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不一定做夢,做夢也不一定能夢到自己想夢到的。
這天晚上,趙卓沒有夢見蛇發女妖所在的夢境空間,只是夢見了那個離開自己近十年的男人。
他依然還穿著那個破破爛爛的科研人員專用的白色大褂,鬍子拉碴的樣子,頭髮亂糟糟的彷彿雞窩一樣,一雙眼睛並不大,但卻總是明亮的讓人不敢直視。
他夢見他再一次回到了那一年初入膠囊賭局時候,在那些賭局選手之中茫然不知所措的挑選著自己下注的人選的情形。人群一圈又一圈的轉著,一個又一個拳手被人選走,他拿著代表著自己生命的標籤,茫茫然看看這個人,看看那個人:這個比較高一點,但那個更壯實一些……就在這樣的猶豫之中,本來還很多人的賽場之上,便只剩下了最後三個人。
一個瘸子,一個瞎子,還有一個瘦弱如同竹竿一樣的明顯沒有什麼戰鬥力的男人。
陷入絕望悔恨境地之中的少年,幾乎是下意識地將所有的希望放在了那個稍稍正常一點的男人身上——原因無他,比起另外兩個殘疾人來說,他至少還算靠譜一些。
不得不說,他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因為最後留下的那三個人之中,最不被人看好的瞎子和瘸子一路過關斬將,竟是在第一個月的賭局比賽之中就衝到了四十平米區域。而他所選中的看上去最靠譜的男人,卻用了兩個月。
他讓他叫他修叔。所以他就叫他修叔。至於他的真名,那個時候是完全不知道的。
好吧,現在當然是知道了的,他叫李修刀。在沒有被流放到泥沼區之前,是聯邦書派裡很有名的一個人。
他似乎生來就是要做大事的人。在聯邦上層區的時候是如此,來到了泥沼區之後依然不肯放下這樣的心思。他帶著他在膠囊賭局住了三年,卻又並不如其他的人那樣混吃等死。總是忍不住雀躍著想要向那個金字塔的最頂端衝刺。如果不是顧及到趙卓太過年幼,他是絕對不會耐著性子在那裡窩三年的。
只是……有夢想的人無論如何都是沒有辦法阻止的。當趙卓十歲的時候,那個男人在某次比賽結束的夜晚,將他叫到跟前,認真的對尚顯年幼的男孩說道:「這樣如同鹹魚一樣的生活對我來說實在是一種折磨。雖然這折磨之中一直有你陪著我。但我還是覺得難受。所以……我還是打算照著自己的性子胡來一次——我想親眼去更高層的地方看一看,那些能夠常年站在金字塔最頂端的那些人到底是怎樣強大的人。畢竟就算是鹹魚,也該有夢想著翻身的一日吧。」
「你願意跟我再賭一次嗎?豁出你的性命跟著我?」鬍子拉碴的男人看著男孩,微笑著問道。
夢境之中,趙卓彷彿一個飄離身體而出的幽魂一般,看著那時的自己冷酷而堅決的搖頭拒絕道:「我才十歲,我的人生還很長。修叔你有夢想,可以自己去追,但那不是我的夢想……我不會跟著你一起送死的。」
以夢境的方式重新回顧自己當年的選擇,少年沒來由的有些心痛。那一瞬間,他從男人明亮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絲淡淡的遺憾和感傷。他突然有些懊惱起來,為何當年的自己,竟是沒有發覺到這些東西的存在呢。
「雖然真的有些失望,不過你的決定我還是很滿意的……你也不是一個甘於做鹹魚的人呢。真像我。嘿嘿。」摸著男孩的頭,男人抓了抓自己的雞窩一樣的頭髮,輕笑著得意道。
逐漸朦朧而無法記憶的夢境的最後,少年隱約看到了那個人再一次毅然決然朝著金字塔頂端攀爬的身影。只是,少了他陪伴,那身影顯得格外的孤單蕭索。
熟睡中的少年下意識地抱緊了膀子,在地板上翻滾著,竟是擠到了牆邊的沙發下,倚靠著漸漸溫暖的沙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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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睡好?」看著靠在沙發上打哈欠的趙卓,沈嬋一邊梳理著頭髮,一邊問道。
「做了個糟糕的夢……」揉了揉眼眶,趙卓隨口答道。關於修叔的夢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做了,但也許是因為昨天驟然見到陳瘸子和瞎子兩個故人,所以才會被勾起了些往事。再次夢見那個可以說拯救了自己一生的男人。
「那為什麼不再睡會兒?」
趙卓搖搖頭,看著沈嬋輕聲說道:「我想去一次實驗室。」
「這個時候去?你不怕被抓嗎?」女子皺眉看著他,不知道趙卓為什麼突然會有這樣的決定。
「你才是泥沼區總督通緝的要犯,我可不是!」搖了搖手指,趙卓撇嘴說道,「就算那裡現在被聯邦軍隊團團包圍,只要他們不是見人就抓,那我依然可以大搖大擺的進去。岳經他們做的實驗可是關係聯邦未來發展方向的大事,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未必敢阻止。」
對於卡的意義,沈嬋自然比趙卓更清楚。是以她點點頭道:「既然你要去,那就順便幫我問問上次說的植物系卡的事情吧。也許會有什麼進展也說不定。」
想到沈嬋居然提出將那些植物也做成卡的創意,而且岳經明顯還答應了,趙卓就有些不明所以,搖搖頭道:「我還真不知道那種只能被動防禦的植物系卡就算被研製出來又能有什麼用呢?」
「盾牌有的時候也是可以殺人的。」認真看著趙卓,沈嬋如此說道。
「好吧。我會幫你問問的。」再次伸了個懶腰,讓自己渾身的骨頭都「嗶啵」作響,趙卓這才從地上站起來,看了一眼另一個緊閉著的房間,再次提醒沈嬋道:「我沒回來之前……你們最好不要出去。特別是牙牙,你要看緊她。」他可真的不敢保證那個娃娃臉男人會對女人做出什麼事情來。特別是在齊牙牙曾主動「招惹」對方的情況下。
「明白。」沈嬋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