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俞和雙目裡冷光暴閃,體內五行臟腑生化出先天真氣直貫指尖,左手抬起,對著撲來的和尚一拂,登時就有五道十幾丈長的五方五行雷火劍氣破空而出。
和尚一看俞和出手的聲勢,就知道這一式五劍自己若是以肉身接實了,只怕不死也得去了半條命。這個東巴密宗的年輕和尚也是厲害,身子在半空一擰,將佛杵平平推出,便已然收住了招式。就看他口鼻皆開,長吸了一口氣,胸腹高高隆起,雙眸中金光大作,眉心處有護持佛八部天龍之一的迦樓羅飛天梵印浮現」「。和尚瞪圓了雙目,忽然把嘴張開,「哈」的一聲噴出了一道青碧se的火焰。
《長阿含經》中說:天龍八部之一的迦樓羅眾,身是金翅大鵬鳥,翅有諸般莊嚴se,頭生如意珠,鳴聲悲苦。此鳥業報應食諸龍,於閻浮提ri食一龍王及五百小龍;明日復於弗婆提食一龍王及五百小龍;第三日復於瞿耶尼食一龍王及五百小龍;第四ri復於郁單越食一龍王及五百小龍;週而復始經八千歲。最後諸龍吐毒,迦樓羅最後無法進食,上下翻飛七次之後,往金剛輪山去,毒氣發作,全身**,唯剩下一顆純青琉璃心不滅長存。
修煉這佛宗八部天龍迦樓羅王鬥戰法的護法僧,隨著佛力漸深,依次可練出金翅飛天法、如意寶珠觀和涅身毒龍火三種神通。練到極處,結出一顆純青琉璃心,攻守皆備。年輕和尚的純青琉璃心與俞和的破甲劍一撞,自然也有些折損。這時噴出來的,就是和尚吞吃毒物數十年,以精深佛法鎮化,在體內蘊出的一口涅身毒龍火。
噴出了毒龍火,他身後那對金色的羽翼大開大合,兩腳踏空一蹬,整個人就倒竄了出去。
先天五行雷火劍氣與那團毒龍火一撞,層層疊疊的碧火化作繞指般柔,將五道劍光裹在中央燒煉。
可這個年輕的和尚,顯然未算到俞和含怒揮出的,竟然是先天五行雷火劍氣。區區凡毒與後天佛火,哪裡能將先天劍氣盡數煉化去?五行雷火劍氣生化不息,絞碎了熊熊燃燒的涅身毒龍火後,猶有餘力。
俞和五指一握成拳,五行劍氣驟然合作一股。和尚的迦樓羅王金翅飛天法,雖然是天下一等一神速遁法,但依舊快不過俞和的破空劍氣。追到百丈之外,劍氣斬在和尚背後的雙翼之上,五行雷火炸開,那一對佛法幻化成的迦樓羅金翅,被撕成了漫天紛飛的金色羽毛。
年輕的和尚被斬破了迦樓羅護法金身,一口鮮血噴出,倒拖著佛杵,頭也不回的逃了。俞和並指在破甲劍上一抹,殘存於劍鋒上的佛火盡被萬化歸一真符煉化。細看劍鋒依舊銳利如昔,好似一泓秋水照人,俞和這才放心的把破甲劍收回白玉劍匣中。
話說這個東巴密宗的和尚,為何突然衝過來打生打死?看他那支佛杵法器上的異相,莫他能預知這團洞天雲光中,藏有什麼緊要之物,才讓這和尚不惜出手殺人,也要佔據這座小洞天?
俞和心中大惑不解,可他暗暗記下了那和尚逃走的方位之後,這才轉身探出手掌,朝這洞天雲光中,貫入了一道真元。
小洞天的雲門陣符閃了閃,光明大作,俞和身子一輕,眼前發花,已被扯進了這座小洞天中。還未等俞和把週遭種種看得真切,忽然兩耳邊嗡的一聲,眼前金蓮湧現,就聽見有人宏聲念誦偈語道:「諸法從本來,常自寂滅相。佛子行道已,來世得作佛。」
俞和大驚,這小洞天莫非還有生人?以這莊嚴的金蓮異相和直如九天雷動的誦偈聲,這人多半是一位佛宗高手,困在這仙府小洞天中枯禪萬萬年不死,這一身道行得高深到何處去?
一道寒氣升起,激得頭皮發炸。俞和週身真元勃然而發,白玉劍匣顯化出來,三口飛劍長鳴而出,長生白蓮法相團團綻開,億萬蓮瓣裹住了他的身子。
「什麼人在此?」俞和雙目中閃過一層青玉se的光芒,手掐劍訣,直指前方。
漫天金蓮漸次隱入虛空,諸般異相消弭,俞和凝神一望,眼前果真結跏坐著一個和尚。
可這和尚卻根本不似生人,裹身的衣物早就變成了灰塵,有數十顆灰白色的念珠散落在身邊。他這一具肉身雖然不休不壞,但血脈枯萎,只剩下一層皮膜,乾巴巴的包在骨架上,兩隻眼窩深深陷入顱內,嘴唇裂開,露出黑黃色的一排牙齒。看這和尚的模樣,似乎是坐化成了骨肉金身,在他皮膚外面,好似被刷上了一層金漆,發出厚重的金光。
即使這般模樣,俞和依舊不敢造次。甫進洞天時的異相紛呈,讓他不能確認這和尚是真死還是假死。
三口飛劍收回劍匣中,但俞和沒敢散去護身的白蓮法相。他對著這具骨肉金身攏手一揖道:「後生小子叨擾大師清修,還盼恕罪。」
等了好一會,對面的和尚沒有半分反應。俞和還是沒冒然踏步上前,而是把話連說了三次,再暗暗透出神念一望,這才確信和尚生機斷絕,果真是早已圓寂而去。想是此僧人執念太強,佛法也修入了肉身羅漢的高深之境,這才留下了一道臨死前的真念不散,顯化出方纔的異相來。
收了白蓮法相,俞和走到這具骨肉金身前細細打量。只見這個和尚左右琵琶骨盡斷,後腦顱骨處似乎也被人以重手法擊打過,留著淺淺的一個掌印。當知這和尚絕非壽終正寢,還是遭人打殺於此,拼著最後一口氣力結跏跌坐,黯然寂滅。
和尚渾身上下一絲不掛,只在左手尾指上,套著一個小小的牙白色佛印指環。這指環猶自有鮮明的佛力散出,顯然是一件寶物。
俞和搖了搖頭,低聲道:「得罪了!」
說罷伸手朝骨肉金身的左手處一點,有道劍氣飛出,就要斬斷尾指,取走這件指環。可劍氣才與和尚的左手金皮一碰,就見這和尚竟然猛抬起了頭顱!
俞和大驚,登登登連退了數步,三口飛劍繞身疾旋,雙眸緊盯著眼前的骨肉金身。
就見這和尚空洞凹陷的眼眶中,似乎射出了兩道視線,凝望著俞和。從和尚前額中央,忽然裂開了一個小小孔洞,一縷赤金色的佛火自顱骨中湧出,只一剎那,就把這具金身完全包裹了起來,熊熊燃燒的佛火中,傳出來一股濃郁的檀木香氣。
俞和看著在佛火中漸漸化作塵埃的骨肉金身,很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懂得佛家的大寂滅佛法,這種佛法,專門護持有道高僧圓寂後坐化而成的金身遺蛻。若闖進這小洞天的,是那個東巴密宗的年輕和尚,他自然懂得破解大寂滅佛法的訣竅,可將這具金身遺蛻完好的移回密宗雲頂佛院,入龕供奉。寺中高手還能施展小涅槃轉生法,破開骨肉金身,取出這位和尚鎖在肉身裡的一道智慧佛根。此智慧佛根等若於道門的金丹易鼎秘術,種入尋常僧人體內,在短短二三個甲子之內,便助他順利修成羅漢果位。
俞和不明就裡,冒然一碰之下,登時引發了寂滅火,金身**成灰,一道珍貴之極的智慧佛根就此煙消雲散。
佛火燒了足足十息,期間有道如長虹似的九se霞光破開虛空,霞光上端坐一米粒大小的僧人,朝西天佛國皈依而去。骨肉金身完全燒成了一篷白灰,赤金色的寂滅火終結成一朵六品蓮花的形狀,才徐徐熄滅。原本金身端坐之處,留下了十數顆琥珀色的舍利子,還有那枚小小的佛印指環。
等舍利子華光盡斂之後,俞和才把手一招,將舍利和指環攝到掌心。細細一看,這指環乃是以象牙琢磨而成,外面浮雕著佛印,內側以梵文yin刻著「唵嘛呢叭咪吽」六字大明咒。舍利子一共十八枚,顆顆渾圓如珠,呈半透明狀,內裡或浮著暗金色的雲絮,或穿過幾片紅霞,入手猶有餘溫,純正的佛力從這些舍利子中透出,使人心神靜定。
俞和不知道自己錯過的是那道智慧佛根,還以為那年輕的密宗和尚,尋求的正是這枚象牙佛印指環。他心中暗喜,以為自己終於得了一件好寶貝,把指環往左手尾指上一套,以神念探入。
指環裡面空空蕩蕩,渾無一物,看起來像是一枚尋常的納物法器。可俞和不甘心,一道真元灌進指環中,登時顯出了異相。俞和的道門真元注入指環,可在他的左手上,卻分明聚起了一道純正的金色佛力,翻手一掌拍出,就是一支五尺金光佛掌破空而出。
俞和以為自己發現了這件法器玄妙之處,等可幾番嘗試之後,卻又失望了起來。不論他注入什麼樣的元氣,先天五方五行之氣也好,本身劍氣也好,哪怕是以萬化歸一真符演化出地道的佛門真力,這指環也僅有發出金光佛掌這一項功用。
或許自己倉促之下,根本參不透這件法器中的玄機,只有拿給師尊雲峰真人,甚至尋到遠在京都定陽的無央禪師,才能窺破這件佛印指環的真正妙用。
俞和只能這樣安慰自己,轉身自陣門中飛出了這座小洞天。
才一回到仙府天境中,遠遠的,竟然看大師兄夏侯滄正與碧雲寺的六個老道在一座洞天雲光前遙遙對峙。
那峋石真人與信寧、信凡兩老道,可絕不尋常人物,怎的會與大師兄夏侯滄對上了?俞和心中咯登一翻,他心思急轉,並沒有招出破甲劍,而是祭出那柄刻著天罡北斗星圖的玉尺,以尺為劍,引出一道寒光,只向碧雲寺的群修電she而去。
一邊疾飛,一邊振動丹田真元,舌綻雷地大喝道:「道友休要擔驚莫要害怕,我玄真子替你助陣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