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幾步的距離,如同萬年的遙遠。戰場如同無情的煉爐,熔煉了一塊塊堅硬的如同石頭的心腸。向前跨出了幾步,又收回了腿,生怕遇到那些自己應該見,卻是不能見的傢伙。或許秀吉與光秀現在也是有這個心思。
猴子的臉色依舊是那種波瀾不驚的狀態,低著頭,一直矗立在一旁。「您辛苦了,大將沒有把您怎麼樣?」語言稍快,看樣子這位實在不想詢問太多。他能做到的時候只是服從再服從,沒有什麼可以拿來值得說的東西。
「沒有,只是有一些東西要我轉達給你們。」
「是……是什麼。」光秀已經知道了話語中的含量,卻不肯相信這些會是自己心中的那位信長殿下頒布下的東西。
「光秀大人,信長殿下要您作為使者出使比睿山。」
「瞭解了,那麼是讓我用天皇陛下的敕命還是大將的口語呢?」
「就算是矯詔都可以,這個你看著辦。大將的意思讓那些在寺院中龜縮的禿驢保持中立,不要去庇護來自近江的暴徒。」
光秀點了點頭,對於這樣的結果看起來還是最好。「但是……那些僧人如果不同意呢?」猴子似乎把這件事情認為到了光秀身上,連忙開始為其自己推卸所在的任務。
「『那麼我就率兵將比睿山團團圍住,直到他們糧盡援絕自動投降。』這個是大將親口對我說的。」
「瞭解了。」光秀點了點頭「那麼我這就去做準備。」
「不……光秀殿下。」義氏的手緩慢的抬了起來「大將的意思是說,惹火了他,就不僅僅是他們需要小心而已,連根本中堂、山王二十一社的和尚們也難逃被燒成焦炭的命運。」
義氏的話語並不是很大聲,但是這突如其來的語言簡直就是如同霹靂,明智光秀與羽柴秀吉兩人,呆立在了當場。這個簡直就是如同地獄來的惡鬼發出的聲音,他們光聽說都害怕了,更何況是要自己去執行。
「啊!你要將所有的山門……」
「不是我……而是大將。」
光秀的神色木訥起來,比起平日來的聰慧,這樣的表情何其難以見到。
「的確,以此恫嚇對方固然是個好辦法;但是,義氏大人您也知道,比睿山不僅是鎮護王城的靈域,也是顯密兼學的大道場啊!」
「我當然知道!而且它還是皇武兩門的祈願所呢!問題就是我只是來傳達的命令的傢伙,我不是大將。」
「就是啊!因此不論對方犯了多大的過錯,那裡終究是聖地啊!您為什麼不勸說一下呢?」光秀的話語開始激動起來,眼神變得無比剛毅。這件事情是錯的,從他的眼睛裡面就能讀到。
「十兵衛……」
「在。」
「去,你的任務只是通知而已,沒必要增加煩惱了。」義氏哀歎了一聲,示意眼前這位飽受折磨的傢伙,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光秀拖著步伐向前邁出幾步,而秀吉則是緩緩的移動到了義氏的面前。「大將還是有話對我說的。」
「是的,光秀殿下只是使者,您就是說客了。想辦法讓那些僧人能感受到大將的憤怒,早早與淺井朝倉脫離關係。」
「我知道了,大將曾經說過,假如他們不肯保持中立,就要把他們最重要的**、寺寶、書籍全部燒個精光,半件也不留下。而且你可以明白地告訴他們,以大將的脾氣,一定會說到做到,要他們絕對不要存有觀望的想法。」猴子算是聰明人,能在這樣的混亂之中還是有著清醒的頭腦。「不過話雖如此……大將真的會燒麼?」
搖了搖頭,雙目緊閉。「我不知道,但是秀吉殿下,您如果不做到這些事情……死的就是我們了。」
…………
半個時辰之後,光秀從營門之中轉途到了義氏休憩的地方。「沒有打攪到您?」光秀現在已經換了一身衣著,變得正事起來。而腦門上的禿頭用著假髮蓋了起來,顯得有些滑稽。身上懸掛著兩把武士刀,此時還在空中來迴旋轉。可見光秀並沒把這件任務太放在心上,畢竟這個實在太重,太重了。
「沒有,反正早間無聊,我也不知道做什麼。不過你的任務好了麼?」
「正準備送去,是我撰寫的矯詔,以天皇陛下與公方先生兩人的聯名信件。」
「這個是矯詔麼?」眼睛撇了一眼胸前露出的信封,對於義氏來說,公方與天皇陛下就是信長手中的傀儡,幾封簡單的書信還是非常容易搞到,這個是讓人不用質疑。況且這種東西對於世人來說也只是一個名聲問題,淺井朝倉已經無視朝廷,對於他們來說,是清君側,剿滅信長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是的……但是比睿山畢竟是我國佛教的發源地,按照大將的性格他一定會把它燒燬,豈不是使得日本的德義、道義蕩然無存了嗎?而且也會為你招來惡評哪!那是我們所看不到、也是最令人感到害怕的敵人啊!難道你不認為與肉眼看不到的文明為敵是很可怕的事嗎?」
「十兵衛。」義氏站了起來,重重的吼了一句。「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新生一代能夠享受幸福,作為代價我們必須背負沉重的屍體,渡過鮮血染成的河川。當我認為這個世界完蛋的時候,你的下一代也會這樣,我們要改變這一切。而現在你連這些都不能背負,又怎麼去能解脫這個世界?」
光秀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新生一代能夠享受幸福』」抬起頭,眼神那種無望的感覺一瞬間就消失了無蹤「謝謝您,這個是我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了。請您小心了,說不定附近會有襲擊您的人。」
「多謝,光秀大人,您可是要好好完成任務啊。」義氏咧嘴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