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日,李世民親自率兵趕赴鴨綠江前線。說不擔心是假的,他最疼愛也是最小的兒子李治親自率軍,繞過兩道封鎖線,在三十萬大軍的威脅下突襲平壤,讓他十分擔心。他在烏骨城一夜沒睡,又等不到消息,心中十分焦急。如果一切順利,此刻平壤應該已經攻陷。但是水上交通受限於船速,而陸上又不通,他乾脆趕赴前線,希望通過敵人的動向來推測平壤的局勢。可是高麗軍並沒有什麼異動。
六月十九日深夜,張亮派遣的信使終於從南浦趕回,帶來了振奮人心的好消息:「淵蓋蘇文伏誅,平壤已降!」
李世民非常高興,立即下令犒賞三軍,設立受降的高台。六月二十日,鴨綠江對岸的高麗軍營大亂,一群群士兵四散而去,不復有組織。而中軍帳內派出一襲人馬,渡江而來,來人正是原烏骨城守將高突勃一行,他正是高麗軍義州部的將領。他來到唐軍軍門前,頭縛白布,丟盔卸甲,像高延壽一樣跪著前行,高呼:「高麗軍高突勃率部來降!」
唐軍回以山呼海嘯的口號:「吾皇萬歲,大唐必勝!」
六月二十一日,李世民命令高麗軍義州部還剩下的五萬降兵放下武器,然後將自己的本陣六萬軍隊進駐義州。六月二十二日,李治完成了對平壤勢力的肅清,派長孫無忌留守,自己和李道宗率領五千騎兵前往高麗軍博川部,該處將領得知淵蓋蘇文被殺,便立刻潛逃而去,只剩下七萬多軍隊,李治解除了他們的武裝,令他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六月二十三日,李世民車駕經博川與李治回合,前往平壤。自此唐麗戰爭結束,以高氏高麗的覆滅而告終。比歷史上的覆滅高麗要提前了23年。
順便說一句,公元660年,蘇定方滅百濟,便是一次水陸協同作戰,他率軍十萬,從山東威海成山出發,東南行360公里水路,在白江口,今韓國錦江江口擊敗百濟聯軍。663年,在百濟復國運動中,唐軍和新羅聯軍再次在此擊敗百濟和日本聯軍,徹底控制了這一地區。當時僅僅百濟就有七十六萬戶。可見更加強大的新羅和高麗的人口,也不會下於此數。以當時唐朝不到四百萬戶的人口,對抗高麗和百濟兩國超過一百五十萬的人口,實在不是一場輕鬆的戰役。
而在白江口之戰以前,日本的國號還是倭國,天皇還沒有施行律令制。當時的天皇是齊明天皇,是一個兩次擔任天皇的女人。而飛鳥時代的日本,及其落後原始,甚至連貨幣推廣不開。尤其扯淡的是,竟然還能組織聯軍來和百濟攻擊唐朝!
解決了高麗以後,朝鮮半島上的勢力仍然還有百濟,都城在白江上的熊津,以及新羅,都城在金城。其實雖然新羅與唐朝交好,但並非是仰慕中國,只是為了消滅百濟和高麗,統一朝鮮半島而已。對於少數民族和邊境民族的統治,自唐朝以來的羈縻政策,其實是開了很不好的頭,日後滅亡中土政權的遊牧民族,都是早年羈縻,任其發展的結果。
但是此時國事仍然是李世民做主,李治估計他早已厭戰,收服高麗侵佔的漢四郡之後,這位皇帝的野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因此他並不會趁勝追擊,繼續統一朝鮮半島,而且他也知道,山高路遠,無法對當地形成有效的統治,多費力氣並不值得。
李世民來到平壤,先接受了高麗國王高寶藏王的受降,然後處死了淵蓋蘇文一族。然後檢閱了高麗四十二個州,一百個縣的土地,一共大概有八十萬戶居民。李世民在平壤設立了安東都護府,封高寶藏為安東王,當然他只是名義上的國王,實際權力則設立安東都護府來行使,封丘孝忠為安東都督。
朝鮮半島上的局勢暫時穩定了,與歷史上不同的情況是,百濟尚沒有被滅,新羅和百濟的戰爭仍然將繼續,日本仍然會在將來插上一手——唐朝的策略是:坐山觀虎鬥,等到你內附!
安東都護府則開始逐步的掌握當地的行政權力,促進民族和文化的交流融合。第一,則是修建從營州到平壤的驛道,新設二十個驛站,並且修建南浦和義州港;第二則是設安東軍兩萬人,逐步收回原高麗北部的國內城,扶余城等殘餘勢力,維護邊境的穩定。
如何收服邊境的少數民族呢?我們可以參考一下後世現代政治環境下的多民族國家的情況。南斯拉夫,前蘇聯和印度就是很好的對比。
在這裡,筆者引用一下秦暉教授在《多民族國家的多元與認同之道》文中的觀點,並試圖用這個理論解釋一下為什麼中國曾經的許多屬國,比如東北少數民族,突厥部落,渤海國,占城,西域都護府,吐蕃等國家,雖然被多次征服,但是仍然最後不僅沒有融入到漢文明,融入到封建王朝,反而在之後甚至會對中原文明反戈一擊呢?
此文中提到,南斯拉夫和印度,相似之處,都是聯邦制國家,民族,宗教乃至黨派的構成都極其複雜,在國際關係上,都是尼赫魯和鐵托都是信奉不結盟主義的。不同的是什麼呢?鐵托搞得,是列寧式的聯邦,他不允許政治上的多樣性,反而鼓勵民族上的多樣性;前南斯拉夫境內,每一個民族每一個信仰,他都鼓勵其族群和思想的獨立性,甚至專門成立了一個穆斯林族,並且維護他們思想意識形態的獨立性。在我看來,這種手段,是一種「統治手段」,他所關心的是中央集權的政治,經濟和權力統治,而不是思想認同。日後這八個共和國帶著他們各自的思想,信仰分裂為現在四分五裂的斯洛文尼亞和克羅地亞,塞爾維亞,波斯黑山,蒙特內格羅和馬其頓,科索沃也很快就要獨立了。
而尼赫魯搞的則是憲政式的聯邦,他允許政治上的多樣性,對民族,宗教的多樣性談不上限制,但也絕對不算鼓勵。英吉拉甘地解除錫克教護教武裝的一幕,仍然歷歷在目。她後來雖然被錫克教的教徒所刺殺,但是她用生命的代價,堅持保障了印度聯邦的穩定,稱她為印度國母並不為過。但另一方面,印度和巴基斯坦以及孟加拉國的分裂和戰爭則表明,儘管實行了憲政民主,在某些方面的多元化和分歧,仍然是不可彌補的。
印度的複雜程度比南斯拉夫更嚴重,因為南斯拉夫好歹都是斯拉夫人,有一個塞爾維亞族作為主體,而印度從及多王朝以來,一千多年都沒有本土居民建立的統一王朝。所以,從來有印度教,但是沒有印度國之說。而境內的印地語和烏爾都語,其實也是一種語言,只是後者用的是阿拉伯文字標記的。說印地語和烏爾都語的人是可以互相交談的,巴基斯坦人和印度人其實說的就是一種語言。
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形成,付出了一百多萬人的生命的代價。可以說當時印度的民族衝突才是非常嚴重的,但是後來則越來越淡。如果說印度和巴基斯坦都是出於當時的冷戰形勢而建立的話,那冷戰形勢結束之後,為什麼南斯拉夫和平結盟但最後分崩離析,而印度血腥建國但最後越來越強呢?
以東西孟加拉邦為例,印巴分治的時候,兩個國家都有非常強的獨立意識,最後東孟加拉獨立為現在的孟加拉聯邦,而西孟加拉執政黨印共馬偏偏是一個非常反對民族主義的黨,他在今日的印度,除了在三個偏遠邦以外的影響都非常小,但是總部仍然不屈不撓的設在德裡,而且儘管印共馬的選民和黨員都是以孟加拉人為主,可歷任的總書記從來沒有讓孟加拉人擔任過。他們的理想是將印共馬的思想傳播到整個印度。
按照秦暉教授的觀點,印度的經驗表明了,國家存在的基礎,乃是憲政認同,或者說整個國家體系的認同,尤為重要的是經濟系統的認同,並不局限於民族,宗教和左右,也不應該是軍事力量維繫。
比如,朝鮮半島三國的國策,雖然記載不多,但從四世紀就將佛教定位國教可以推測,此時的三國,很可能也施行了魏晉時的授田制。此時的日本處於飛鳥時代,其中一個重要的進步,就是學習了貞觀年的租調庸制度,廢除原始氏族時代沿襲而下的田產和農民都屬於氏族的古制,將土地改為公田和公產,並且徵收實物地租。
中晚唐時期,公田和公產制度在唐朝破產,不得已改兩稅法,徵收貨幣地租。經濟基礎和土地政策的破產,才是唐朝衰落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