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表妹臉色陰沉,齊淑嫿憐憫地望了她一眼。
「母親離京的時候,再三囑咐我,說平日裡要常回來看看望你。」說著,她長長歎了口氣,「總歸四哥現在知曉她的伎倆了,應該不會在這上面跟你為難了。」
舒眉豈能聽不出,她語意中的關切之意?!只見她忙斂起戚容,安慰對方道:「姐姐別擔心我了,現在事情說開了,相公反倒沒什麼立場為她們說話了。前面之所以能鬧那麼大的動靜,還不是妹妹有苦難言。」
齊淑嫿像往常那樣,一把攬過她的肩頭,說道:「難為你了,聽大哥講,若不是大伯父臨終交待,四哥興許早就清楚幾家的恩怨了。」
頭次聽說這話,舒眉不由抬起頭來,詫異地問道:「姐姐早就知道了嗎?」
齊淑嫿搖了搖頭,解釋道:「大哥上次被陛下召走,後來出宮來孟府找過我。將朝中形勢和家裡的情況,都說與了我聽,說是有空時多往齊府打探打探消息,若是情況有變,要我幫一幫你。他還交待,說派到妹妹身邊的優曇和朱難,會暗中保護你的。」
舒眉聽聞此言,一把抓住齊淑嫿的手掌,問道:「大哥真是這樣交待的?那他是自己有事離京了,並不是莫名離蹤的了?」
齊淑嫿忙把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說道:「大哥臨行前告誡後,先不要聲張,若是五月底還沒他的消息,說是就要來找妹妹。說你知道找誰尋求幫助。」
舒眉輕輕點頭。說道:「知道了,原來大哥快有安排……姐姐可知大哥有沒有說過,他到底上哪兒去了?如今都沒音信,母親急得不行。這不。之前才默許那女人,將相公提前召回來了。」
齊淑嫿緊抿雙唇,微微地搖頭。又垂頭想了一會兒,猜測道:「聽他當時的語氣,好像是公務,朝中之事我也沒好打聽。」
既然齊屹是有交待的,而且最後期限還未到。到是真不必先慌張起來。
舒眉把一顆心放進了腹中,再沒有提及這話題了
兩人撇開沉重話題,開始聊起齊淑嫿腹中的小生命。
「他現在可會動了?」舒眉滿眼是笑地問道。
「還有幾個月就要問世。當然會動了。每天相公還挨近了跟他說話呢!」齊淑嫿含笑說道,目光裡掩飾不住將為人母的喜悅。
舒眉忍不住關心:「名字可備好了?」
齊淑嫿掃了她一眼,笑道:「哪能那麼早,到時找不得讓他祖父取名。」
舒眉想了想也對,古代子嗣降生。不僅是兩口子雙方的事,更是關係到家族血脈傳承的大事,通常是由長輩取名,族人還要一場按輩排字,研究陰陽五行之後算八字。
兩人在屋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家長裡短的閒話。這時,舒眉遠遠看著,海棠在院子門口探頭探腦,忙吩咐守在門口的雨潤。將那丫鬟叫了進來。
跟著雨潤進門後,還沒等舒眉問話,海棠福了一禮,主動稟報道:「奴婢剛才看見五姑奶奶來府裡了,本來想來稟報的,卻見夫人您有客人在。婢子不知該不該過來報告。」
「五妹也來了?」聽了這話,齊淑嫿朝舒眉笑了笑,她隨即想起之前在鄭氏那兒,聽到表妹圓房之事,便湊到舒眉耳邊,小聲打趣起她,「四哥可得好好謝她才是,五妹也算是你們之間小小的媒人了。不然,你們之間至今還跨不過這一步。」
舒眉一愣,馬上就明白過來她意中所指,臉上頓時顯露出幾分赧色。
只見她輕咳一聲,轉過臉來躲避尷尬,一本朝旁邊的婢女:「是太夫人派你過來的嗎?」
海棠沒有立刻回答,從低垂的眼瞼底下,偷覷了一眼錦榻上主母,見她神色似乎還好,便回答道:「不是的,奴婢剛從漿洗房過來,碰巧遇到了五姑奶奶身邊的香芹。」
舒眉點了點頭,隨後便把她給遣了下去。齊淑嫿見到此等情狀,體諒剛接手當家不容易,說道:「你現在代為主持中饋,正經姑奶奶上門了,不能不去照拂。不能總陪著我耗在這兒,要不,咱們一起回霽月堂吧!」
「姐姐不要再歇一會兒?」舒眉關心起她的身子。
「不歇了,太醫說了,平日裡要多走動。」說著,齊淑嫿掃了一眼旁邊的漏壺,說道:咱們在這兒坐了近半個時辰了,再出去走走。
說著,她示意旁邊的琳琅將自己扶了起來。
舒眉走到空著的一邊,把她另外一隻手臂挽了起來,從茶香苑動身,前往霽月堂去了。
才剛接近月洞門,丫鬟婆子齊齊守在門邊,個個神情肅穆,噤若寒蟬的樣子。齊淑嫿朝表妹望了一眼,兩人心裡都覺得氣氛有些不對。
等旁邊的婢女進去稟報一聲後,舒眉這才攙了表姐撩簾進去。
她們一進屋,便發現裡面的氣氛很是不對勁兒。
一向張揚的五姑奶奶齊淑嬈,難得悶聲不響地坐在羅漢床的一邊,而鄭氏卻滿臉郁色地陪著她。
她們眼眶都是紅紅的,想來舒眉進屋之前,兩人都哭過。
舒眉頓時緊張起來,忙急步跑到婆母身邊,關切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誰出事了?」
這一問不打緊,把急脾氣的齊淑嬈給惹怒了,只見她噌地一聲從羅漢床站起身來,直直逼向她四嫂,厲聲問道:「怎麼著?你巴不得誰家裡有人出事,是吧?!」
舒眉連連後退幾步,一轉身回到齊淑嫿身邊,替她在角落裡尋了一把四平八穩的圈椅,把人扶著坐了下來。還托付對方帶來的戚嬤嬤和琳琅,在旁邊好生照料她。
做完這些動作,舒眉重新走回小姑齊淑嬈的身邊,耐著性子問道:「四嫂不過是問了一句,五姑奶奶怎地像吃了炮仗似的,沖人就開火了?」她此時的聲音清冷,全然不似以往的柔婉低回。
齊淑嬈撅了撅嘴,不屑地掃了她一眼,並沒有再做聲。
鄭氏在一旁急了,忙替女兒向兒媳解釋道:「嬈兒在宋家受了點氣,你當嫂子就別她計較了。」
舒眉一臉釋然,她不由想起對方上回喝醉酒,在自己懷裡吐露的心事。好像是說宋三公子行為不檢,也養了外室什麼的,只不過對方出身不怎麼體面。
難道到如今還沒有打發掉嗎?
舒眉不由朝齊淑嬈望了過去。
只見對方蒼白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眸子的目光中滿是戾色,眼角低垂,整體上看上去,情緒十分不好。
舒眉回頭跟齊淑嫿交換了幾下眼色,心裡在思忖:從她們進屋的情形看來,剛才齊淑嬈肯定在鄭氏面前哭鬧過一陣,不然也不會有這副形狀。
齊淑嫿也是這樣想的,知道堂妹這些年在高氏的引導下,對這四嫂不甚尊重。加上之前常跟呂若蘭攪在一起,更是對舒眉向來沒好臉色。
可伯母人家這親娘在跟前,她也不好出聲教訓的這堂妹,只得當起和事佬,柔聲相勸道:「五妹這是哪裡話?四嫂這不是關心家人,關心你嗎?畢竟大哥還沒有平安回來,大嫂又前往莊子上去休養了。」
鄭氏忙附和道:「是啊!這禁閉的一個來月裡,府裡多虧有你四嫂,忙上忙下的操持。不然,染病的可就不止你大嫂一人了。」
「是啊,她最盡心,最辛苦,也不知管好自己的下人,把大嫂拖下水,好搶掌家之權是嗎?」齊淑嬈一臉不屑。
這番顛倒黑白的言論一出,鄭氏臉上頓時漲得通紅,對女兒喝斥道:「怎麼說話的?明明是……紫莞那小蹄子包藏禍心,你在哪裡聽來的這些混帳話?」
齊淑嬈也不買帳,說道:「是不是真的,她自己心裡有數。明明知道紫莞得了,也不遣出去,還不是仗著自己得過?」
說到了這裡,她突然摀住嘴巴,發覺自己失言了。
「我得過?上哪兒得過?」舒眉只覺得事出蹊蹺,忙出聲追問道,「五妹打哪兒聽說,我得過此病的?」
齊淑嬈不敢供出大嫂和呂若蘭,只得強詞奪理道:「你院子裡兩個下人都得上,獨獨你好好的?不是你得過,再是什麼緣故?」
舒眉隨即反駁道:「丹露院還病丟了條人命呢,開頭怎麼不見大嫂得上?若不是她們私下召見紫莞,大嫂這病能上身嗎?」
齊淑嬈再一想到高家表姐妹議論的話語,她又拿話來堵舒眉:「你若不是得過,哪裡會知道處理疫情的方法?」
舒眉聽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從書看到的,我從小就喜歡看遊記、地方志。曾在某本書籍中見過此類法子。」
想起高氏言之鑿鑿哪裡肯信她,齊淑嬈哪裡肯信,道:「是什麼書,可還見得書名?」
「日子太久了,哪裡記得清?」
齊淑嬈冷哼一聲:「就知道你是信口雌黃,你濛濛別人可以,我是不會信你的。」
突然,屋外傳來男子的聲音:「五妹可以不信,哥哥我是信她的。」(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