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白總管後,秦玄獨自坐在湖畔的長亭中,陷入了沉思。自從任初靜出嫁後,他在這亭子裡待的時間是最長的,因為坐在這裡,可以遙遙望見湖對岸的「香格里拉」。
手中的信被看了一遍又一遍,讓他這些天來壓制的思念變得前所未有的濃烈起來,原以為自己已經灑脫的放下,畢竟,她現在過得這麼幸福,還有了孩子,他在為她高興的同時,也只能告誡自己放下這段心事。可是,她的一封信,一句關懷,卻讓他胸口溢滿了感動,變得有些情難自抑起來。懶
「你果然在這裡。」身後不遠處傳來柔柔的一聲,緊接著,輕盈的腳步朝他靠近,他忙收起手中的信箋,剛將它塞回衣襟中,一身素衣打扮的奉九儀已出現在他眼前。
她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只不過仍顯得有些盈弱,他不禁開口道:「怎麼不在屋裡多歇著?外面天涼,你身子還沒完全復原呢。」
關懷的話語讓奉九儀臉上添了一抹明媚的淺笑,應道:「我哪有那麼嬌弱?倒是這些天躺了這麼久,好想出來走動走動。說起來,你這靖麟王府,我還是第一次來呢,你不帶我四處轉轉嗎?」
見她開了口,秦玄也不便拒絕,站起身來,帶她沿著湖畔走向前面的花園。
「剛才在看什麼呢?看你之前那麼入神,而且,你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錯。」奉九儀一邊與他並肩走著,一邊悄悄打量著他的神色。蟲
聽她這麼隨意的與他談話,秦玄突然覺得有些不適應,或許,是因為這麼多年來,兩人的相處一直都太過拘於禮教,何況,中間又曾經發生過這麼多不愉快的事,她乍然這樣對他,反而讓他感到很陌生。
「也沒什麼,只是在想如何重建被毀的村子。」他刻意岔開了話題。
奉九儀眉心微皺,不解的問道:「重建被毀的村子?什麼意思?」
秦玄這才想起來,她這些日子一直都躺在床上,對於外界發生的事,自然是一無所知。於是,他便將蓮城火山爆發,以及外敵屠村的事簡單的向她講述了一遍。
「原來,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大事。」奉九儀臉上多了一些黯然,感歎道:「所謂世事易換,大概就是這樣吧,才不過一個月,我就感覺好像跟這個世界隔了一輩子。」
說到這裡,她抬頭望向他,眉眼間多了些許笑意,「就連再次看到你,也恍如隔世,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你一點也沒變,還是這麼善良,這麼好。」
她眼中的溫柔曾是他期盼已久的,但,意外的是,他心裡卻激不起一絲波瀾來,只是有些感慨。她說得沒錯,世事易換,其實人心更易換,有時,一句傷人的話,一個背叛的舉動,便能讓再堅定不過的心也頃刻破碎,再不復當初。
所以,面對她這番話,秦玄只是付之一抹淺笑,沒作應答便繼續朝前走著。
「秦玄。」似是感覺到了些什麼,奉九儀緊趕了幾步追上他,「秦玄,對不起。」
奉九儀是何等聰明的女人,又是何等的細心敏感,怎麼會看不出秦玄與以往的不同。雖然他還是那樣的溫潤如玉,但,他們認識畢竟已不是一兩天,對方在想什麼,只消一個眼神,也能看出來的。
「上次,我對你下毒的事,你一定還沒原諒我,是嗎?」他既然不願提,她便主動說出來,有些問題,唯有去面對,才能解決。
秦玄不由得又想到了險些害任初靜遭了烈刑的事,心底的愧疚與牽掛不斷交織著,見奉九儀同樣愧疚的望著他,他若無其事的笑了笑,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又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說到底,當初是他自己動了私心在先,才會答應與她合作,算起來,他們之間也沒有誰對不起誰,只不過,是誰更棋高一著罷了。
然而,他越是表現得不在意,奉九儀心裡便越是不安。她寧願他恨她,怨她,至少,說明他還像以前一樣在意她,可是,如果,他連這件事都可以無動於衷的話
想到這裡,她的心像乍然被人懸浮在了半空,找不著一點著落感。壓抑著這種不安,她朝他走近了些,道:「我知道,我算不上一個好女人,在後宮的這段歲月裡,我練就了太重的心計,凡事都步步為營,可是,這並不是我想的,尤其是上次的事,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是真心想要擁你為帝,甚至,我的父親和祖父也都一致同意了,你也知道當時的局勢,若不是你顧念著任初靜」
「夠了!」秦玄終於忍不住出聲喝斷她,「琴兒,有些話,既然知道是大逆不道,就不要再提,免得徒生事端。」
很多事,不說,還能留有一絲餘地,說出來,反而徒增尷尬。從那件事就已經很明顯,他和她之間,早已沒有當年的默契,更不用提彼此間的信任。否則,她不會在預謀篡位讓他為帝的同時,還對他下毒,他,也不會甘冒著犯謀反之罪而假裝答應她,卻只是為了救走另一個女人。
他們都只是互相利用,互相需要而已,根本不需要解釋。
這聲「琴兒」讓奉九儀微微怔住,繼而醒過神來,美眸從他臉上掃過,已然明白了幾分他的意思,話峰一轉,笑道:「不錯,我現在只是琴兒,原來的那些事,就像是上輩子一樣,再計較也沒有什麼意義。一切早已隨著奉九儀的死成為了過去,而我,是一個全新的開始,所以,最重要的,是過好以後,對不對?」
此刻的她,笑得那樣明媚,那樣無邪,與他當年認識的那個奉九儀幾乎沒什麼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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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走啊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