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公說張亮意圖謀反,那麼,房公也承認張亮的謀反還只是意圖。而這個意圖,是從
他家蓄養了五百名私兵開始的,是也不是?」李治問道。
「不錯。如果不是為了謀反,他養五百私兵,還謊稱為義子做什麼?禮制有規定,蓄養
的僕從一品大員也不可超過七十二人,他這五百人已經遠遠超出了這個數目。」房玄齡
覺得這個問題簡直就是放水,如此明白的道理,難道還要仔細分辨一番嗎。
「既然如此,按照房公的邏輯,那只要蓄養門客超過七十二人,那就是謀反,是不是?」
此話一出,好多人的臉色都變了。房玄齡也覺得有點不妥,只得退讓道:「這個當然不
能一概而論。」
「那好,既然這一點不能一概而論,那我們再來找幾個人證,帶嫌犯慎己,李氏。」
有軍士便押了一個年輕漢子和一個年輕婦人一起進來。之見這二人衣冠不整,頭髮蓬
亂,正好像是正從床上抓個正著一般。
「稟報聖人,我們在寺廟的客房內抓到這兩名人犯。」
「你,你你們,竟然背著我……」張亮看到這一幕,怒火攻心,當時就昏了過去。
「慎己,你和你的義母李氏,怎麼會搞到一起去的?搞了多久了?」李治不緊不慢的問
道。
「我,我沒有亂搞。我沒有。」慎己被這個陣勢嚇怕了,只是拒不承認。可是人贓並
獲,抓奸在床,他怎麼能抵賴的了呢。
「傳寺廟知客僧。」自有一名沙彌候著,聽見傳喚便立刻帶上殿裡。
「這位大師,你可認得這兩人。」李治問。
「認得,這二位施主是隕國公府上的貴客,也是我寺的常客。」
「這二人什麼時候開始常來你寺客房,行那苟且之事的?」李治問。
「阿彌陀佛,上官不要血口噴人。我寺廟客房從來都是供香客前來參悟佛法,為了避免
打擾香客的清修,我們從來不干涉香客的私事。這上官所問的苟且之事,我們從未得
知。」沙彌趕緊先自己撇清關係。開什麼玩笑,這等爛事誰願意沾上因果呢。
「不過上官若要知道他二人什麼時候開始頻繁來我寺,那大概有一年多的光景了。」
「一年多的光景,正好是張亮隨御駕親征高麗的時候,房公,是不是?」李治問。
「不錯,想來正是這段時間李氏空虛寂寞,因此就讓他收養的門人有了可乘之機。」房
玄齡的好奇心完全被轉移了。雖然唐朝作風開放,但是這等事情拿到朝堂上公開說
起,卻也是頭一遭,叫這幫老裝逼犯好不興奮。
「慎己,你來隕國公府上多久了?」李治問。
「……」慎己不說話。
李治見這貨不肯開口,立馬出言威脅:「慎己,你若是乖乖回答問題,本官也只追究你
這通姦之罪,罪還不致死。但如果你在朝堂上公開藐視上官,那可就不僅僅是皮肉之
苦了。如果張亮洗脫不了謀反的嫌疑,那你作為頭號從犯,數罪並罰,是什麼結果,
你可知道?」
「我說……我說……」慎己也不是笨蛋,立刻投降。
「罪人來到隕國公府上兩年了,一年半以前,李氏勾引我,讓我到他房中,訴說她想念
家中弟弟。又說我長得彷彿有幾分相像,想讓我抱上一抱。哪知我一伸手,她的衣衫
就盡數掉在地上。罪人不知如何是好,正好離去,卻被李氏相威脅,說我要是敢走,
她就敢叫人進來,說我……我非禮她。」慎己忙不迭的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頓狂說。
李氏只能低下頭去,不敢抵賴什麼。
「慎己,你剛來國公府上時,門客有多少?為什麼李氏單單找上了你呢?」李治問。
「回上官。我雖然出身低賤,但爹媽給了一身皮囊還能入眼。當時門客也只有三五十
人,因此我在其中十分顯眼,這也才會讓李夫人看上。」
「那後來,是誰讓人接納越來越多的門客呢?」李治又問。
「這個……其實,自從李夫人來到府上,逼義父休了前妻,改立她為大房以來,家中事
務,多為她做主。義父平日喜歡和我等一同飲酒,一旦出行,便也要百來人前呼後
擁。李夫人的車隊也是這番規模,因此門客就越招越多。」
「那麼,平日你們這些門客,可有操練?」
「哪有!我猛這幫閒漢,只有七八十人得寵,時常伴隨主家。多數人便只是車馬隊裡
廝混,能在廚房混的一口吃食。許多人吃了食物,便不知去向。又有些閒漢,只等的
有酒水時,才會出來湊個熱鬧。後來李夫人讓我做了大頭目,我手下還有三四個小頭
目,每人帶的五六十人的隊。我每次散些錢財,只為要人手時,能叫來人手即可。許
多面孔,就算我也不認得。有上官說主家要謀反,哎呦,你看我們這身備懶習性,斗
雞鬥狗還能有點用途,做大事那是萬萬不中用的。還請上官明鑒啊!」
李治滿意的點點頭,看向房公:「這下雖然不可全信,但想來長孫公前去搜查的隊伍
也可以得知一二。不知道前去搜查時,隕國公府上人可有戒備?內裡秩序可算的上森
嚴?」
「這個,基本上都是一群烏合之眾……不足為慮。」長孫無忌回答。他是個圓滑的人,一
時不清楚太子的真正目的,便決定實話實說,靜觀其變。
「諸位,經過這番證詞,你們應該可以知道隕國公張亮府上的真實情況。他養了五百門
客,雖然逾矩,但只是一群烏合之眾,為鬥雞走狗之徒。他們既不操練,也沒有嚴密
的組織。說他昏庸可笑,治下不嚴,我也沒有異議。可是說他意圖謀反,請諸公告訴
我,他這樣的人,也配叫做意圖謀反?」李治說著,指向躺在地上仍然暈厥的張亮。有
內人取了冷水澆他面上,只聽見張亮大叫一聲,醒轉過來。褲襠下卻已是騷臭難聞。
這貨原來是給嚇尿了。
見到此情此景,就連房玄齡也捂著鼻子,不在吱聲。
馬周出來說話了:「太子殿下果然是明察秋毫,深明大義。臣啟奏聖人,隕國公張亮雖
然不可稱之為謀反,但有損國體,年老無用,而且帶頭知法犯法,危害鄉里,不利國
家,不宜繼續擔任宰相,應當削爵去官,流放百里,以示懲戒!」
見到此情此景,一群騎牆派立刻調轉口風,紛紛附議。連長孫無忌也出言附議。房玄
齡見場面轉變成這個樣子,也只得放棄。
「三年前,朕對侯君集說過,朕因為你,甚至再也不願意去凌煙閣。」李世民見大局已
定,便開口說話了。
「當年這二十四名有功之臣,多有凋零,讓朕於心不忍。沒想到,張亮竟然做出這樣的
事情,實在是辜負朕的一片苦心。他們的功勞,是毋庸置疑的。可是現在張亮的所作
所為,確實是太不像話了。出了這種事情,真是丟盡了朕的顏面。」
「本來單憑他的所作所為,就是當豬也不為過。」李世民說的激動處,竟然讓龐大的身
軀站了起來,讓他身旁兩個內人嚇的趕緊扶住。
「但多虧太子殿下為你說情,還了你一個清白。」
說到這裡,李世民眼裡冒著凶光。這個清白不清白,他一眼就能分辨。張亮雖然膽小
怕事,但也絕對不是省油的燈!
「論功勞,張亮位列開國二十四功臣之一,又檢舉了侯君集的謀反案。論過錯,張亮出
征不力,險些誤了朕的大事。再者,御下不嚴,行事錯亂。朕以為,張亮確實不應當
再當這個宰相了。不過這爵位也是朕當初親手所贈。因此功過相抵,張亮還是功大於
過。就不拿掉他的爵位了。傳令下去,擬旨遣散隕國公府上所有僕從門客,張亮和家
屬遷往洛陽,監視居住。不許離開家門一步。此罪不罪及家人。至於李氏通姦一案,
那就該怎麼判就怎麼判。還要勞煩趙國公辦了。」
說完,李世民重新坐回步輦,幾個宮人抬起來,飄飄然的離去了。留下一眾大臣面面
相覷。
監視居住也不是什麼新玩意。原來李世民的老子李淵,不就是被監視居住到死嗎?總之,高級政治家被整的待遇,差不多就這樣了。這樣的監視居住,直到現代中國不是還有嗎?還挺有名的咧。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