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精確把握到唐萬令行止,在我們歸途上作出伏擊,且有實力派出如此之多如此之強的伏擊者,背後主謀呼之欲出。
唐門的嫌疑可以排除,因義字門與之已暫時和解。那麼川內便只有蓉城會本身有足夠的理由對唐萬令下手,因為有唐唯南這野心者在,而他手下正是寧部的精英。
但這正令我愈加奇怪,如此做並不合算,因為極易暴露出誰是幕後者——而以唐唯南的實力絕抵不住義字門怒後的反擊。
「如果真是寧部的人,那寧統這次至少派出了手下一半的人。」儀態已然凌亂不堪魏芸倩突然說道。
飛馳的車體上佈滿了之前伏擊者失手在車上敲出的凹痕,勁風從碎裂的擋風玻璃處穿入,幾有刀割面的力。我只淡淡道:「除了救人,現在說什麼也沒用。」她說的話已是蓉城會機密,多聽無益。
以卡車的速和我們耽擱的時間計算,在這條長達十多里沒有岔路的高速公路上要追上它的機率很大,這也是我之前敢決定任對方帶走唐萬令的原因之一。之前大幅的氣力消耗並未令我精神稍落,此時經過短時間的恢復,喘如牛般的氣息已平靜下來,肩臀各挨棍處因未傷到筋骨,並不妨礙我的行動。
「那非常不划算的。」魏芸倩不理我繼續說道,「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仍那麼平淡地道:「這些事情不該由我來考慮,我只負責主席的安全問題。」
魏芸倩轉頭來看我一眼,不再言語,卻發狠般猛踏油門,儘管車速已近極限。
不過兩分鐘不到,卡車已在前方遠處現身,黑暗中對方車燈清楚顯示出它的位置。我沉聲道:「從左側擠它後車輪!記著只要迫它停下來就好,速不要超過它!」魏芸倩問道:「然後呢?」匕首在我手中映出月輝:「我會找機會從後面偷襲。」
以我現在的體力,若要再對付十個人,難委實太大了些;但偷襲就不同了。由魏芸倩在前面吸引對方注意力,只要能成功襲掉對方五人,剩下五人便不成太大問題。
唐萬令的這輛私家車高端高只及得上那卡車後輪,輕輕撞去時恰能影響後胎運作。魏芸倩小心驅車,每一下撞擊均發出刺耳已極的輕「嗤」聲。在連續輕撞擊三次之後,搖晃不定的卡車終於緩下來。魏芸倩依我所言亦減慢速,我則趁卡車徹底停住前開門偷潛下車,悄無聲息地潛行至卡車另側,如此便不虞被從車箱處下來的人發覺。
果不出我所料,卡車剛一停穩,後車箱處的鐵門「嗆」地開啟,伏擊者氣勢洶洶地衝下車。這時魏芸倩依我所言將車前驅至越過卡車二十餘米處停下,我心中默默計算,車箱中下來六人,除開駕駛位最多兩人,那麼守在車箱中唐萬令身旁的大概是兩人,後五者便是我偷襲的目標。
待撲向轎車者離開足夠遠的距離後,我才潛行到駕駛員位旁,猛地拉開車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硬拖猝不及防的駕駛者下車,一拳痛擊在他下顎上,令他徹底昏過去。副位上的傢伙剛反應過來大叫:「有……」我已從車門處直撲過去,左手閃電般捏住他喉嚨微一用力,右手橫匕揮出割在他臉側,趁之驚慌掩面欲逃時飛起一腳踹在他後臀上,他已整個人飛跌下公路旁的水田內。
我毫不停留,迅速潛移至車箱後躲在門側。
下刻聞聲而出的兩人在毫無反抗之力的情況下被雙雙割斷了膝彎處的腳筋,痛得滾翻地上時我惡狼般撲入去,立時一呆。
燈光昏暗的車廂內竟空無一人。
一陣不舒服的感覺掠過神經。就在這時,輕微的風掠聲在背後響起。我改撲為滾,著地全力前滾。
輕風劃過我左腰,那處一涼,衣服破了開來。
我心中暗驚,「咚」地撞在車內壁上,借力反彈,恰避過偷襲者追來的另一刀,還未起身抬手舉匕便格。「叮」的細響過後,匕首脫手飛出落到地上。偷襲者並未再加攻擊,反退後一步堵在車門,冷哼道:「躲得不慢哪!」
我慢慢站起來,心底發涼。腰處幸好因閃避得及時,只破了衣服,未傷著肌肉,可是這刻就算已然受也不至令我吃驚至此。竟是唐唯南!
他是從何處冒出來的?為何竟似能未卜先知般移走唐萬令,還親自留下來堵我?腳步聲從兩側傳來,十多人手上各握一把長達兩尺餘的刀子,面無表情地立在他身後。
這批人絕非之前伏擊者可比,只從他們此時表現出來的冷靜便可看出來。
我徹底明白過來,今次是一敗塗地了。不用說魏芸倩也已落入他們手中,對方佈置周密,有這批生力軍在,除非有奇跡發生,否則我絕無逃脫希望。
從未一刻比現在距死亡更近,只要他喝令一聲,那十多把刀便可把幾近力竭的我斬成百來段。
冷汗不由自主地由身體各處浸了出來。
唐唯南冷冷道:「千萬別反抗,否則你絕不能活著走出這車廂。」手一揮,兩人走了入來。我歎了口氣,放棄動手的念頭,任他們押我走到唐唯南面前,後者作了個手勢,另一人取來拇指粗的繩子,麻利地將我雙手反綁在背後,用力之大,幾乎勒繩入肉。
被推出車廂時我驚訝地發現魏芸倩正安然無恙地靠立在車旁,見我出來只是秀眉一動,毫不驚異地冷眼觀看。我訝道:「你……」唐唯南哈哈大笑:「很奇怪嗎?」魏芸倩理了理凌亂的頭髮,抱怨道:「把人家頭髮都弄成這樣了!真累死人啦,演這麼久吃力不討好的戲!」
我頓時一愕。唐唯南走過去拍拍她肩膀,笑道:「芸倩你這次做得好,回去我會按功行賞的。」轉頭向我看來,目光一凌:「若沒有你配合,我要這小子上當還真不容易。」頓了頓,隨即意味深長地諷道:「不過竟以為我寧部的人會違背我的命令,除了說你蠢之外我確是找不到別的贊語了。」
事已如此,再不明白便是白癡了。我冷冷道:「主席呢?」唐唯南詭秘地一笑,一揮手,喝道:「先離開這兒。沈末,你留下清理現場,記著要徹底!」
「滋」的一聲長響,紅透的烙鐵被放入水中,頓時冒起一片白煙。
唐唯南細細地擺弄著烙鐵,微笑道:「私刑你定未嘗過。這也難怪,畢竟這東西禁銷已久。我也好久沒玩過了,你知道為什麼嗎?」我舔了舔發乾的嘴唇,啞聲說道:「是否因為沒人有資格讓你動手呢?」
自被塞到這地下室來已過了一天一夜,我滴水粒米未沾,雖然身上除了被粗繩牢牢捆住的雙手和被腳鐐銬住的雙腳外對方並沒有施以拳腳,但身體仍感到一**的虛弱。直至十分鐘前,唐唯南才來到這處,命人燒直起了爐灶,在我面前示威般擺弄那塊烙鐵。
只看這地下室的陳設,便知道這處定是蓉城會私設的刑房。
他哈哈一笑:「你倒挺幽默的,不過實際上卻是很久沒人敢違抗我的命令了。我倒是挺想見見真正有骨氣的人,也能讓我好試試幾樣刑具——要搜購這些東西可真不易呢!若不好好用用,真對不起辛苦掙來大把花去的錢……」斜眼看來,「你該不會讓我失望。」
我勉強一笑:「我當然是識時務的人。」透過他肩頭看向皺著細眉立在台階下的魏芸倩,「至少比魏小姐要識相得多。」後者毫無生氣的跡象,別過臉去冷哼了聲。
唐唯南的笑聲滿是得意:「是嗎?其實男人被漂亮女人出賣是很正常的,尤其是你這樣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正該多受些教訓,免得將來吃大虧。」我苦笑道:「現在這虧已經夠大了。」唐唯南再笑了兩聲,忽冷下臉來,淡淡道:「那要看你是否有誠意了。」
我長歎了口氣,抬眼看他:「主席呢?你打算怎麼處理他?」
唐唯南臉上一絲笑意漸漸擴大,終於忍不住高聲大笑起來。我靜靜看著他,臉色漸漸沉下來。他笑了足足有一分鐘之久,才勉強控制住自己,卻向魏芸倩辛苦地笑道:「芸倩你說這人究竟是傻呢還是該說他忠於職守?竟然……哈……竟然還想著他那個主席……哈……」今次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魏芸倩帶著幾算惡狠的表情看我一眼,立即轉過頭去道:「是個自作聰明的傻瓜罷了!」
唐唯南斂回笑容,斜看著我,卻又露出少許怪異的笑容:「你真以為我大伯是被我伏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