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擷趣園發生的事,此時正啟程前往嶺南的眾人不知曉,就是跟朝廷保持緊密聯繫的曙輝也是一無所知。
他在金陵城左等右等舒眉等人歸來,三四個月過去了,他那對兒女兩點消息都沒捎回來。直到快過端午了,他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兒。於是,他忙向駐守金陵的威遠伯林隆道打聽情況。
林隆道剛接到三女婿的飛鴿傳書,知道了舒眉一行人的遭遇,知道他們已經順利接回家夫人的靈柩,正在往金陵這邊回趕,他也就不再避諱,將南邊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好友。
果然不出所料,當曙輝聽到幾位小舅子,為自保竟然出賣外甥女,不禁勃然大怒,同時也頓生悔意,怨自己沒親自護送他們回嶺南。
林隆道見他方寸大亂,忙安慰道:「曦裕不必擔心,他們已經沒事了。延慶那孩子收到消息,立即帶著兵馬趕了過去。後來,聽說齊家四小子過去了,最後幾路人馬回圍,一舉把建寧城周邊的叛兵一舉拿了下來。你猜怎麼著?竟然是山東的人在那兒興風作浪。」
「邵良惟的人馬?」曙輝頗感意外,忙問道,「他們策反周蒙啟有什麼用?難不成想在咱們後院也放把火?」
林隆道沉重地歎息了一聲,說道:「就算周蒙啟舉兵,也解不了他們的圍。若林某人沒猜錯,山東那邊攪亂東南這一塊,是想以趁亂取勢,便他們渾水摸魚,火中取栗。」
曙輝微微一怔,忙問道:「你是說,他們志不在東南?」
林隆道點點頭:「據延慶那邊傳來的消息,他們把葛將軍綁架後,十多天都不見動靜。說是在暗中談判,似乎有把葛曜拉攏過去的意思。」
「葛將軍?!」此則消息把曙輝唬了一跳,只見他倏地站起身來,不敢置信地問道:「他們拉攏葛曜作甚?難不成想慫恿他自立?」
林隆道不置可否。只是似有所指地提醒道:「不是沒這可能,畢竟聖祖爺嫡親孫子中,他算是個人物。若不是早些年離開王府,指不定會成為先帝爺依仗的宗室子弟。」
林隆道的話,讓曙輝陷入沉思。
若說葛曜有野心,他不是沒有猜疑過。只是自從那位投誠以後,所作所為沒半點能讓人垢病的地方,反而還曾經大楚半壁江山拱手相讓。怎麼看都不像是有別的打算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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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眉一抬頭,不解地朝丫鬟問道:「跨院怎麼了。那不是幾間稍好的屋子嗎?」
雨潤回答道:「稟夫人,齊府的跨院都是姨娘們住的。」
舒眉作出恍然狀,喃喃道:「原來是這樣!咱們嶺南家裡,施嬤嬤和雨潤你們不都住在跨院嗎?」
雨潤強忍住笑,忙不迭地接過話頭:「那是您和老爺體貼咱們下人……」
舒眉抬眸望向齊峻。說道:「你也看到了,我都失憶了,進京的記憶全部消失,讓青卉誤會了。」
齊峻冷哼一聲:「誤會?誤會能主動傳揚這事?」
舒眉笑著勸道:「妾身就不知道了,我剛醒過來,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說著,她就不再做聲了。
雨潤忙上前稟報道:「有人看見。青卉經常跟丹露苑的人來往,定是她告訴大夫人院裡其他姐妹的,沒準私下裡,老早就慶祝了一番。」
她說完,恨恨地掃了眼一旁的塗嬤嬤和海棠,兩人不自在地垂下頭。又往後縮了縮。
這一番動作,沒能逃過齊峻的眼睛。就在這時,舒眉輕咳一下,出聲說道:「反正母親和大嫂都同意了,納不納下。爺您自己看著辦?不關我的事!」
說著,她從椅上起身,拍了一下手掌,喊了雨潤,兩人就往寢間方向進去了。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齊峻登時怔住了,總覺得醒來後她就大不相同了。上次不僅從她眸中看到了陌生和疏離,今天他回來後,她自始至終都是副無怒無嗔的表情。
難道真冤枉她了?真不反對蘭妹妹進門?
齊峻轉過頭,心底某個角落很是失落。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就好比如,他滿腹怒意來砸場子,結果人家笑臉相迎,對他說,爺,你找錯對象,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人。
這種感覺很不爽!可又無處去發洩。
跪在地上的女子,兀自拭著眼角的淚珠兒。一身素裝,楚楚可憐的姿態。齊峻不由想到了呂若蘭。
不對,若納這丫頭是大嫂的意思,蘭妹妹為何是那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齊峻不覺有些糊塗了。
見夫人帶著丫鬟進去了,塗婆子不失時機湊到齊峻跟前,溫聲相勸道:「爺怎麼越大越拿不定主意了?!誰的主張有甚相干?竹韻苑現在缺子嗣,太夫人心裡急,爺何不順勢收了青卉這丫頭。她是家生子,總比外面野路來的乾淨……」
這話不知怎地觸動齊峻的神經,他當即勃然大怒,一把將嬤嬤推了開來,厲聲喝斥道:「說什麼呢?什麼野路來的?」
塗嬤嬤頓時醒悟,連連朝自個嘴上猛抽:「瞧老婆子這張嘴!讓你多嘴多舌,不說話沒把你當啞巴了。」屋裡頓時響起,辟辟叭叭一陣扇耳聒子的聲音。不一會兒,塗嬤嬤面頰兩邊,就被她自己抽得紅腫起來。
齊峻心煩意亂,瞧見乳娘那副惺惺作態的樣子,更是煩上加煩。沒一會兒,他怒聲喝止:「要打回屋自己打,別在這兒招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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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嬤嬤連連謝恩,臨走前還解釋道:「老奴沒別的意思,真不是指呂姑娘。」
齊峻粉白一張的嫩臉,頓時氣成豬肝色,朝著塗嬤嬤和地上的青卉吼道:「滾,都給爺滾遠點……」
舒眉在屋內聽到,跟雨潤對視一眼,兩人眼裡都有驚悸之色。
雨潤壓低聲音,湊到主子耳邊說道:「這下,那女人進不了門,爺也怪不到咱們身上來了吧?」
舒眉朝她擺了擺手,又指了指門口,意即等人都走乾淨了再說。
雨潤點了點頭,臉上漾起得逞的笑意。
渾渾噩噩走出竹韻苑,齊峻心裡也在琢磨同樣的問題——原來真不是這女人從中做的梗。他不禁有些糊塗了,那她到底想要什麼?
不知不覺,齊峻的腳步朝著碧波園方向走去。
聽說四弟來到聽風閣了,齊屹眉頭一揚——這小子終於坐不住,主動找上門來了。寧國府如今的主人,常年面癱的臉上,終於有了幾分笑意。
爬到聽風閣的頂層,齊峻一進門看見大哥板著那張冰塊臉。他坐在陰影的身姿,顯得有些落寞。讓人不由想起,他們父親剛離世那會兒的情景。
那時他一夜之間,感到世界彷彿要崩潰了一般,撲在大哥懷裡失聲痛哭。
當時,爹爹抓住兄弟幾個的手,囑咐他們要聽大哥的安排,一切以家族為重,不可任性妄為。也是在那種情形下,他違心應下了娶家那黑丫頭。
拜堂那天,他特意將大哥拉到父親靈前,問起大姐代公主和親的事。
大哥矢口否認與昭容有關,還勸誡他不要瞎想,練好自己本事,莫要攪進朝局裡去。隨後,就把他送到祖籍滄州去避禍了。
臨行前,他特意找來家老僕婦詢問。
施嬤嬤也否認此事,還說她家大姑娘從小就心地善良,連螞蟻都捨不得踩死。況且,跟他大姐是閨中好友,斷然不會做下那等事……
大嫂高氏後來告訴他,家裡為他定下舒眉,皆因大哥當年負了昭容。要他這當弟弟的代為贖罪,非要娶那黑皮媳婦不可。從此以後,他暗中觀察,大哥對昭容的事,也確實上心。尤其在對方香消玉殞時,大哥像變了個人似的,一下子彷彿蒼老了十多歲。
可是,他們之間的恩怨,與自己何干?賠上他一生的幸福,讓人如何心甘?
想到這裡,齊峻嚥了嚥口水,坦然迎上大哥打量的目光。
「還得捨得回來?」齊屹瞥了一眼他弟弟,身形沒有半分挪動。
朝他大哥行了一禮,齊峻立到旁邊,心裡正在琢磨,該如何開口試探呂若蘭的事。沒想到他大哥倒先開口了。
「沒幾天就到冬至節了,爹爹在時,每年也是你去冬祭的。前幾年,你隻身在滄州,自是不必操心。今年你帶著弟妹,一同到老家去祭拜吧?!讓祖母和爹爹看一眼她,也算了一樁心願,順便將廟見一道完成了!」
「大哥!」齊峻失態地喊叫出聲。
「怎麼?有什麼事嗎?」齊屹蹙了蹙眉頭,裝著什麼都不知。
齊峻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開口了:「既然她現在不反對納妾了,不如先把呂姑娘的事給辦了。弟弟總是往外跑,於家聲也有礙……」
他打算在呂家恢復名聲之前,將蘭妹妹納進來,省得日後對方恢復官眷身份後,兩人卡在那兒了反倒難辦了。
爹爹遺命在那兒,看來是沒法休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