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一眾人到達的當天,他們就被迎進了皇宮。
由於高家當初奪取政權時,將項氏皇族的人屠戮殆盡。如今的紫禁城,空落落的,並沒什麼人居住。除了從大牢裡放出的幾位舊宮人,其他侍候的,由寧國公從幾戶被高世海強行奪爵的世家中徵集。
人員雖然較為繁雜,但她們不愧老牌公卿世家的族人。經過十來日的強化訓練,就已經有模有樣了。
這天晚上,御花園舉行的接風席上,紫禁城的舊宮人們,見識到了一場久違的盛宴。
不過,宴席上具體狀況,舒眉並不知曉。
她自下了船,在碼頭就被宮中派出的車輛,接進了後宮。男人們跟大臣之間的應酬,她自是不好參與。倒是小葡萄,自從被他爹爹抱去見親人後,就一直沒有送還回來,這讓她有些擔憂。
小傢伙每日整日休息,而且還要在她講的睡前故事和小曲聲中合眼。一下子被人接走,小傢伙適不適應,舒眉無從得知,首先她感到了不適。
輾轉了半個晚上,舒眉雖然極累,卻還是沒能入眠。只見她煩躁地坐起身,將守在外頭的番蓮給喚了進來。
「要不,你到御花園走一趟,催促爹爹他們,把小葡萄給放回來。」知道兒子跟齊家人在一塊,決計不會出什麼事,可她還是不大放心。
這座皇宮短短十年間,幾經易手,先不論高黨是否肅清,就憑她幾次進宮,遇到的都是些可怕的事,可怕的人,舒眉對這森冷的地方。有本能的抗拒。
番蓮離開後,舒眉開始琢磨,接下來的生活該如何安排。
雖然在船上的時候,四皇子曾跟舒眉提過,希望回京後,大家能繼續在一起。包括文執初,還有小葡萄,和她這位姨母。
可是,舒眉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且不說他們一家沒資格住進來。就是為了培養四皇子的**能力。她也不能答應。
自從忻兒踏上京都土地,接受群臣參拜的那一刻,許多以前的東西。就跟他告了別。包括親人間相濡以沫的那份親情,還有沒有負擔的童年歲月。
舒眉坐在案邊,愣愣出神。突然,殿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她聽得出這步子,是她聽了好幾年的熟悉步音。
「番蓮。小葡萄接回來了嗎?」舒眉站起身上,朝從門外進來的女子招呼一聲。
番蓮聽到她的聲音,不由加快腳步,躥到舒眉身邊:「姑奶奶,你怎麼不坐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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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整齊後。帶著施嬤嬤和雨潤,舒眉就往婆母鄭氏的霽月堂行去。
過了溪上的小石橋,順著細碎的青石小徑。一路迤邐前行。踏上北去的抄手遊廊,霽月堂飛翹的簷角就遙遙在望了。
沿途的丫鬟、僕婦見到她們,紛紛停下來行禮。等她們走過後,三五成群地聚堆議論起來。
眼角餘光瞟見這幕,舒眉心裡對齊府裡的亂局。有了更清醒的認識。
不由想起臨出發之前,施嬤嬤告訴她。齊府這三年發生的事——她公爹過世不久,晏老太君也撒手人寰了。因日子挨得近,齊府上下一併守了孝。高堂均不在了,二房和三房自然是分了出去。她姨母施氏隨夫一起到邊關安頓,遂了一家人團圓的心願。
如今這府裡,只有老國公爺齊敬煦遺下的妻妾和子女居住,世子爺齊屹順利襲了爵位,成了新一任的寧國公。
她一路思忖著,拐了個彎來到霽月堂門前。
即將要見到婆母,舒眉心裡一直在打鼓。從夢中行跡來看,鄭氏不太喜歡她。不知是否真如嬤嬤所言,在守孝期間,她們婆媳關係已然改善了。
剛一到院子門口,有位老嬤嬤見她來了,笑盈盈地迎了上來。向舒眉福了一禮,招呼道:「四夫人來了,太夫人剛才還在念叨呢!您快快請進!」說著,她躬下身軀,慇勤地替來人撩開門簾。
舒眉關切地問道:「母親身體可是好了些?」
「昨兒個夜裡咳得有些厲害,老奴用您以前教的法子,這才稍稍好了些。」那老嬤嬤恭敬答道。
舒眉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微微一笑,順著她的話道:「有效便好!這兩日我躺在病床上,聽母親身子不好,總惦記著這邊的情況。」
「要老奴說,您即便忘記前事,對人也是最實誠的。如今太夫人才知道,何人是虛情假意,哪些是真孝順的。大伙都是長了眼睛的……」說著說著,這位老嬤嬤,兀自抹起眼淚來。
舒眉驚訝地掃了她一眼,心裡暗道:這老僕倒有幾分忠心,竟能在這時候說句公道話。隨後,她把對方的模樣暗暗記在心裡,以備將來後用。
「是誰過來了?」鄭氏的聲音從裡面傳來。舒眉加快步伐,跟前面引路的丫鬟,進入了內堂。
鄭氏較之三年前,憔悴了不少。加之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讓她看起來蒼老了許多。舒眉有些動容,向她福了一禮,問起她的身體狀況。
「你這孩子,天天都要來的,何必拘這些俗禮?!身子骨可養好了。」見舒眉頭上的綁帶還沒拆,就趕來向自己請安,鄭氏有些過意不去,就要立起身來迎她。
舒眉忙過去將她扶住,嘴裡勸道:「母親您且躺著,別讓病情加重了……」
鄭氏滿臉愧疚,拍了拍媳婦扶著她的手背,說道:「今早峻兒來請安,說你醒過來了,可把腦子摔得忘記了不少事。這怎麼回事,你且說說……」
齊峻會主動提及這個?他到底所圖為何?
舒眉有些困惑,不解地望著鄭氏。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鄭氏垂下眼瞼,對兒媳勸說道:「那孩子被我從小寵壞了,做事沒有章法,其實心腸倒不壞。他對那天晚上扔下你,心裡十分愧疚。這不,他留下這匣首飾,說是要交給你,給你賠禮道歉的。」
聽了之話,舒眉的一雙杏眼瞪得溜圓。
道歉?!今天大清早一過來,他哪裡有半點愧疚的樣子?!不是逼她答應納妾,就是設陷阱讓她跳。
能當著鄭氏說出那番話,是他分裂了?還是鄭氏自告奮勇出來和稀泥呢?!
如果是前者,她當看戲好了;若是後一種,舒眉打定主意,先接受再說。有個同盟總比多個敵人來得好。
既然這樣想了,她就這樣做,雙手捧起那匣珠寶。做出誠心原諒、十分感動的姿態,跟鄭氏推心置腹起來。
「他一門心思要納大嫂的表妹。母親也知道,呂家姑娘的身份……一個弄不好,這可是犯忌諱的事。不說齊府聲譽受損,納犯官之後為妾,這不是打天家的臉面嗎?」
「唉,誰說不是呢?!不過,呂家的事連都察院,現在都不插手了。說是陛下親自指派陳王,專門來重審,很快就出結果了。」鄭氏似乎想起什麼,眸光一暗,不敢再看兒媳。
舒眉心裡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如果呂若蘭恢復官眷身份,寧國府首當其衝直接要受到影響。也不知老國公爺臨終前,有無丟下什麼話來。齊峻那愣小子,鐵了心要跟高家呂家攪到一塊了。
陪著婆婆說了一會子閒話,舒眉就起身告辭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舒眉臨時起了個念頭,想去以前住的荷風苑看看。遂帶了丫鬟婆子,拐到了齊府西北那座客院。
站在枕月湖的岸邊,望著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柳樹枝條,她突然有種感覺——以前她常來這裡,並不止住在這兒的日子裡。後來,她搬離後,也常到湖邊凝望。
舒眉正在那兒發愣,這時從水榭裡面過來一位小丫鬟。
只見她走到舒眉身前,朝對方施了一禮,畢恭畢敬地說道:「向四夫人請安!」舒眉點頭作為回應。
臉莫名地回望雨潤。後者跨步上前,在她耳邊低聲介紹:「她是七爺生母芙姨娘的丫頭。小姐您之前,跟姨娘走得較近,她是不良於行的。」
舒眉恍然大悟,點了點頭應下了那丫鬟的邀請。帶著施嬤嬤和雨潤,朝荷風苑裡面的水榭走去。她越往裡走,一種熟悉感迎面撲來。這兒畢竟是她未嫁之前曾住的地方。
到內堂暖閣停下來的時候,舒眉感覺自己,彷彿進了一間美術展館。四周掛著各式各樣的繪畫作品,有潑墨山水,也有工筆彩繪,更有人物畫像。讓人觀之,不由嘖嘖稱奇。
舒眉驚訝地望著屋子的主人——一位看不出年紀的溫婉美人。她坐在輪椅上,笑吟吟地望向來客。
「看你這副表情,就知傳言不假,你果真是失憶了。」美人丹唇輕啟,聲音如珠翠掉落玉盤,說不出的清泠動聽。
雨潤上前介紹道:「這就是芙姨娘,為老國公爺守孝期間,小姐跟姨娘結識的,這三年來常在一塊排解煩惱,互相安慰。」
舒眉上前跟芙姨娘廝認,兩人很自然就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