恩這才正視自己對簡潯的情感。
愛她嗎?應該不算。但喜歡是有的。最重要的是和她一起,漸漸有了家人般的親情。他想和她一輩子走下去,真的,很想……
他黯了眸,看車外眼睛被淚水洗滌之後更加明亮的簡潯。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和你好好走下去。
只是,沒機會了!
夜靜得讓人發慌,女人低低的哭泣更是有種毛骨悚然的陰冷感。
好冷,簡潯覺得全身都凍成一極冰棍。難道這裡真是他們的葬身之地?
簡潯幾乎絕望,可猛然間,她想到後車廂裡似乎有根高爾夫球桿。
「昑恩,你後面是不是有根高爾夫球桿?」上次她開後車廂好像看見過。
「好像是。」褚昑恩也記起來。
「快,開開。」簡潯要他打開後車蓋。
希望開蓋的功能沒被撞壞。褚昑恩碰了碰觸紐,後車蓋輕輕彈開。
很黑,看不清楚,簡潯伸手進去,費勁的摸。終於……
「我找到了」,簡潯興奮的叫了一聲,也在這時,身體更疼,她撫住胸口,靠車上艱難的喘息。
從裂開紋路的後視鏡裡看到她扶住車子,身體不穩的滑到地上。褚昑恩擔憂得心都疼了,「簡小潯,你還好嗎?」
「嗯,沒事。」她跪地上,嘴裡噴出一縷一縷白色的寒霧。
救他,就算死也要先把他救出來!
高爾夫球桿撐在地上,簡潯借力站起來,她往司機位上走,腳步沿得灌鉛。
「等等,馬上就好。」她在外,將高爾夫球桿插車門的縫隙上,想撬開。
可她受傷,力氣實在小,努力了半天,車門紋絲不動。
也在這時,車頭濃煙滾滾。褚昑恩駭得臉色發青,「快走,別管我!」
「我不可以丟下你。」簡潯也緊張得發抖,可她竭力的鎮定,她聽見汽油濺到石頭上的聲音,「啪嗒啪嗒」,如同命運交響曲。
「別管我了,你根本撬不開車門,與其兩個人同時死在這,不如活一個下去。」褚昑恩要她走,簡潯的模樣實在可怕,就算天黑,他依舊看到她蒼白蒼白的小臉,還有那些駭人的鮮血。
「不走,我不能走,我要把你救出來。」簡潯咬唇,撐起所有力氣將高爾夫球桿往自己所倒的方向扳。
可是,不行,不行,車門還是卡得動彈不得。
「給我試試。」她力氣實在小,褚昑恩向窗外伸手,想從裡面撬。
簡潯遞進去,他摸了摸小腿被卡的位置,球桿抵在車廂內,往相反的方向使勁,試了好久,他終於能從頂開的細小縫隙裡,費勁的把腿收回來。可他傷到腿,沒辦法移動。
簡潯見狀,又再繞到副座,「來,我扶你。」
接過她伸出來的手,褚昑恩這才慢慢移出車廂。
「我們快走。」耽誤不得,兩人彼此攙扶往前逃。
沒走出幾米,簡潯聽身後冒煙的聲音越來越大,就像有預感似的,車子爆炸前的最後一秒,她用盡全身力氣將褚昑恩往前推。
褚昑恩整個人往地上趴,他回頭,聽到「崩」的雷鳴一聲,路虎爆出一朵絢爛奪目的蘑菇雲。
炸開的車門快如閃電飛來,他眼睜睜看它撞上簡潯的背。
他聽簡潯悶哼一聲,藉著後面汽車燃燒的烈烈火光,看到鮮血從簡潯嘴裡噴薄而出。她閉上眼睛,軟軟的倒下來。
「簡……小潯?小潯……」搖著趴在身上動彈不得的人,褚昑恩嚇得全身細胞縮在一起猛烈的發抖。
手術室外,所有人心急如焚。
褚媽媽緊緊握著女兒的手,整個身體抖個不停。
「沒事,小潯會沒事的,媽,放心吧。」褚昑愛也擔心得不行,可媽媽嚇得臉都白了,她必須說話安撫,不然媽媽更會暈過去。
褚爸爸憂心忡忡,他單手撐在椅子上,撫額歎息。
就算發生車禍也頂多在山路上磕磕碰碰,怎麼會嚴重到衝出防護帶?車速,實在太快!
眾人焦急,簡潯送進搶救室都快兩個小時了,又是那麼嚴重的車禍,她能不能撐過來啊?
褚媽媽垂淚,想著想著,嚶嚶哭泣。
被護士推著,腳上纏著厚厚繃帶的褚昑恩也坐著輪椅心慌的趕過來,「還沒出來?」
褚昑愛搖頭,夜已深沉,可此時誰也沒睏意,全都憔悴著臉色。
「全怪我,受傷的為什麼不是我?」想到簡潯血跡斑斑躺自己臂彎裡的畫面,褚昑恩自責,他掄起拳頭,狠狠往頭上砸。
褚爸爸離得近,飛快過來攔下兒子自殘的手,「這樣的事誰都不想,況且你也受傷了,你還是先回病房休息,這裡一有消息我們馬上告訴你。」
「不,我要留在這。」
與正在和死亡搏鬥的簡潯比,褚昑恩的傷不算嚴重,只是腿上骨折。身子雖然也很酸痛,但那只是因撞擊而留下的震疼感。
為什麼受傷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簡小潯?
褚昑恩後悔莫及,他看手術室外亮起的紅燈,生命裡熟悉的恐懼感,再度襲來。
老天爺,你已經帶走瑩瑩,這一次,請把簡小潯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