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內的風聲驟緊,那根漆黑肅殺的箭簇速度很快,快的讓箭簇穿過的草葉都還因為跟不上節奏,而因為不知是風傳於林間,還是箭簇穿於林間的關係劇烈的隨之搖擺。
這不是讓人觀賞的箭,這是殺人的箭。
在箭簇離開弓弩的那一剎,夏言其實便已經察覺。這或許算不上是對於危險的預知警覺,這是他對空氣的波動,已經掌握到了如髮梢般枝末細節的程度,乃至敏感度。
夏言或許不知道體內存在的四種天氣,已經對時間甚至是空間都產生了影響。
所以在第一時間,他渾身的汗毛倒立,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那只箭的目標便是他腦袋,就在夏言身子這樣一顫的微小幅度,那根泛著黝黑光芒的箭簇瞬間擦過他的頭皮……
咻!
來於林間的箭簇,再次歸於漆黑的夜色林間,彷彿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只是幻覺而已,唯有夏言額頭上的那道深足見骨的血痕,證明著那危險到極點的一刻。
地面的柴火閃爍著昏暗的光芒,龔長青頓時起身,遲鈍的臉上豁然露出了警惕的神色,與此同時,兩顆肉眼都難以察覺的火jing在其掌心中顯現。
夏言摀住額頭的傷口,枯瘦的手指間溢出正常的暗紅色血液,他平靜的看著那片密林,平靜的目光之下,是無法壓制的滔天怒意。
若是沒有對空氣波動的恐怖敏感度,夏言剛才就已經直接腦袋如破西瓜一般被刺爆,若是死,夏言並不覺得如何不甘,但是被偷襲致死,這無論如何也是夏言無法接受的。
因此,從來到世間到現在之久,夏言是第一次真正的憤怒了!
「咦!」
兀然,林間傳出一道驚疑聲。聲音似男似女,猶如巨蟒吞噬食物時的哽咽,彷彿對夏言能夠躲掉這本應該致命的一擊而感到奇怪。
「宵小鼠輩,盡做些見不得人的陰險勾當!」
夏言眉角皺到極為危險的幅度,星辰雙眸平靜的盯著密林深處,彷彿能夠穿透其中,以平靜如冰的聲音嗤笑道。
「喋喋,有趣!」
密林的夜色中,一名全身籠罩著白袍,面帶黑色面具的神秘人從內走出,白袍在暗黑的異常顯然,但在沒有顯露身形之際,卻讓夏言和龔長青都無半分感覺,哪怕夏言體內的四大天氣讓他擁有無可比擬的空間敏感度。
此人的隱匿功夫已經達到了驚為天人的地步!
密林內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隨著此人的現身,漆黑的密林內出現了一隊身穿暗甲的衛隊,現身的暗甲衛隊身上還有著漆黑的炭灰以及草葉,這明顯是用作藏匿的裝扮。
對於夏族一個眾所周知的廢物少爺,這隊衛隊竟然做了這般精心的籌劃,光是這種對於任何敵人都準備充足的狀態,就值得任何人讚賞或者畏懼。
「皮囊衛!」
看到那白袍黑披風黑色面具,特別是腰間那把標誌性的血色彎刀神秘人,夏言的瞳孔陡然猛睜,手指頓時緊握著,其上根根青筋畢露。
若是以往夏言憑借變身的能力自然不懼,化為前身之後他能夠輕易的壓制上天道後期高手,然而如今,憑借後天道初期的實力,況且只有剛剛領悟第一重的本命刀法,面對盛天赫赫有名的殺手組織,他憑空感受到了大山般的壓迫感。
夏言在感到壓迫感的同時,心底瞬間產生了不祥的預感。自己如今所展現在外人面前的,也就是那廢物少爺的模樣,然而就是面對自己這樣的廢物模樣,追殺者竟然都派出了一名實力恐怖的皮囊衛。
那自己的父親,夏拙等人該會遭到多恐怖的人誅殺……
「喋喋,越來越有趣了!」
夏言雖然感受到了恐怖的壓迫感,但面色依舊鎮定如常,畢竟前世他也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比現在更加危險的境遇。然而這樣在他看來這樣正常的冷靜,卻讓那皮囊衛之人大感詫異,因此詭譎的聲音再次響起。
任誰在面對死亡時,都會身體本能的產生恐懼,更何況是那位眾所周知,每日享於床榻的廢物少爺。所以夏言那副冷靜的讓枯瘦臉龐都變得堅毅的表情,讓血液冷漠如頑固石頭的白袍皮囊衛,理所當然的感到詫異。
滔天的怒意夾雜殺氣自夏言身上迸發而出,額頭傷口處的血液順著眉角蔓延,將他的臉渲染的格外猙獰。
然而,夏言心底的殺意一閃即逝,恢復如水面般的平靜,冷冷的掃視著面前的皮囊衛人,以及那一眾手持冰冷弓弩的暗甲護衛,他心裡不停的算計著,算計能夠逃出的幾率。
不錯,就是逃。在這般強大如斯的陣容下,夏言沒有一絲能夠感到勝率的慶幸。
僅僅瞬間,他心底便閃過無數次逃離的方案,隨著每一條不現實的方案被否決,最終,他心底終於有了一絲極為渺小的希望。
於是,他的手心處,多了一個無法令人察覺的物品。
夏言看著面前的眾人,面露冷笑,蔑視的說道:「就憑你們幾條小雜碎,也敢來阻殺爺爺我?」
皮囊衛臉上的黝黑面具似乎泛著無盡寒意,聽到夏言的放肆口吻,其黑色披風無風自動,隨後不以為意的甕聲說道:「喋喋,小娃娃,口氣倒是不小!」
「卡嚓……」
風吹過林間,讓林間的空氣變得更冷,一陣箭簇上弩的聲音響起,氣氛頓然緊張,冰冷的箭鋒在偶有的星光下閃爍著刺目的光芒。
他們認為夏言的口氣過於放肆,所以弓箭上弩時,動作中含著他們的不滿,其實他們並不知道夏言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罷了,若論他的真實年齡恐怕還真有資格當這些人的爺叔輩。
夏言根本不在意那些瞄準自己的箭簇,他冷靜的看著那黑色披風隨風而動的面具人,漆黑的面具倒映在他的星辰眼瞳中,彷彿越來越大,要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一般。
夏言指著眾人的身後,微笑的說道:「師傅,你終於來了!」
夏言當然是說的笑話,但其他人並不認為這是笑話,那皮囊衛之人也不認為這是笑話,所以他們頓時警惕的回身望向四周,自然身後,還是一片濃濃的夜色……
咻!
趁時,夏言雙腿微微錯開,轉身然後回身,右手重重的一揮,體內的四大天氣順著手臂凝於手掌,然後剝離而出,隨著夏言的揮手,猛地帶著強大威勢朝眾人擊去。
氣刃足足有半尺長,以極快的速度劃破空氣,以至於地面的落葉紛紛激起。
「好手段!」那皮囊衛驟然轉身,望著那道恐怖的氣刃,頓時歷喝了一聲,隨即白袍內一陣聳動,一張活生生還有著紋理的人皮便從中脫落了出來,朝氣刃迎去。
噗!
低沉的聲音響起,人皮剛剛觸及氣刃,其內瞬間冒出陰寒的瘴氣,似乎擁有著腐蝕的功效,然而氣刃雖被瘴氣所包裹,但依舊沒有半分變動,狠狠的將其擊退。
「怎麼可能?這不是一種天氣!!!」
地面的皮囊衛望著半空中不斷後退的人皮,詭譎的聲音頓時翻天覆地,旋即充滿了極度的震驚嘶啞吼了出來,讓那眾暗甲衛隊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心想,何種事情才能令這個仿若死人的白袍人,有這樣劇烈的表情變化。
見計劃成功,夏言臉上露出得意之色,隨即最終輕輕的吐出了一個字:「爆!」
聲音落下,原本還餘威不減的碩大氣刃突然生生爆裂開,就在爆裂的同時,鋪天蓋地的綠色粉末頓時從中散出,然後將皮囊衛之人和那暗甲衛兵包裹了進去。
「逃!」
夏言拉著身後依舊還在沉浸在錯愕中的龔長青,斬釘截鐵的說道,然後迅速的鑽進了身旁的雜林中。
……
片刻,一道白色的人影從綠色粉末中脫離了出來,正是那皮囊衛白袍人。原地,夏言兩人早已經消失,逃離不見。
暗紅的雙目盯著那片夜色,回想起剛才夏言那股殺伐果斷,逃時一點不拖的冷靜性子,皮囊衛白袍人的身體逐漸僵硬,其後嘶啞聲音兀然驚愕的輕吼道:
「竟是個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