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母親要出來攪局,林盛宏頗為不解,還要再問起什麼林夫人卻下了封口令。
「為娘在做什麼,自己心裡清楚,你小子千萬不能把此事洩露出去!若是外面有半點風聲,到時別忘老身不認兒子。」說完這些,林夫人似嫌還不保險,又叮囑了兒子一句,「為娘這樣做,是替咱們家將來謀算。
你這小子要不知輕重,將消息告訴齊家小子了,小心老身揭了你的皮兒!」
原以為母親只是一時興起,沒料到她竟然來真的,林盛宏無比震驚,忙請教他母親:「這話怎麼說的?如何跟咱們家扯上關係了?」
林夫人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解釋道:「你們爹爹離京之前,再三交待過,說是盡力維護跟文家的關係,不可跟國府走得過近了。你可知道,說這話他用意到底何在?」
林盛宏聽後一臉懵懂,他哪裡知道父親緣何突然防備起齊家來了。他只記得,在京城變天之前,齊林兩家一直是同盟。後來,他們撤到南邊後,寧國府的人卻沒出來,齊峻甚至還迎逢起高家來。
雖然,後來的發展,已經表明他不過是跟高家虛以委蛇。可是,齊家兄弟不將四皇子還在世的消息告訴同盟的幾家,作為威遠伯林府的一份子,林盛宏心裡還是有疙瘩的。
搞到最後,就齊家施家的擁立之後,在前面付出那些多的林唐幾家,最後被撇在了一邊。這讓林府上下都想不通。
所以·母親這樣一解釋,林盛宏似乎有些明白過來。
「兒子知道怎麼做了,娘親請放心!」心裡一想通,林盛宏對林夫人恭維道,「娘親考慮的極是!在南邊的時候,文家父女到最後,都沒有扔下咱們,這份情義確實難得。念祖那孩子當初跟咱們一起逃到南邊,兒子早把他當成自己外甥看待了。舒兒妹妹娘家沒母嫂·在這節骨眼上,您老人家確實需要來出來主持公道。不說撐腰什麼的,就算世交長輩,您要替她說幾句話,也不會過的。」
見兒子開了竅,林夫人含笑不語。
沒過幾天,位於京西的咸宜坊的威遠伯府門口,來了位不速之客。那名男子從高頭大馬跳下來後,就朝守在門口一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問道:「末將乃你家二爺邀來的,不知他現下是否在府裡?」
朝來人望了一眼·中年男子忙躬身迎了出來:「原來是將軍!小主子在呢!他今日早晨問起您好幾回了。」
那名將軍歉然道:「營裡突然來了緊密軍務,來得有些遲了。「
中年男子一邊吩咐旁邊的護衛守好大門,一邊領著青年將軍朝裡面走。
「將軍有好些日子沒來了,最近可是陞官了?」在前引著路的管事,不失時機跟他套近乎。
「軍中雜務繁忙,馬上有段日子不在京了,正好過來跟夫人辭個行。」那將軍模樣子的男子心不在焉地說道。
聽到他要離京,那管事有些惋惜:「將軍果真是大忙人。昨兒個二爺還在說,想約您去門頭溝打獵,沒曾想您又要出門。」
那名青年軍官還接話·裡面就出來一位年輕人。
「葛大哥,可把你可請來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威遠伯府的二爺林盛宏。
前日·他按照母親的吩咐,給遠在西山大營的葛曜帶信,請他回京時,隨道落一下林府,說是葛曜托他母親的事,有些眉目了。
把葛曜帶到母親的廳堂,林盛宏找了個理由就退了出去。
等葛曜行完禮,吩咐完旁邊丫鬟婆子給他搬座·林夫人招呼道:「最近在忙些什麼?聽說盛兒說·最近一段時日,他在大內都見不到你了。^——全站廣告-—歡迎訪問^^」
葛曜恭敬答道:「過段時日·晚輩有任務要出趟遠門,最近都在軍營訓練士卒。」
聽到他的話·林夫人點了點頭,道:「難怪整日見不到將軍!盛兒前日偶然提起,說你馬上要離開京城了,老身一想,上次將軍相托的事,也該給你張羅張羅了。」
聽到這話,葛曜眼前一亮,忙問道:「哦,夫人這兒可有眉目了?」
林夫人沉吟片刻,然後試探道:「你上回說的,自小父母雙亡,希望將來能有個安穩的家,想找個能生養的,不知是否有特指?比如,大家族中的小姐。再如,同胞兄弟多的,或者別的什麼······」
林夫人的疑問,讓葛曜有片刻沉思,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他才回答道:「晚輩的意思,只要對方賢良,相夫教子,時時顧著親人的感受……」說到一半,他突然像是想起什麼,補充道,「就是娘家時,愛護弟侄,出家全心全意為相公孩子著想。」
聽對方辟里啪啦,別出心裁地說一堆,似乎都沒說出具體的東西,林夫人不禁有些頭疼。不過,她一想到葛曜從小顛沛流離,對一般家庭如何相處,想來缺少親身經歷,她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這倒讓她找到打開話題的契機:「將軍的意外之言,莫不是希望找個能疼人,知冷熱的夫人?」
葛曜猛然抬起頭,朝的林夫人道:「正是如此!只要人好,晚輩不在乎對方的家世、出身、以前的經歷…···」
他的最後一句話,讓林夫人心裡突突亂跳——不在乎以前的經歷?
他的意思……莫不是對成過親,生育過的女子也不在乎?
林夫人雖然十分樂意撮合他跟舒眉,為了穩妥起見,她還是不敢貿然把舒眉舉出來。於是,她側面問道:「難不成,即使對方和離過,你也不在乎?」
對於她話裡隱晦的試探,葛曜好似渾然不知·他隨即答道:「身處這樣的亂世,男子失了妻兒,婦人散了伴侶,都是十分正常的事。不瞞夫人,早些年晚輩在南邊的時候,就離散過一名未婚妻。等我趕到時,她正坐在花轎上······她後來覺得對不住我,想不開尋了短見。葛某每每想起來,十分遺恨。若是重來一次·晚輩定不會遲疑,就是搶也要把她奪回來……」
葛曜的故事雖然簡短,從他裡林夫人還是聽出一些愁苦。
她思量再三,終於問到了正題上:「若是有位婦人,嫁過人育過子,現在獨身一人,你介不介意她的過往?」
她的話音剛落,葛曜猛然抬起頭:「夫人說的,可是文家姑奶奶?」
林夫人不由吃了一驚,心裡暗暗揣摩:難不成外頭的傳聞是真的,這位葛將軍對文家那丫頭確有心思?
此念頭一起,林夫人反倒清醒了許多。
當初,葛曜讓她做媒時,就特意強調能生養的。
未出閣的姑娘家,誰知道能不能生養?°
像寧國府的五丫頭,就是婚後多年無子,最後宋府一家逃離來,還以這個為由頭,乘機休了她。
開頭葛曜提到生養莫不就是衝著舒兒來的?
想到這裡,林夫人只覺精神一振,有種剛想瞌睡就有人送來枕頭的奇異感覺。
「若是她,你當如何?」林夫人也不繞圈子,直接把這問題拋給對方。廣告太多?有彈窗?界面清新,全站廣告
誰曾料到,她的話音剛落,葛曜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她磕起頭來:「夫人若真能玉成此事,晚輩將來定當重謝!」
葛曜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林夫人嚇了一跳。
在她的印象中眼前這後生向來穩重怎地在這種情況下行此大禮?
「起來,起來!你倒是跟我說說怎地瞄中她了?」事關文家那丫頭的名節,林夫人自不敢大意跟葛曜打聽起子丑寅卯來。
此時,葛曜也顧不得害臊,跟林夫人評價起舒眉來:「在南邊發生地動時,晚輩因著救災,跟文家姑奶奶有過幾次接觸。晚輩覺得,她是難得一見的好女子,好母親。既然夫人有把握替晚輩求到,那自然最好不過了。有人不識金鑲玉,這樣的好女子,難不成讓她孤獨終老不成?」
葛曜一番義正辭嚴地表態,把林夫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她現在更加有理由相信,這後生原本就衝著文家那丫頭來的。
「等等!」林夫人可不想當冤大頭,借打斷他之機,提醒道,「文家姑奶奶便是不再嫁人,也不會孤獨終老的。畢竟,她還誕有一子呢!」
聽她提到小葡萄,葛曜眉頭都沒皺一下,解釋道:「以那孩子的血統,終歸要被寧國府認回的。到時,她不就是孤身一人了?」
沒法反駁他的話,林夫人只得怏然道:「你說得沒錯!他是會被認回去。可是,身為一位母親,無論如何都不希望跟自己孩子分開的。如果她真嫁給你了,恐怕再也沒機會回齊府了。那樣一來,豈不是終身都要跟自己孩子分開?」
林夫人提到的問題非常現實,其實,她就是要探探葛曜的底,想看看,他對舒眉起心多久了。
「齊四爺負了她,難道以她的心性,還願意回去跟人爭奪妻位?」葛曜並非省油的燈,一語道破舒眉如今尷尬的處境。
林夫人驚訝地抬起頭,在這後生臉上來回打量,心裡卻嘀咕道:「這人果然是有備而來的。他竟然把文家那丫頭的心性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誠然,雖然寧國公兄弟十分希望舒眉回齊府。可文家父女沒一人理睬他們。聽相公離京前,跟她交待府中之事時,也曾說過,這事上,就連小陛下的態度也頗為古怪,似乎連他也不太熱衷,讓自己姨母回寧國府。
垂首沉思了片刻,隨後林夫人緩緩抬起頭,盯著葛曜的眼睛問道:「你是什麼時候,對她起的心?」
猛然間被對方逼問,葛曜有片刻閃神。很快的,他迅速找回了思路,對眼前的貴婦道:「不瞞夫人,起初晚輩見到文家姑奶奶時,只覺得她十分有膽識不同於一般的後宅婦人。後來,回到京以後,她對齊家人的態度,還有對秦氏夫人的恕待。晚輩覺得,她不該過那樣的生活……」
葛曜的這番話,把林夫人聽得一頭霧水。
舒眉不該過那樣的生活,那她該過哪樣的?
不過,有一點林夫人還是可以肯定的。眼前這後生,怕是對文家那丫頭動了真格的。要不然怎會替她打抱不平?
葛曜的意思,是齊家那小子不該這樣對他的髮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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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眉轉身回頭望去,那女子豆蔻年華,眉如遠山含黛,鼻如瓊瑤精雕。烏髮輕挽,朱唇微啟。是位難得的美人兒。
對方也朝舒眉細細打量起來。不過,視線沒在她身上停留多久,就趕忙挪開,朝旁邊的齊峻望了過去。她臉上露出幾分笑意朝他們福了一禮:「蘭兒給兩位哥哥請安了。」
見到是她來了,唐志遠別有深意地朝齊峻掃了一眼,然後,出聲跟她打招呼:「你大哥最近在忙什麼?前兩日西苑的角鬥騎射,都沒見到他的身影?」
那女子起身柔聲回道:「大哥的恩師從登州過來,這幾日,他正忙著陪老人家四處遊覽呢!」
齊峻見這裡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客,施施然地走過來,給舒眉和那女子相互作了介紹。
「此位是大嫂娘家的表妹戶部呂侍郎之女。這位——三嬸的姨甥女,肇慶府海康知縣文大人家裡的妹妹。你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吧?!」
見對方年歲比她要長,舒眉趕忙上前行禮:「舒眉見過呂家姐姐。」
呂若蘭連忙還禮:「聽表姐說府裡最近來了位嬌客,想不到是妹妹你。」
兩位寒暄了幾句,呂若蘭問起自己來這之前,他們都在聊起什麼。
「沒什麼,我們正提起曦裕先生的近況。」齊峻望著她解釋道。
呂若蘭微微發愣。
齊峻在一旁解釋道:「『曦裕,是文妹妹父親的字,我跟竟成經常提起的,難道你都忘了?!」
「原來是文妹妹的父親!」呂若蘭一副久仰的表情,沉吟片刻接著問道「怎麼?舒妹妹剛到京城,就開始想念親人了?莫不是來北邊住得不習慣?!」呂若蘭關切地問起此事。
舒艨到後,解釋道:「多謝蘭姐姐關心·府裡的眾人對舒兒照顧周到,姐妹對我也很友善,沒什麼不習慣的。」
齊峻瞅見了,扭過頭轉向呂若蘭,說道:「蘭兒你不知道,這些年,文家妹子跟曦裕先生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你們秋蕪詩社不是要招人嗎?正好可邀請她來加入。」
呂若蘭眼睛眨了又眨,跟齊峻解釋道:「四哥何必捨近求遠,詩社不是五妹妹發起的嗎?舒兒妹妹跟姐妹在靜華堂同窗,她們自然會邀請的。」
「這不,你正好在這兒,順口就提起了。去年重陽節,你們開的菊花詩宴,頗有意趣。今年若再開,到時可別忘了叫上我哦!」齊峻臉上漾起他那招牌式的迷人笑容。
呂若蘭聽聞後,撲噗一笑,向齊峻斜睨一眼,嗔道:「這話四哥說得好生奇怪,從小到大,有什麼好事,蘭兒何曾忘記過四哥,什麼不是叫上你一起的?」
「那就好!說起來,你們詩社也該重新招兵買馬了。二妹年底及笄後,恐怕不能參加你們活動了,後年三妹歲數也到了。你們這詩社怕是要關張了。」齊峻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的味道。
「是啊,人越來越少。不知文妹妹在京城,是打算長住呢?還是走親訪友過後,就要趕著回去。姐姐也好跟詩社其他成員說說。」呂若蘭裝作無意間提起。
聽她說到這個,齊峻猛然一驚。他光覺得舒眉好玩了,全然忘了她父母尚在遠方,定然不會在京中長住的,念及此處,他不由有些訕然。
呂若蘭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兩人,直到舒眉有所察覺,朝這邊望過來時,她才急急收回視線。
舒眉沒有想到,會在此等場合,被人提起這問題。再一聯想之前,齊府的流言和太夫人、齊峻的病情。想不讓人多心都難。
她暗自羞惱——幸好此時沒人想起那些事。不然·一時自己還真下不來台。她心裡又鬆了一口氣。
或許,齊峻被人嚇成那樣,羞於在人前提起吧?!呂家姑娘也不好去觸了人家的霉頭。
想到這裡,舒眉推辭道:「臨行前,爹爹寫信給姨母,把舒兒托付給了她,說是隨後便到。我想,明年開春,爹娘就會回京的。舒兒在齊府應該不會長住·蘭姐姐還是莫把我算進去,省得到時,亂了你們詩社的章程。」
呂若蘭一臉不以然地說道:「怎麼會?!舒兒妹妹還不知道吧?!明年開春,宮裡的貴人要為公主、郡主選伴讀。若文大人回京任職,你也該在待選之列。恐怕到時大家姐妹們,一同經歷訓誡,由專人教導規矩的,大家還是在一處的。」
「又要選?」齊峻失聲叫了起來,扭頭朝旁邊的唐志遠問道,「最近·邊境是不是軍情緊張?」後者朝他無奈地點了點頭。
「咚」的一聲,齊峻一屁股坐到了亭中的石凳上,眸中茫然一片。
舒眉倒是頭次聽說這種事,不禁有些好奇地問道:「外官之女也在這之列嗎?」
「你爹爹若是起復回京,就不算外官了。想來,婕妤娘娘接你們進京時,這事還沒出來,不然,也不會在這時候······」呂若蘭瞟了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堂姐安排時原先沒料到這個?舒眉心裡暗忖。她不禁又想起·上回高大嫂告訴她的,齊家大小姐替公主和親之事。
聽到提起為公主選伴讀的事,齊峻的臉色陰沉下來。他最依賴的大姐·就是當長公主身邊的伴讀時,最後被當成代替人選,送去和親了。
見齊峻臉色不善,呂若蘭心裡暗叫糟糕。一不留神,犯了他的逆鱗。表姐囑咐她配合,將消息傳給那黑丫頭。說是只要連嚇帶蒙,或許能將人嚇離寧國府,最好從京城回嶺南去。
沒想到她說得太快·忘了若提及此事·也會犯齊峻的忌諱。
舒眉覺得此時的氛圍,似乎有點怪異。她一時找不到原因所在′只得小心留意那兩人的神情。
旁邊的唐志遠見狀,上前打圓場道:「你們怎麼了?進宮陪伴公主是好事·萬一你們不想,可以早早定了親。待嫁女的身份,自然不用再去侍候金枝玉葉。」
「定親」一經提出,在場的一大一小兩名少女,都羞紅了臉頰。
齊峻彷彿才醒悟過來,口裡喃喃自語:「定親?!不錯,這是個好主意,我這就跟母親說去。」
說完,他朝呂若蘭深深望了一眼,心裡十分感激她讓自己,提前收到這一消息。
呂若蘭雙靨緋紅,羞澀地垂下了頭。
舒眉一臉莫名其妙-地望著他倆。想起五姑娘曾跟她提到過:若蘭姑娘從小常被她大嫂接進府裡來玩。跟四哥一起長大,是青梅竹馬來的,跟她們自家姐妹一般。
她再一次想起,在揚州府的瓜洲渡口時,那次與死亡如此接近的情景。
被攙回荷風苑的時候,舒眉的小腿還在瑟瑟發抖。她坐在窗前,望著外頭的水面發呆,已足足有了半個時辰。
施嬤嬤見她回來後,就是這副頹然的樣子,忙拉了跟在小姐身邊貼身伺候的雨潤和碧璽,來詢問情況。
兩人將丹露苑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好可怕,那隻狗跳到秋姨娘身上,躲都躲不開。」雨潤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
「唉,她也是個可憐人!剛出三個月,跟看著要懷穩了,沒想到她的福氣這樣薄。真是天意弄人!」聽完她們的描述,施嬤嬤感歎道。
「不是天意,是人為的。」聽她們感慨,一直坐在角落沉默不語的舒眉,突然出聲說道。
「咱們住在齊府裡,受恩於國公爺,即便不能伸張正義,也該將此事告訴國公爺他老人家,或者世子爺,最不濟也該悄悄告訴姨母。」舒眉神情凜然,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