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塞維斯回來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我坐在馬車上,打著瞌睡。
「撒尼爾,」他帶著一個人上了馬車,「這個人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
「哦。」我瞥了一眼那個中年人,不是很瘦弱,也稱不上強壯,我不明白他到底是怎樣在那種地方活下來的。個子很高,臉上帶著邪異的微笑,面容很和藹,讓人很有好感,雖然是從角鬥場中出來的,並且經歷過數次戰鬥,但從他的外表上一點也看不出這些,感覺上和內森有點像,這一點有點討厭。
「您好。」他熱情地向我伸出手。
「我需要的是奴隸,不是夥伴,奴隸是沒有必要和他的主人握手的。」我的態度很冰冷,使得他的表情僵住了,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
「那您懷中的這位小姐呢?她不也是奴隸嗎?為什麼要這樣抱著她,隨便扔在地上不就可以了?」他反問道。
「對待奴隸,也是有區別的,因為你特別令人討厭,所以,得不到好的待遇。」我微微一笑,用一種極其冷漠的口吻說道。
「撒尼爾。」看到那人還想說什麼,塞維斯皺著眉頭,叫了我一聲。
「怎麼了?」我問他。
「沒什麼。」他看了一眼那人。
「你的眼光有很大的毛病,這種人,我們不需要。」我歪歪頭,潛伏在車頂上的玫瑰花蠢蠢欲動。
「我知道你很討厭內森那傢伙,打這個人是不一樣的,他要比內森好得多。」他似乎知道我為什麼有這樣的態度,似乎是想要勸我。
「好的,我就不計較這個了,反正只是一顆無關緊要的棋子。」我擺了擺手。
「棋子嗎。」那個人的神情微微有些低迷。
「你以為你是什麼。」我皺著眉頭。
「不,我只是一顆棋子。」他閉上眼睛,輕輕地笑了。
然後,我沒有再說話,因為心情十分不好。
塞維斯和那個人去了森林中,我則回到教堂,把女孩放在靠椅上,我又爬上了房頂。
天空空蕩蕩的,是一片壓抑的黑色,就像一張野獸裂開的大嘴,隨時都能吞掉這世界一般,我的心情很糟糕,不是因為那個人,只是一股沒由來的煩悶,心口就像被壓上了一塊大石頭,悶得很。
「覺得很不舒服嗎?」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對於這種事情我已經很習慣了,幾乎每天晚上我睡著以後都會發生。
「是啊。」我與他交流著。
「想知道是什麼原因嗎?」他似乎是在掉我的胃口。
「當然。」我靠著樹,透過稀疏的樹葉看著天上的星辰,每次來的時候,都是晚上,都有著格外耀眼的星星在天上閃爍。
「是因為你覺得過意不去,原本,你不用把這些人牽扯進來的,但是,現在,因為你的緣故,他們也踏上了這條路,時刻準備好失去生命,所以,你悲傷了。」他說了一句令我覺得奇怪的話。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會為他們而感到悲傷,他們不過是棋子罷了,無關緊要。」我平靜地反駁道。
「你不相信自己的情感嗎?」他這樣問。
「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我不會對他們產生憐憫之心。」我的態度很堅決,因為我是正確的。
「唉,你還真是固執啊。」他輕聲歎息道。
「不是我固執,而是事實就是這樣。」我站起身來,向樹後走去。
「」他沒有開口,似乎在考慮著什麼,我走到他的面前,凝望著這與我一模一樣的臉,注視著那雙毫無感情可言的藍色的眼睛。
「那天,你站在我的身旁,疑惑著,悲傷著,那時,我覺得你和我不一樣,然而,現在,我發現,我們是一樣的,一樣不具有情感。」他的話讓我退後了一步,然後跌坐在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可能毫無情感的,他們只是棋子而已啊,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而已啊,為什麼要注入情感?為什麼?我不明白,明明是在竭力的避免,到最後依舊如原來一樣,為什麼?不是已經盡了全力了嗎?
「進了全力?」他似乎聽到了我心裡的聲音,「你沒有竭盡全力,你僅僅是在抗拒而已,僅此而已,只是在心中抗拒著,但是,你並沒有付出實際的行動。」
沒有,行動的確,我沒有行動,但是,這有什麼必然的關係嗎?答案是否定的,只要不陷入情感麻木就可以了。
「你真的以為不陷入情感麻木就可以了?你必須學會主動產生情感,不要那麼的冷漠。」他的聲音淡淡的,有些飄渺。
我抬起頭,我們正身處於一片戰場之中,他手持利劍,不斷地斬殺著衝來的敵人。慢慢的,屍體堆成了堆,他卻似乎早已習以為常,雖然只有一人,但他卻能斬殺千軍萬馬,那種感覺,就像父親。
「看到了嗎?成功者的王座總是由屍體堆積而成的,敵人的,屬下的。」他的聲音中有著濃烈的血味,帶著不容質疑的絕對權力。
「所以呢?」我不明白他要說什麼。
「不要像我一樣。」我們再次回到了那片原野,那棵樹下,他站起來,直視著我。
「像你一樣?」我笑了,「我從來就不是你,你是持劍的,是騎士,但我不是,我是操控者,而且,你不敢去追求那些會失去的東西,我敢,只要保護好,我就不會失去任何東西!所以,即使是知道會失去,我一定會去得到,因為我們是不同的,沒有人知道我最終會得到什麼,但我相信,那不會是失去,因為曾經擁有過。」
「那阿納斯塔茜利婭呢?」他忽然說出了一個名字。
「阿納斯」我愣住了,我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她,她是不同的。」我的心中湧起一陣酸痛。
「不一樣嗎」他的聲音很輕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