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角落,不起眼卻又是全場焦點的夏言,緩緩抹了抹嘴角的湯汁,大有一番豪傑的不拘氣概。
但其他人卻不認為他是豪傑,只是目光鄙夷的看著他。
夏言無所謂的笑了笑,目光望向夏拙,隱隱中有些期盼,嘉靖年間,雖然熱衷習武,但以文為尊的固定思維並沒有得到改變,所以他的文采並不遜色武能。
「既然東門家族的少爺提出了,那你便試試吧!」夏拙的語氣很隨意,既然試試那便就只是試試,他明顯不指望夏言能為他多掙幾分面子。
夏言的底子,誰都沒有他這個做父親的瞭解。
「果然還是愛出風頭,原本打算還要籌劃一番讓你應戰!」東門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如吃一顆定心丸。
「東門少爺,你出題吧!」
夏言並不在意周圍那些認為自己愛出風頭的不屑目光,星辰般的眸子盯著東門襄道。
他從來都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誰要是讓他不舒服,他就會狠狠的抽對方一個耳光,讓對方見血。
血還是從他自己身上流出。
「好!」東門襄微微一笑,雙手向上一拱道:「夏言兄,那我們就來一個詩對助助興如何?」
「可以!」夏言點了點頭。
其實也談不上是助興,因為大廳的食客以及家管並沒多大吃酒的興致,目光都集中在了兩名少年青俊身上,雖然這場文試的結果定然沒有多大懸念,但吸引力自然遠比這些平凡的酒菜要大得多。
「我盛天國度有一洪濤天君,天君十五歲入上天道,十六歲闖蠻夷山海,十七歲破三觀,踏四寺,二十歲斬九頭黑翼王蛇解救一府百姓,二十五歲以一人之力,浴血殺退四荒膽敢侵犯盛天蠻夷……」
東門襄雙手一會兒拱拱天,一會兒拱拱地,而原本看笑話的食客,就連主位上青東郡的三位掌權大佬,在聽到前者提及洪濤天君之後,頓時臉色一正,表達對其口中人物的恭敬。
夏言微微一怔,心裡想到你對詩就對詩吧,還用得著扯什麼大旗,拉什麼虎皮?無語之極,見眾人臉色肅穆,他也不得不隨大流,臉上嚴肅至極,貌似真對這見面不如聞名的洪濤天君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今日,我的上聯詩對便是以至高無上的洪濤天君為引,上筆墨……」
底下的侍女正聽得如癡如醉,安於其樂,不料東門襄的話鋒一轉,頓時措手不及的跑下去拿筆墨,腳步凌亂,臉上還有這淡淡的羞紅,被後者眼睛無意一瞥,她頓時心情如小鹿般撞個不停。
不一會兒,筆墨便送了上來,紙是敬德軒的貢紙,墨是煙茶坊的品墨,筆是桂宇軒的寰宇極品。
接過紙筆,東門襄滿意的點了點頭,目光無意的掃了夏言一眼,嘴角帶著一絲譏諷,旋即持筆小心翼翼的落在了皓白的宣紙上。
大廳一度寂靜,所有人都緊巴巴的看著東門襄,光是他這份認真勁,便值得稱讚。
手落筆停,東門襄拿起紙張,恭敬的向夏拙遞了過去。
夏族做客,讓夏族掌權者首先過目,這是應有的禮遜。
接過宣紙,夏拙眼睛一亮,隨即忍不住的拍了一下桌子讚道:「東門小侄果真是青年傑俊,此詩對,此字幾乎都能算得上是上佳水準。」
大廳所有人聞言都是一震,能夠讓水火不容的對頭夏拙有如此高的評價,看來確實應該是不錯,大家都抬起頭,極為好奇的看著夏拙。
夏拙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將宣紙交給了身旁的侍女,侍女緩步踱到了大廳中央,然後將宣紙中的內容亮了出來。
紙上的字體猶如渾然天成的游蛇,每一筆每一劃都是俱佳,內容是:洪濤天君,看背影急煞千軍萬馬。
「好,好啊!果然是青年才俊啊!」
「東門家族當真是出了一門人傑,此字此詩對何人能及?」
大廳響徹一道道讚歎聲,東門襄的臉色頓時如喝了酒一般通紅,顯然極為享受這些贊詞,而其父東門邢更是笑的跟菊花一般,彷彿別人誇讚的就是他自己。
主位的夏拙,紫客卿和烏家管臉色同時沉默,不言不語。
柴族柴進下頜微點,此句此字真是讓他挑不出一絲毛病,況且還是如此小的年紀所寫,隨即他抬起頭惋惜看向了一眼在他眼中彷彿手足無措的夏言,暗道受了這樣的打擊,這對於他以後的成長可謂是相當不利。
一些比較有姿色的侍女眼巴巴的看著東門襄,彷彿多看他兩眼,便能夠成為青東郡才子的正妻似的,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話。
就連柴進旁的少女都是直勾勾的盯著那宣紙上的字,僅僅是字而已,目光中很是羨慕,她想到若是自己也能夠寫出這樣的妙字,族內那個永遠只知道板著臉的老頭子老師,應該會笑一笑了吧!
「夏言兄,該你了!」就在眾人沉浸在那副字體中時,東門襄挑釁盯著那被眾人遺忘的夏言道,語氣中的傲氣表露無餘。
眾人這才緩過神來,望向夏言時,目光多了幾分同情,別說是夏族人人清楚的廢少,就連在詩文中浸淫多年的他們都表示,此詩對真是無雙對的可能性。
試問,這盛天國度何人能夠與洪濤天君相提並論?
夏言目不分神,也學著東門襄豪氣干雲的來了一句道:「筆墨伺候!」
筆墨自然是有的,片刻,一名低等姿色的侍女便送了過來,但是那比上茅廁好一點的草紙,那用豬鬃製成比刷子稍好的筆頓讓夏言有些愕然。
如果這般也就算了,竟然連送東西的侍女都這樣醜,丑也就算了,你居然還流露出讓我用筆墨彷彿就是饕餮浪費的表情來,露出表情來也就算了,你竟然一點都還不掩飾。
苦笑的搖了搖頭,夏言提筆便龍飛鳳舞的在紙上書寫起來,那股子隨意xing,讓旁人瞬間目露蔑視。
「恐怕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吧。」
「早知如此,剛才何必還強出頭!」
眾人歎了歎,這紙筆讓他用還真是浪費,就連主位上的夏拙都因些許緊張,拳頭緊握。
「夏言大爺……」夏言彷彿沉浸在了字體中,雖然動作隨意,但表情卻極為嚴肅,一邊寫一邊道。
「這是什麼詩對?」
所有人有些驚愕,誰做詩對居然用自己的名字,還什麼你大爺。
「轉過頭…嚇退百萬雄師…」隨著最後一個字吐出,夏言手中的筆戛然而止,隨後輕輕的放在了墨硯之上。
「夏言大爺,轉過頭嚇退百萬雄師!」
此對一出,滿座嘩然!
「噗!」之前那名因少女天真疑問而噴茶的食客,才剛剛清理完自己的嘴角,在聽到夏言的此對之後,頓時再次毫無形象的狂噴了出去,這次竟是連鼻子裡的鼻涕都噴了出來。
食客有些鬱悶,心想今日是中了邪了,怎麼這樣控制不住自己,正當他滿顏羞愧準備掩面而走時,卻驚奇的發現此刻並沒有人笑話他,因為所有人都張大著嘴巴,裡面都能夠放下一個雞蛋般的盯著夏言。
靜!大廳之內,所有視線都怒視著少年,如果說先前夏言的自暴自棄讓他們心中充滿同情的話,那麼現在他的詩對卻是讓眾人都感到憤怒了。
若是普通詩對倒也無妨,但此刻他竟然拿自己與洪濤天君相提並論,這簡直就是調侃後者,要知道,洪濤天君可是他們無比敬畏的存在。
「就你小鼻子小眼還能夠嚇退百萬雄師?哈哈,哈哈哈……」東門襄彷彿聽到了極為好笑的事情,嘲笑蔑視的聲音略顯刺耳。
對於這嘲笑的聲音,周圍人竟也是都贊同的點了點頭。
侍女從夏言的身旁拿走他書寫過的紙張,比夏言書寫的時候動作更為隨意,也並未請示任何人,便自作主張的走到大廳中央,將宣紙中的內容亮了出來。
在她想來,既然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其中的內容,雖然她不大懂詩賦,但從周圍人的目光中可以看出,這首詩對定然是爛到了極點,從始至終,她都沒正眼瞧過紙上的內容。
當宣紙上的內容亮出來的那一剎那,大廳內的所有人的目光先是不屑,但見到那紙上的內容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凝固!
宣紙上,碩大的墨字,讓所有人的腦袋都是在霎那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墨字……艷芳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