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捷報頻傳,讓大後方金陵城裡的眾人鬆了口氣。
舒眉父女自不必說,最快活的莫過於小葡萄了。他心心唸唸惦記多日的爹爹,總算有了消息。還是能讓他引以為傲的傳奇式英雄故事。
自從大晉被滅,山東地界重歸朝廷的消息傳來,小傢伙沒一刻安生過,天天念叨他父親齊峻何歸回來。
最後,舒眉被他纏得沒法子,只得搪塞道:「快了,快了。不過,此等朝廷大事,想來你爹爹不敢擅自作主,到時少不得要親自押解亂臣進京。這一來一回的,少說也得兩三個月吧?!」
聽說要這麼久,小葡萄面露怏怏之色。如今他最盼望的,就是聽齊峻親口跟他講那些打仗的故事。
突然,他人小鬼大地歎了口氣,說道:「唉,爹爹也真是的,這種事隨便派個人去就成了,何必親自押送呢!」
隨便派個人?!
險些被自己口水嗆到,舒眉斜睨了他一眼,涼涼道:「你還真是海龍王打哈欠——好大的口氣!自從邵家擁兵自立,與朝廷分庭抗禮,領土收回來容易,人心想重新聚攏來難。」
聽得似懂非懂,小傢伙喃喃道:「娘親的意思,他們內心不願重回大楚?」
舒眉搖了搖頭,說道:「老百姓只盼有安穩日子過,是不會太在意誰人坐在龍椅的。但那些官吏和握有兵權的將軍們,恐怕各有各的小算盤。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平息得下來的……」
雖聽得半懂不懂,小葡萄到底從小跟著舒眉,經歷比一般的孩子要豐富得多,而且常聽外祖父和母親討論這些方面的事,是以,他也明白這種情形下,父親不可能馬上趕回他的身邊。
不過,好在他並不孤單。
就在山東的事塵埃落定之後。府裡來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沒過兩天,那位姓蕭的伯伯把他小時候的玩伴——蕭巖給一併帶了過來。
雖然許多年未見,兩小夥伴交流了幾句,又重新熟絡起來。
「這些年。你一直住在金陵城裡?」睜著他那對又大又亮的眸子,小葡萄跟幼時的玩伴問了起來。
「是啊,巖兒跟母親一直就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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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眉正打算把計劃,說與表姐聽,就聽得守在外頭的琳琅,在門口稟道:「大奶奶,剛才雨潤來報,國公爺請您和四夫人,一道去碧波園裡聽雨閣。說是有要事相商。」
齊淑嫿目露訝色,沒料到她剛回趟娘家,堂兄就有事找她,還把表妹也叫上了。
而舒眉則心中一喜,那「投石問路」的法子。總算起了作用。她等這位大人物久矣!希望此次碰面,能有個滿意結果。
碧波園位於枕月湖畔東北面,跟荷風苑遙遙相對。原先,那裡住著府裡養的幾位伶人,自從老國公爺過世後,齊屹將他們遣散了。園子被他改成書房,作為打理日常事務和留宿的地方。
梅林掩映之間。假山盤踞之後,五層樓閣矗立在湖邊。遠遠望去,樓身四周縈繞的暮靄和雲影水光相互映襯,瓊樓玉宇一般,讓人有彷彿置身於仙境的感覺。
舒眉抬頭望去,隱約覺得這地方。她好似曾經來過。
望了同行的表妹一眼,齊淑嫿心裡若有所悟。
看來,大哥早盼著自己回了。府裡風聲再起,齊家怎麼著,也得給表妹一個交待。沒她這傳話筒在。大哥找不到合適的人選,跟弟媳獨處一室,談論此等秘事。
踏在聽雨閣的樓梯,年代久遠的隔板吱呀吱呀地響,讓舒眉的一顆心,沒來由地緊張起來。
夢中雖見過大伯,可喪失記憶的三年時間,中間經歷了齊府大變,堂姐的離世。此次再見到他,不知會怎樣待自己。計劃會順利實施嗎?
還沒等她多想,轉眼就到了頂層。那裡早候了兩名丫鬟。見到客人來了,她們作了個邀請的動作。等舒眉她們進屋後,那對婢女就離開了。
因是冬日黃昏,天色不算太亮,屋內沒點上燈燭,光線有些昏暗。
舒眉抬頭望去,靠湖的窗邊,有個頎長的人影,斜倚在那裡。因是背著光亮,看不清他的面目和表情。見她們進屋了,那男人站直了身子。這時,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先前出去的丫鬟又進來了,給屋裡的人斟上了茶水。然後,輕手輕腳地帶上房門出去了。
頃刻間,屋內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靜中。
齊淑嫿先開口打破了沉寂:「叫咱們來,大哥定是有什麼事吧?」
齊屹慢慢抬頭望過來,許是舒眉神態過於淡然,他臉上微怔,望著齊淑嫿問道:「是聽說府內最近的傳聞,三妹才急著趕過來的吧?!」
齊淑嫿臉上赧然,朝她堂哥福了一禮:「別怪小妹多事,那日表妹摔下馬後,妹妹回到夫家一直在擔心她。昨日聽說,鬧出抬妾的事,更是放不下她,今天趕過來想看看。」
將茶盞放在案几上,齊屹嘴角微翹,無不自嘲說道:「難怪你不放心!想來三嬸臨行前,有過交待……都怪我,最近軍營裡忙,沒怎麼回府,忽略了後院之事。」
「這事怎能怪上大哥,後宅之事向來是婦人管。大伯母身子骨不好……」她的話停在半中間,此次事件,鄭氏沒少摻和。兒子兒媳出了那事,作為婆婆鄭氏沒幫著勸和,反倒一門心思想著給兒子納妾。計較起來,失禮之處確實在齊
齊家。
不過那傳言,是從竹韻苑首先傳出來的……
在場幾人心裡,均在琢磨這事。作為家主,齊屹自是不願親弟走上邪路。長兄如父,他有責任把事情扳回來。
抬頭睃了舒眉一眼,齊屹跟她提議道:「趁著今日三妹在這兒,弟妹你心裡有何想法,咱們不妨當面講清楚。」
籌謀好些時候,等的就是這句話,當此刻真正來到時,舒眉心裡一陣激動。一抬頭,望見齊屹深不見底的眸子。彷彿有盆冰冷的泉水,從她頭頂澆下,讓她霎時間清醒過來。
舒眉反覆提醒自己:要沉住氣,為了今後的生活,眼前的機會得好好把握。
畢恭畢敬朝對面福了一禮,舒眉盯著齊屹的眼睛,誠摯地說道:「都是弟媳的錯,沒本事把爺留在府內,讓人起了輕視之心。大家都誤會了!」接著,她把勉勵青卉時的情景,一咕嚕全倒了出來。
「其實我並沒承諾什麼,侍候好爺是婢女們的本份。沒想到後來,竟傳成那樣的了。偏偏我摔得失去記憶,恰巧之前發生過爺連夜出府的事……難免不讓人多想。」說到這裡,舒眉頓了頓,接著道,「沒想到母親、還有四妹、五妹指著納妾的事,直接問到弟媳頭上……讓我怎麼答?不被相公接受,還能硬扛著,阻止他納小不成?!」
聽到這裡,齊屹彷彿不相信似的,瞅著她問道:「是誰當著你的面,提出納妾的?!」
總算問到重點了,舒眉深吸一口氣,然後答道:「鄭家舅母來府裡做客,說起婆婆的病情。當時,婆婆言語裡提及抱孫子的願望。不知怎麼地,大嫂提議抬青卉作爺的妾室。弟媳後來回去一打聽,身邊的嬤嬤告訴我,咱們院裡那位叫『青卉』的丫鬟,平日裡跟丹露苑的人走得近。想來,大嫂比較信得過她吧?!」
聽到這裡,齊屹哪還能不明白的?!一張黑臉氣得鐵青,一時想不到別的法子出氣。
見火候差不多了,舒眉加了一句:「當初進門時,親事辦得草率,爺想來並不樂意娶我,兩人之間本就形同路人。爺心心唸唸之人,並不在府裡,難怪整日不著家。現如今,搞得連個丫鬟都能踩在我頭上。這種日子過下去,還有什麼意思?!」
一聽這話,把旁邊的齊淑嫿先給惹急了,只見她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扶著表妹袖臂誠心相勸:「妹妹可千萬別想不開,四哥現在被人蒙蔽,日子久了他自然會清醒過來。你可不能做了傻事……」
旁邊齊屹聽得冷汗涔涔,繃著一張冰塊臉,坐在那兒不說話。
這丫頭說的都是實情,小兩口關係如何,他哪能不知道。高氏在府裡惡行惡狀,沒人比自己更清楚。不然,這些年下來,怎地連一名子嗣都留不下來?!
她表妹沒能嫁進來,可手照樣伸進了四弟院裡。對了,那次墮馬事情,也是她的傑作吧?!弟媳剛才說什麼?她院裡的丫鬟,被高氏收買了?這可怎麼了得,若是在飲食上、寢間做什麼手腳,這丫頭還有命在?讓他如何對得起她死去的親人?!
想到這裡,齊屹也站了起來,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這可怎麼了得,若是在飲食上、寢間做什麼手腳,這丫頭還有命在?讓他如何對得起她死去的親人?!
想到這裡,齊屹也站了起來,問道:「那你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