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邱家嫁到武威縣的大小姐回來了。」
紫蘇看了打聽消息回來的三弟一眼,眉頭微微一蹙,輕聲道:「邱杏娘?」
「是的。」三弟點頭,看了紫蘇道:「我從前不是跟你說過嗎?這邱家的老太太也好,大媳婦也好,都是貪婪成性的。但兩個加起來,也比不過這大姑子。」
紫蘇連忙挑了三弟一眼,對坐在一邊神色怔怔的陶大娘瞄了瞄,三弟恍然回神,連忙想著找話圓過去。
不想,陶大娘卻已經憂心匆匆的看了過來,「三弟,這邱家的人這般難說話?」
「沒有。」三弟連忙道:「娘你也知道,有錢人家的人不都是脾氣古怪點麼!」
陶大娘看了看紫蘇,又看了看三弟,沉沉的歎了口氣,默然的盯了腳底不言語。
紫蘇與三弟對視一眼,換了話題道:「你關去的酒,大栓哥那邊有回話嗎?」
「有。」三弟立刻提了精神道:「大栓哥說客人很喜歡,好些人都在問,什麼時候還能喝上這酒。」頓了頓,又道:「大栓哥還讓我問你一聲,這酒打算怎麼賣。」
「我們先算算吧,看看成本人工折合下來是多少。」紫蘇一邊說,一邊返身去取了紙筆來。
陶大娘在一旁看著姐弟二人,辟里啪啦的撥著算盤,你一言我一語的,看了一會兒,便起身道:「我去給你們弄些點心。」
「不用了。」紫蘇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對陶大娘道:「不早了,你去歇著吧。」
陶大娘擺了擺手,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了下去。
紫蘇連忙對一側侍候的青青使了個眼色,青青便提腳跟了出去。
這邊廂,紫蘇將手裡的筆擱在一旁看了三弟道:「以後當著娘的面,別說邱家的事。」
三弟沉沉的點了點頭。
隨著三弟的靜默,紫蘇忽的便也就覺得心累的不行。
「二姐。」三弟緩緩抬眼朝紫蘇看來,猶疑的道:「真的要讓娘去嗎?」
紫蘇揉了揉脹得不行的腦袋,半響無語。
光看邱家使來的那婆子的做派,便大約能知曉邱家對她和邱燕竹的婚事是個什麼態度。所謂的賞花十有**其實是鴻門宴!懦弱膽怯的陶大娘遇上那些一天吃飽飯沒事幹的貴婦,結果可想而知!
「不然,怎麼辦呢?」紫蘇看向三弟,「不去,越發的讓她們看不起。去了……」她低沉了嗓子沒出聲,但言下的意思,卻是不說,彼此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三弟看著一臉頭痛的紫蘇,緊緊的攥了手,沉聲道:「不行,就讓四妹陪了去吧。有四妹照看著,總會好些。」
紫蘇搖頭,「四妹還小。」
三弟還想再說,可在看到紫蘇臉上的堅決時,只得打消了讓四妹去的想法。
「實在不行,我明天去找邱大哥,讓他那天看著點。」三弟輕聲道。
紫蘇想要搖頭,可是想起陶大娘那句,寧可去打老虎也不想去邱家的話,只得沉沉的歎了口氣,點頭道:「嗯,你告訴他,若是讓娘委屈了,這親事不成也罷!」
三弟愕然的抬頭看了紫蘇。
紫蘇挑了挑眉梢,看向三弟道:「保護婦嬬弱小,是男人天生的責任和義務,他連丈母娘都護不住,還談什麼娶妻養子?」
「二姐……」
紫蘇擺了擺手。拿過推到一邊的紙筆和算盤,輕聲道:「好了,我們還是算這個成本吧,早點算出價格來,好西釀下一批酒,爭取在年關前能拿出來賣。」
「嗯。」
屋外,端了個紅木托盤的陶大娘怔立簷下半響無語,目光撩到身後同樣悄然站立的青青,抬手招了她上前,將手裡的紅木托盤交了過去,輕聲道:「你送進去吧,告訴姑娘早點歇息,別累壞身子。」
「是,大娘。」
青青應了一聲,端了紅木托盤往裡走去。
陶大娘待聽到屋子裡響起紫蘇問話的聲音,才輕手輕腳的走了開去。
「娘!」
不遠處,四妹幾步迎了上來,上前挽了陶大娘,脆聲道:「娘,我聽說白天燕竹哥哥家來人,來的誰啊,是不是給二姐送東西的?」
「不是。」陶大娘愛憐的摸了把四妹的頭,摟了她往前走,一邊輕聲道:「來的是個婆子,說是這個月十七要邱家要辦賞花會,讓娘一起過去湊湊熱鬧。」
四妹便看了陶大娘道:「那娘,你去不去啊?」
「我啊……」陶大娘頓了頓,稍傾笑道:「去啊,為什麼不去呢?娘活這麼大年紀,就只看到過山上的野菊花,還沒看過暖房裡養出來的呢。」
「那,娘,你帶了我去吧。」四妹討好的看了陶大娘,「我也沒看過呢,娘你放心,我一定乖乖的聽你的話,不亂走,也不亂動。」
陶大娘看著月色下眸子似比星光還要亮的四妹,看著她白皙如瓷的肌膚,看著她在夜色裡的經嬌艷如花的笑臉,稍傾步子一頓,抬頭打量著自己所站的這一方從前想也不敢想的深牆高院。
「四妹,你記住,不論何時,你都要好好待你二姐。」
四妹狐疑的看了陶大娘,「娘,你怎麼了?」
「沒什麼。」陶大娘笑了道:「就是覺得,我們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靠了你二姐。你將來,可別忘了你二姐!」
「我不會的,娘。」
陶大娘便笑著點頭,帶了四妹往她的小院走。
四妹還想再問,可看著陶大娘一臉的倦色,乖巧的閉了嘴,送了陶大娘回屋後,她便也回了自己的屋子。
時間眨眼一過,便到了農曆十七。
這天一大早,紫蘇便去了陶大娘的院子。
「娘,您今天穿什麼衣裳。」
陶大娘正坐在鏡前梳發,聽了紫蘇的話,便指了床上早已擺放好的衣裳道:「你看看吧,要是覺得哪裡不妥,你再給我調一身。」
「哎。」
紫蘇走到床榻前,拿了床榻上的衣裳看。一件豆綠色高領內衣,外面是一件蜜粉色提花外衣,顏色都很淺淡,但卻端莊溫暖。正合了陶大娘的現在的身份,不過份的張揚也不過度的低調。紫蘇又去看陶大娘準備的首飾。
眼見陶大娘梳了一個圓髻正猶疑著在梳妝台上的盒子裡挑選著,不知道戴哪根首飾合適,便順手拿了一枝水仙花的釵插進陶大娘的發間,輕聲道:「戴這只吧!」
陶大娘對著鏡子照了照,輕聲道:「會不會太單調?」
紫蘇便又笑著拿了一朵藍色的絨花貼在她圓髻的另一邊,俯身道:「您看看,這樣好不好?」
鏡子裡的婦人雖說因著往昔的歲月在臉上留下了抹不去的滄桑痕跡,但同樣,歲月賦予的沉穩端莊亦恰如其分的體現出來。
「挺好的!」陶大娘輕輕笑了道。
紫蘇隨手拿了桌上的口脂,對陶大娘道:「再抹些口脂吧。」
「這合適嗎?」陶大娘看了紫蘇,臉上生起一抹扭捏之色,「這樣會不會讓人笑話啊!」
「笑話什麼?」紫蘇不由分說便拿了那口脂,用手沾了往陶大娘嘴上抹,一邊輕聲道:「她們羨慕嫉妒恨還來不及呢!娘天生麗質難自棄,她們就是把自己拾掇成個白骨精也比不了你。」
陶大娘雖聽不明白紫蘇話裡的意思,但卻也知道紫蘇是在誇她長得好看,當下臉飛霞的道:「哪有這樣說自己娘的。」
「別動。」紫蘇固定住了陶大娘的臉,替她淺淺的抹了一層口脂後,又拿了桌上的胭脂替她淡淡的掃了掃,稍傾鬆了手道:「您再看看。」
陶大娘偷偷的撩了眼,就見自己本來略顯蒼白的臉,因了那淡淡的一層胭脂,便有了幾分水靈靈的嫵媚,當下不由便澀然的道:「這……這會不會……」
「放心,沒人會說你的。」紫蘇笑了道:「說您的,您就想,那都是嫉妒沒您長得好看的。」
陶大娘錯愕的看了紫蘇。
紫蘇「噗哧」一聲笑了,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待得陶大娘再次羞澀的低了頭時,紫蘇卻驀的攥住了陶大娘的雙肩,壓低聲音道:「娘,您記住了,沒有人比您高貴,她們和您都是一樣,不,她們更不如您,您用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養活我們,您比她們高貴多了。」見陶大娘眸光一動,紫蘇加重了語氣,「別怕,大不了這門親事黃了。沒有什麼比尊嚴更重要!」
「我知道了。」
紫蘇便安慰的拍了拍陶大娘的手,「我服侍您換衣裳吧,邱家的馬車已經在門外候著了。」
「哎!」
陶大娘初始步子還算是輕快,但在見過前廳邱家的婆子後,步子便又沉了沉,待隨著婆子走出院子,上了門外的馬車,腳就便像是被綁了兩個大石頭,重的抬不起來。
「好好侍候太太。」紫蘇對隨著陶大娘同去的青青吩咐道。
「是,姑娘。」
青青連忙應了上前去扶陶大娘。
「姑娘,那我們這就走了。」婆子對紫蘇行禮。
紫蘇淡淡的點了點頭,「去吧。」
眼見得馬車「篤篤」往前走去。
紫蘇掛在臉上淺淡如風的笑便緩緩的斂了下去,目光變得犀利而又冷寒。
「二姐!」
紫蘇回頭,看著怯怯站在門邊穿戴的齊整漂亮的四妹,重新綻了抹笑道:「去換身衣裳,跟二姐去後面看看,今天要出酒了。」
「哎。」
且說,隨著婆子到了邱家的陶大娘,正一心忐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身下的馬車頓了頓,稍傾隨車的婆子撩起了簾子,皮笑肉不笑的道:「太太,到了。」
陶大娘強扯了抹笑,對婆子點了點頭。盡量控制著自己顫抖的身子,準備起身下車。一直默然無語的青青便搶在陶大娘之前,跳下馬車,抬眼見著婆子似笑非笑的站在一邊,也沒給備個馬踏,又見邱家的大門口連個迎的人都沒有。
青青冷冷的勾了嘴角,對婆子道:「媽媽,你們家太太可真是奇怪,請客都不迎客的嗎?」
婆子沒好氣的橫了青青一眼,冷聲道:「許是客人多,太太抽不開身。」又轉了身,皮笑肉不笑的對陶大娘道:「這別人不能體諒,想來親家太太也能體諒幾分是不是?」
陶大娘正準備賠笑應幾句客氣話,驀的便想起紫蘇的交待,雖是做不出疾言歷色的樣子,但卻也是板了臉,由著青青服侍下了馬車,對婆子淡淡的道:「前面領路吧。」
婆子臉上有笑便有些繃不住了,但還是恭謹的在前頭領路。
青青在婆子背過身的時候,對陶大娘豎了豎大拇指,引得陶大娘差點失笑,在看到前面引路的婆子時,方忍了那笑。
進了垂花門,遇上幾個年輕的婦人,一看就是邱家頗有些體面的媳婦婆子。那些媳婦婆子打量了眼陶大娘,便上前向領路的婆子打聽,來的是哪家的客人。
「是陶家的太太。」婆子略提了聲音道。
「陶家的?」有人附了聲道:「就是跟我們燕竹少爺訂親的那個陶家?」
「除了那個陶家還有那個陶家,還有哪個陶家。」婆子撇了嘴,一邊冷冷的說道,一邊使了眼色給這些媳婦婆子。
下一刻,媳婦婆子們便上前見禮,「見過太太。」
陶大娘攥緊了青青的手,一時間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整個人都僵在了那。青青連忙暗暗的扯了扯陶大娘。
恍然回神的陶大娘便連忙道:「免……免禮。」
媳婦婆子們低垂的眉眼互相看了看,在彼此眼裡都看到了一抹濃濃的嘲諷之色。
「青青。」陶大娘竭力鎮靜了聲音喊了青青。
「太太。」青青權開扶了陶大娘的手,探手自懷裡,取了一個荷包出來,自裡面拿出一錠一兩的銀子遞給了領頭的媳婦婆子,「這位嫂嫂,這是我們太太賞你們喝酒的。」
正低笑的媳婦婆子們便愣了愣。
「嫂嫂們快拿著,」青青笑瞇瞇的道,眼見眾人愣在了那,作出恍在大悟的神色,猶疑的道:「可是少了?」話落,連忙又去荷包裡取銀子。
邱家並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人家,往常打發的也就是幾分銀子的事,現如今陶大娘出手就是一兩。而青青還當眾人嫌少,要再加銀子。這傳了出去,還不拘會被怎麼說。
領頭的婆子連忙輕輕的咳了咳。
「奴婢們謝太太賞。」為首的媳婦婆子連忙接了青青手裡的銀子。
婆子便回頭對陶大娘道:「太太,我們快些去吧,想來,我們家太太該等得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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