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有糧和趙美娘見面的情景就是這樣。鍾有糧心慌意亂,對女子宿舍感到焦慮不安,這棟樓裡都是女人!都是曾經為奴為婢的女人。他腦海裡總反覆想著當年在主家的時候,對婢女的映像。她們面黃肌瘦,偶爾長得白嫩點的,很快就會被主人收用,填入內房。直到年老色衰才會重新出現在他們視線中。那個時候,她已經變得渾身臭氣,脾氣古怪。甚至很多等不到這一天,就會不知道消失在哪裡。院裡的死人,他也埋過幾個。不過當時他害怕極了,忘記了探查這些死人是誰,是因為什麼原因死去。
鍾有糧在胡思亂想,渾然忘記了自己是為什麼而來。等到他走到格局相仿的宿舍內,推開趙美娘的房門,還是被嚇了一跳。
女人的房間和男人的自然很不一樣。趙美娘的房間也是三張床榻,分列在房間三面。最中間靠窗的是一個小几,上面放著一面小銅鏡。鏡子的主人背對著她,在給自己梳妝。房間裡還有一人,是一個年幼的小丫頭。她看到有男人進來,只是嚇了一跳,卻沒有多少意外之色。她只是一撇嘴,嗔怪道:「進來也不敲門。好沒禮貌!」
鍾有糧嚇了一跳。這光景,背對他的女子也轉過頭來。她顯得比較成熟,怕有二十五六歲。仍然梳了一個少女的髮髻。臉上略施了粉黛,顯得更為誘人。她的眉毛又細又長,顯然是精心修過。一雙眼睛閃著小孩子才有的光彩。
鍾有糧趕緊行禮:「是,是門口的那人讓我過來。我是來找人的。」
房裡的小丫頭嘟囔了什麼,頗有點怨氣的走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剩下的那個女子顯然就是趙美娘,而她也的確當的起這個名字。人如其名啊!鍾有糧這麼想著,愈發覺得不自在,態度也十分恭敬。
「哦,不知道大兄弟,你要找的是誰?」趙美娘一點也不意外,好像這事她幹過很多次一樣,神態自若。「是這樣的,我的一個小弟,叫吳小猴,是魏西王家莊人,他的表姐小名叫做王幡兒,生於貞觀三年八月,今年大概也二十六歲了。八年前,他們家遭到變故,賣身為奴,和表姐失去了聯絡。」
「喲,這個可不算好找。」趙美娘擰過頭,斜對著他,歎口氣道:「這可不算容易。八年了,當年又是剛及笄。這些年,說不準就嫁人生子,那可就離不了主家了。我們女人,可不像男人那樣想去哪就去哪。」
鍾有糧從心煩意亂中反應過來,於是他躊躇了一下:「還請小娘子老范打探一下,我這邊,但有驅遣,在所不辭。」然後從囊中摸出幾十枚大錢——這是他攢下來的全部資產。裹在一塊粗布內,雙手奉著放在了趙美娘身前。銅錢之間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趙美娘瞥了一眼,嘴角浮現出笑容。她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然後說:「既然這樣,奴家還真的有一件事要請大兄弟幫忙。」
鍾有糧不自覺的挺直了身子,彷彿他面前不是一個女子,而是他的老闆,是朝廷的衙役一般。他鼓足勇氣回答道:「小娘子儘管吩咐。」
趙美娘笑道:「大兄弟,你也不問問奴家到底要你做什麼,也不怕是什麼作奸犯科,佔你便宜的勾當嗎?」
鍾有糧老臉一紅:「趙娘子怎麼會是那種人,俺就光棍一條,也沒什麼可讓人圖謀的,自然也就沒想那麼多了。」
趙美娘輕笑道:「對了,還不知道大兄弟怎麼稱呼呢。」
鍾有糧才想起來介紹自己:「俺叫鍾有糧,原來是趙郡黃家的奴婢。」他家世代為奴,自然也就沒有自己的出身。趙美娘也不介意這一點,住在這一片宿舍的,大部分人可不都是這樣?
「鍾有糧兄弟,真是好名字。」趙美娘點點頭,才說道:「鍾兄弟,這件事情非但不是什麼壞事,反倒是一件是男人就很想要的好事。我有一個姐妹,她住在隔壁三間,你若是不介意,就請去拜訪一下她,她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做完之後,就再也不許提起這事,你可能辦到?」
鍾有糧想都沒想:「包在俺身上。」
趙美娘眼角露出一縷隱蔽的笑意:「成交。奴家自然會幫你打探,有消息後,會送到你的住處。現在,你就去東頭三間找杜十娘。這個就是信物。」
趙美娘從袖子下面遞出一個香帕。鍾有糧小心翼翼的接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然後他就渾渾噩噩的走了出去,往東走了三間門,問道:「杜十娘在嗎?」
這一喊不打緊,一喊之後,周圍忽然冒出七八個年紀不一的女人,瞅著鍾有糧上看下看,像看一件什麼稀罕物事。然後便嘰嘰喳喳的評頭論足起來。鍾有糧還沒有反應過來,不知怎的就被推入一間房內。
這間屋子和趙美娘的也沒什麼大的區別,只是再裡頭的女子不一樣。杜十娘站在房屋中間,正對著她,於是彼此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杜十娘年紀不大也不小,像是二十五六的樣子。她額頭很高,眉毛擰在一起,彷彿是面對著什麼困難的決定。她的鼻子也不小,讓她的面目顯得有幾分兇惡。最後她的嘴也不小,嘴角稍微下垂,好像心情十分收到困擾一般。
鍾有糧被她的表情弄得很緊張,十分尷尬,值得遞出去趙美娘給他的香帕:「這個是信物。杜十娘有什麼吩咐,俺立刻就去辦。」
看到香帕,杜十娘的眉頭放鬆了,彷彿放棄了抵抗一樣。她臉上讓人緊張的表情無影無蹤,反而換了一幅微笑的表情,柔聲道:「不著急,客人要不要來點茶水?」
鍾有糧接過茶水,覺得頭變得昏昏沉沉起來。但他仍然沒有覺察到有什麼異樣,只是覺得支撐不住,軟軟的靠在床榻上。他勉強張開嘴巴,連聲音都變了調:「杜十娘,俺怎麼覺得身子有點沉,俺得打個盹。」
杜十娘十分抱歉的看著他,解釋道:「大兄弟,你別擔心。這個只是一會功夫,沒什麼害處的。」
鍾有糧再也支撐不住,眼睛閉上,但他沒有睡著也沒有昏迷過去。他只覺得有一雙柔軟而光滑的手解開他的腰帶,然後腰下方傳來一種奇怪的感覺,剛開始有點漲,然後就是一種難以描述的麻癢。
他還沒有意識的發生了什麼,忽然覺得自己恢復了些許力氣,睜開眼一看,杜十娘竟然騎在他身上,彷彿忍受著一種極大的痛苦。
他很久以後才明白,自己被逆推了。但他一點也不怨恨,相反還十分感謝這一切。趙美娘帶著一群女子,組成的姐妹社就是這麼一個奇怪的組織。她們並不嫁人,自己挑選中意的男子,然後誘騙他們或者勾引他們進來。有的只是為了一時歡愉,有的是為了子嗣。大部分被選中的男子都十分樂意,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悶悶不樂。原因不是別的,卻是因為這姐妹社的女子,不願意脫社嫁人,讓他們好不懊惱。
鍾有糧自從來過一次以後,就時常過來探望杜十娘,他們有時候會歡好。有時候只是說一會兒話。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過來,只是有時候忽然想來,他就來了。
直到有一天,他決定向道長袒露心跡,來尋求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