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梅先生回來了穿越農家女。」
青青歡聲雀躍的聲音,遠遠的便傳了過來。
屋子裡,正臨窗而立望雪傷懷的紫蘇,乍然聽到青青的那一聲喊,先是在原地怔了怔,待回過神來,立刻提了裙擺,飛快的迎了出去。
梅聖俞一襲黑色鑲毛大褂,外披玄色大氅,此刻那玄色大氅上稀稀落落的沾著不少的雪花,有的時間長了融化成水,滲進衣裡,有的則層層疊疊著,積攢成不薄的一層,隨著他的舉手抬足間,落了一地。
「先生。」
紫蘇再如何也不會想到,梅聖俞會在這個時候趕了回來,這麼多年的相交相處,梅聖俞對她來說,已不再僅僅是個合作人,更多的時候亦師、亦友、亦父!一丈外,她頓了步子,微抬了臉,想對風塵僕僕趕來的梅聖俞笑一笑,不想才扯起嘴角,卻是眼眶一熱,淚水不由自主的便奪眶而出。
看著一丈外那個站在階沿之上亭亭而立的身影,梅聖俞長長的歎了口氣。待看到她臉頰上乍然間滾落的淚時,梅聖俞驀的便感覺,似乎有雪花鑽進了衣裡沁得他心口一涼,涼過後便是絲絲的痛。
「這怎麼就哭了,可是不高興看見我?」
紫蘇被梅聖俞打趣,當下「噗哧」一聲,不由得便又笑了出來。這一笑,便緩解了她心頭的那些許無助與惶然,當下,她又是那個天蹋下來,有高個頂的陶紫蘇。
「不是說可能要年後才能回來麼?」紫蘇迎了上前,「怎的,提前了這麼多日子趕回來了。」
梅聖俞便呵呵一笑,由紫蘇陪著進了花廳,一邊解了身上的大氅,一邊坐到燒得旺旺的火盆邊,就著火盆烤了烤手,這才對紫蘇道:「這還不是你那夫君搞出來的事。」
「燕竹?!」紫蘇疑惑的看了梅聖俞,「他怎麼了?」
青青托著紅漆描海棠花的托盤走了進來,將冒著熱氣的茶盞放到了梅聖俞身邊的小几上,便乖巧的站到了紫蘇身後,同樣一臉好奇的看了梅聖俞。
梅聖俞端了茶盞,輕啜了口茶,感覺到一股熱氣喘著喉道滑過,瞬間溫暖了全身後,他滿足的吁了口氣,似是自言自語的道:「哎,還是家裡的感覺好啊!」話落,他似乎也被自己的話給弄得愣了愣,稍傾不由自嘲的笑了笑。
紫蘇卻是不曾去理會他話中的不妥之意,只是往前,在他邊上坐定後,急聲道:「先生,你到是快些說說,燕竹他怎麼了?」
梅聖俞放了手裡的茶盞,對紫蘇道:「邱燕竹寫了封信給蕭家家主,說讓蕭家明年開春的選秀上,務必阻止陳家的閨女被選上。如果,事成,他願意認祖歸宗!」
「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紫蘇錯愕的看了梅聖俞,一直以來,邱燕竹是相當排斥認祖歸宗回蕭家的,突然間怎麼就……她看了梅聖俞,想了想道:「先生是收到信後,便立刻從京城趕了回來?」
梅聖俞點頭,「蕭家大老爺不知道燕竹跟陳家怎麼就對上了,一時間也無從瞭解,正好,我的事也辦得差不多了。」
「這次多虧了鶴玉那小子,有了他幫忙,見到了他的岳父,再由著那位長史大人幫忙求見了公主,獻上了我們的酒。」
「蕭鶴玉,他還好吧?」紫蘇對梅聖俞笑了笑道:「是不是還是那樣驕縱的性子?」
「挺好的。」梅聖俞笑笑道:「人成熟穩重了不少。」
這樣就好!
紫蘇點了點頭,他過得好,她心裡才會好受些!
梅聖俞似是沒有看到紫蘇釋然的神色,低垂了眼瞼,將一雙手在火盆上來回翻著烤,不時的搓一搓,輕聲道:「蕭鶴玉由著長史大人幫忙,進了千牛衛,任錄事參軍官居從八品。」
「當官了!」紫蘇怔怔的瞪大了眼看了梅聖俞道:「難以相像,那麼個小孩子脾氣的人竟然……」
言語之很是感概,毫不掩飾蕭鶴玉在她眼裡就還是個小孩子的事實。
梅聖俞看了呵呵笑道:「他是小孩子,你難道不是小孩子?你八歲就能出來賺錢養家,他可是比你還要大上那麼幾歲的!」
紫蘇聞言不由便訕訕的笑了笑。
那能一樣麼?至少,他的心理年齡已足夠成熟啊!
忽的便想起自己才讓青青送出去的信,如果說蕭鶴玉當官了,要扳倒陳家應該更容易些了吧?就不知道,那個千牛衛錄事參軍到底是個什麼官職!
「我前幾天也給他寫了封信去。」紫蘇對梅聖俞道:「也跟陳家有關。」
梅聖俞不由便擰了眉頭,對紫蘇道:「武威陳家?」
「是的。」紫蘇點頭,「現在已經不單單是陳季修的事情,陳家與我,只怕已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局面。」
梅聖俞倒了吸了一口涼氣,半響沒反應過來。
他這才離開多久,怎麼就鬧到了這一步。
紫蘇也沒打算瞞著他,便將事情簡單明瞭的說了一遍,最後,看了梅聖俞道:「我想找到趙秀才的爹,讓他上京告陳家五公子殺夫奪妻的事,說不定這樣能一舉扳倒陳家!」
梅聖俞點了點頭。
對於紫蘇的想法,他還是比較贊同的。
雖說生意人和氣生財,可若真是一旦交上手,那一定便是斬草除根,讓他再無還手餘地才罷休。
「你這主意不錯,蕭鶴玉或許說不上話,但他岳父可是堂堂公主府長史,是皇帝親自任命的,如果能使得他出面,事情便有了七成的把握!」
紫蘇點了點頭,將自己的疑慮說了出來,「只是一時之間怕是很難找到那趙秀才的父親。」頓了頓,輕聲道:「安肅那邊也一直沒有消息傳來,也不知道,三弟到底怎麼樣了!」
「你別著急,燕竹這才剛去,再耐心等等。」梅聖俞想了想對紫蘇道:「這樣吧,武威縣那邊由我出面,我去打聽和尋找那個趙秀才的父親,你還是安心在家等消息,你看如何?」
「這……」紫蘇難為情的看了梅聖俞,輕聲道:「先生,我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感謝你的援手。」
「傻瓜!」梅聖俞看紫蘇,笑道:「我們之間難道就僅僅只有合作?今天換成是你梅叔我落難,你難道只會眼睜睜的看著,而不施援手?」
不待紫蘇開口,梅聖俞道:「我聽青青說,你將郎先生安排出去了?」
「嗯,我怕家裡不安全,到時連累先生,便將他送去住客棧了,先生可要見一見?」
梅聖俞點頭,「我既然回來了,總是要見一見的,這樣吧,今天晚上我便去見一見,明天從客棧起程去安肅。」
「還是在歇一歇吧,這一連趟的趕路……」
梅聖俞擺了擺手,「事態緊急,先把事情解決了才是要緊。」
紫蘇見他已經拿定主意,便也不再堅持,連聲吩咐青青讓廚房燒熱水,做上幾道精緻的小菜送來,再溫上一壺枸杞酒,送去了梅聖俞屋裡。
另一廂。
邱燕竹聽完施旺的話,當即變色道:「不可能,我小舅子絕不會做出那等齷齪醃漬事,這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
施旺也不與他爭,只冷聲道:「你說是誤會,那且問你,當時我小妹身側,除了你那小舅子還有誰?」
邱燕竹被他問得一滯。
如果照施旺所說,陶致遠是在送施家小姐到了施家時,因見施家財勢,心生貪慕,突然對施家小姐發難,意圖造成既定事實,污了施家小姐清名,成就好事,一舉成為施家的乘龍快婿。若換成是別人,邱燕竹或許還會相信一二,可若是陶致遠,那絕不可能。
「施大哥!」邱燕竹略一沉吟輕聲道:「關於我小舅子家裡的情況,你可能還不是很瞭解,我想我有必要讓你知道一、二,而利於判斷事情的真像。」
施旺挑眉看向邱燕竹,既不打斷他,也不鼓勵他。擺出一副,你儘管說,但聽與不聽,信與不信,卻是不由你的態度。
邱燕竹亦不以為然,他啜了口茶後,緩緩開口道,「施大哥可好飲酒?」
施旺先是怔了怔,似是不期邱燕竹怎的突然問出這麼個問題。試問江湖人,誰不愛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當下,便不屑的點了點頭,算是做為回答。
邱燕竹淡淡一笑,緊接著問道:「施大哥可喝過一種酒,叫夢裡香的?」
「夢裡香!?」施旺看向邱燕竹,點頭道:「那酒雖然貴,尋常人難以喝上一杯兩杯,但我施家還是能喝上一喝的。」
「施大哥覺得這酒賣得貴?」不待施旺回答,邱燕竹又道:「那想必賣這酒的人賺得不少吧?」
「那是自然!」施旺大聲道:「要知道尋常酒水也就是幾個銅子一碗,便生這酒要卻是一兩銀子一甕!一甕也不過就是二十五斤,一餐下來,就沒有了。」
「不滿施大哥,我家小舅子便是這夢裡香的東家!」
「……」
見施旺瞪了自己不言語,邱燕竹點了點頭,確定的道:「你沒聽錯,這夢裡香乃是由我娘子釀製,由我小舅子售賣,他是名符其實的東家!」
這麼一點明白,施旺若是再說陶致遠是見財起意,那便說不過去了。
試想陶家本就有身居高位的兄長,又有能賺錢的姐姐,小小年紀的陶至遠,他還是「夢裡香」的東家,他能看上你施家那點財勢?
「為什麼?」施旺看了邱燕竹,半響,懵然出聲道:「為什麼?」
為什麼?
這個為什麼當然是指陶至遠為什麼要那樣做。
邱燕竹笑了笑,篤定的看了施旺道:「施大哥,讓我見上我小舅子一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