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粉末是迷眼的藥物,這只不過是夏言的小把戲,所以,這些訓練有素的暗甲衛隊很快都從中解脫了出來,只是因為藥性太過yin烈的關係,所有人的雙目仍有些通紅。
暗甲衛隊一名頭目模樣的人走到了皮囊衛之人的身旁,揉了揉仍舊痛癢無比,惱怒不甘的說道:「這個小東西,居然這麼陰險!」
皮囊衛白袍人人回頭望了對方一眼,暗紅雙目盯著他手中那還未離弩的箭簇,冷冷的說道:「你沒有抓準時機殺掉別人時,就不要怪對方狡詐而殺掉你!」
「戰場上,只有死人和活人,沒有陰險和狡詐!」
暗甲頭目看了看手中的弓弩,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抬起頭問道:「需要追麼?」
白袍人陰陽怪氣的嗤笑了一聲,暗紅雙目再次盯著林間,彷彿看見了那始終都跳不出手中的玩偶,繼而平靜的說道:「他逃不掉的!」
……
……
清晨,官道外的密林籠罩了一層清爽的霧氣,霧氣蕩漾在林間,就像人間仙境一般,能夠感受到的,就只有伸手不見五指的朦朧。
整個天空都有些陰暗,烏雲密佈,彷彿大山壓境,將天空擠迫的只有小小的一片空間。隨後,夏的第一場雨便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濃密的林間探出一個腦袋,腦袋濕漉漉的,像被浸泡過的木瓜。腦袋上的頭髮粘在一起,髮梢處的暗紅是血液凝固後的顏色。
腦袋額頭有條恐怖的傷疤,但此刻已經結痂,唯有那雙星辰眸子不斷的透過面前作為掩護的草葉,打量著四周的動靜。
嫩葉輕撫於臉,夏言眸中沒有任何情緒,以最冷靜的目光望著四周的青翠林間深處,在確定沒有危險之後,才費力的從中爬了出來。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夏言轉身用雙手向出來的那塊隱藏之地招招手,頓時,又一個腦袋從中鑽了出來。
夏言找了一塊石頭,然後坐下,對著剛剛鑽出密林的龔長青認真說道:「抓緊休息,不然逃不掉的!」
說完,他便從兜裡取出了幾片草葉,然後反覆在手中揉搓,直至搓揉出了淡綠色的汁液後,然後緩緩小心的敷在了自己額頭的傷口處。
夏言其實並不自戀,但卻也不是受虐狂,因此在逃跑途中見到了這種能夠治癒外傷,甚至不留傷痕的草藥後,他自然很願意在危險的處境中,先處理好自己的傷口。
龔長青垂手而立,永遠一個表情的清秀臉龐突然微微皺著,似乎在質疑,既然已經從那些人的手中逃了出來,又怎麼會有逃不掉的可能?
他不知道,夏言說出這句話完全是憑簡單的直覺。
這種直覺是經歷過無數次生死才能夠形成的,不是所謂的第六感,只是單純檢驗危險,然後對這種危險有特殊並且讓人無法理解的感知。
龔長青看著夏言額頭上的傷疤快速止血,然後結痂,最後脫落留下一層新的皮膚,就像見證著一個奇跡的上演。事實上,在跟著夏言的這一路上,這種以往無法想像的奇跡他見到了很多次!
龔長青抹了一把額頭濕漉漉,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認真的說道:「你這幾日的變化,很大!」
夏言抬起頭,很奇怪的看著龔長青。
「如果是以往,夏族還沒有覆滅,你有這樣大的變化,我真的很欣慰!」
龔長青語氣很認真,認真的有些凝重,繼續說道:「可是如今,夏族已經覆滅了!」
夏言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以往就是以往,他無法辯解,也用不著辯解。他只是在這場毫無來由的雨中,感受了一絲冷冽的氣息,其實,他只是突然感覺自己的命挺苦。
夏言的命確實很苦。
至少比那苦瓜要苦上許多,前世歷經艱辛方能破碎虛空,破碎虛空卻變成了受人嘲弄的廢物少爺,即使是廢物少爺也總是少爺,心想可以安安生生的過些舒服日子也好,夏族卻突然被滅族。
滅族也不怕,好歹盛天賜予了兩身轉換,可以擁有前世修為。然而被追殺時,卻又突然發現無法轉換兩身……
雨點越來越大,讓樹林上空響起了劇烈的啪啪聲,剩餘的落在了地面上,濺起了被綠葉所遮掩的泥塵,濕了大地。
夏言擺了擺手,斂了笑容,滿臉滄桑的說道:「往事不堪回首!」
啪啪的雨點打在了兩人的臉上,有些生疼,本就潮濕的衣袍更如剛從水中撈出一般,水底匯聚在衣角,褲腳最後呈線狀的滴在了地面上。
其實夏言似乎並沒有明白龔長青語氣中的意思,所以後者聽著那如戰鼓擂起的雨聲,面色愈加微沉,想要說的更明白一些。
「當年我八歲是便入了夏族,是夏拙大人收養我,然後將我養大,但我終究只是個奴僕,由於年紀小便只能受人使喚,受人欺辱,甚至受人威脅。那段時間,真是苦不堪言,每一天就像在地獄裡,活的很累!」
夏言像是想到了什麼,低著頭靜靜的聽著,或許心裡也有些奇怪,對方怎麼會在這個好不搭調的氛圍內,述說著家裡長短,不過他仍能夠感受到對方那言語中的苦楚。
「就在那個最難熬的時候,一個同時奴僕的人居然來欺負我,若是欺負我也罷了,但他居然連胞妹也欺負了,那時候我很恨,恨得咬牙切齒,心中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
夏言的眉頭蹙了起來。
「直到有一天,他悄悄的鑽進了房間,然後玷污了我的胞妹,我在門外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但我不敢上去阻止,因為我很懦弱膽怯,因為他的師傅是一名夏族家管,我當時聽著屋裡的慘叫,我頭不斷的磕著門框,直至滿臉的血,滿身的血!」
嘴裡滿是雨水,龔長青蠕動了一翻喉嚨,平靜的聲音逐漸冷厲,清秀的臉龐湧上一絲猙獰。
「但那畜生竟然還沒有完,玷污完我胞妹之後,居然怕事情洩露,將她投進了夏族後院的枯井中,將她活活摔死。」
「那畜生並不知道我一直跟在他後面,所以當他將我胞妹扔進枯井的剎那,我壓抑不住心底的憤怒,跑上前去,將那畜生也順便推進枯井!」
「沒錯,我胞妹在八年前便已經死了!為了掩蓋的事實真相,所以我到奴隸營找了一個與我胞妹相差不大的女孩來掩蓋事實。像我們這種奴隸是不值得讓人注意的,所以一切順理成章,便有了今日的龔長青和龔焉!」
聽著龔長青平靜敘述裡的怨毒和不甘,夏言像聽到了極為可怕的事情,面色蒼白,蒼白中還夾著不可置信的震驚,他原本以為木訥的龔長青只是想述說著無聊的家裡長短,卻不料聽到這段古怪的秘史。
他很感慨龔長青所遭遇的不幸,但他最震驚的,卻是後者那掩藏多年的心機。
樹林中傳來簌簌聲,夏言體內的氣旋突然開始波動,他體內的四大天氣瞬間感受到了周圍密林中的變化,密林中轉眼之間藏匿了許多強者。
殺手,追殺而至!
「快走!」
夏言再也顧不得龔長青此刻說出這番話的緣由,在這緊急的時刻低喝了一聲,然後像以往那般拉著後者的手,準備朝最密集樹林中逃去。
然而,就在夏言剛剛觸摸到龔長青的手時,一把閃著寒光的刀鋒讓他動作宛如雕塑,瞬然僵硬。
……
林間……有雨有腐葉,還有那猶如雕塑的兩個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