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菊莊,雙方談判代表團分在左右兩廂的小四合院歇休一會兒,九時三十分,正式會談的時間剛到,四國代表沒有心情欣賞美麗的菊花,便迫不及待地往中間那間寬大的客廳走去,可在那裡,他們又遇到了令他們詫異的一幕——會廳中間靠牆處已坐北朝南地坐了四排三十個人。
中國人到底在搞的什麼名堂?這還是不是要舉行政治談判?談判需要這麼多人參加嗎?四國代表們暈乎了頭。
廳裡正中央有一條長桌,上面鋪蓋著一塊黃布,桌兩邊擺著兩排靠椅,每排十二張,第一排是雙方代表團主要代表的座位,第二排是為翻譯、秘書、助手、副官等安排的。
雙方代表一左一右從兩條廳門魚貫而入,由於四國代表們積怒已久,他們怒目以視,連最起碼的禮節問候都省卻了,便怒氣沖沖地坐在了談判桌旁。待雙方的聯絡官分別介紹完各自方的主要談判代表後,法國方主要談判手——駐華公使班塞-弗得敲著桌子厲聲責問:「請問!貴方為何不遵守雙方軍事談判小組所簽訂的《中國人民軍與英國、法國、美國、西班牙四國聯軍軍事和平協議》裡的條款?」
人民根據地政治談判代表團團長李圓環把眼望向副團長陳權上校,陳權會意,面色變冷,警告:「請貴方注意自己言行舉止的分寸!我方不知貴方所指為何事?請貴方代表把事情說明白一些!」
班塞-弗得肺都快氣炸了,一路而來憋著的怒氣,急需發洩,咆哮:「難道在來安菊莊會場時,貴方代表沒有看見半路草坪上發生的一切嗎?請你們告訴我們,為什麼人民軍要殺死我投降的、手無寸鐵的士兵?這不是嚴重違反了貴我雙方軍事談判小組所達成的軍事和平協議嗎?」
陳權故作恍然大悟道:「班塞-弗得公使原來是指那件事啊!在這裡,我代表我方鄭重說明,那件事與我們雙方的友好政治談判沒有任何關係,那是我人民根據地政府在處置違反人民根據地法律的犯罪分子!」
班塞-弗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怫然作色道:「怎能說與我們沒有關係?被殺死的人是我聯軍的士兵,他們受軍事和平協議的保護!」
陳權笑笑,攤開手中的文件夾道:「請貴方代表看清楚我們雙方簽訂的軍事和平協議條款,裡面的第六條是這樣說的:人民軍保證所有主動投降聯軍官兵的人生安全,給予其一定標準的生活待遇,並承諾在人民根據地政府與四國政府達成政治協議之後一個月內,恢復所有投降聯軍官兵自由。注意!這裡說的是主動投降聯軍官兵的人生安全,而今天你們半路上所看到的被槍擊士兵,是被我人民軍武力俘虜的,他們不屬於軍事和平協議條款保護對像之列。」
四國代表蹙眉,跟著攤開各自手中的文件夾,尋找陳權剛所說的第六條。
上面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四國代表啞口無言,暗罵:「軍方愚蠢,怎麼簽訂這樣一個協議?人生安全保護居然不覆蓋所有的聯軍士兵,那這軍事和平協議還有何意義?」
會場上,人民根據地一方得意,四國聯合代表團一方沉悶,而旁聽席上的眾清廷俘將則驚若木雞,他們的心裡早就波濤翻滾了,敢膽當著西洋代表團的面槍擊他們的士兵,那是多麼不可想像的事情啊!這與清廷和談代表被西洋人當場欺辱地摔爬,有著天壤之別!
會場沉靜下來,英國主要談判手——駐華公使查爾斯-博頓不甘心,首先打破沉默,厲聲問:「我們怎麼知道那些被槍擊士兵是為主動投降的還是被動投降的?」
陳權不屑地輕笑:「這個容易辨別,所有主動投降的聯軍士兵全部集中關押在貴縣、鬱林州、浦北、北海四個地方的俘虜營中,人數約為七萬餘人,貴軍方派有軍事代表監督,你們可以派出代表聯絡那些軍方代表,查詢此事,看那四個地方的俘虜營可否少了一個聯軍士兵?」
查爾斯-博頓不認輸道:「歷來兩國交戰,殺人毀物是必然的事,哪有用法律去規定戰爭行為的?又哪有用己方的法律去審判戰俘的?他們既不是貴國公民,也沒有主動的犯罪意識,他們怎麼適應貴方的法律?又怎麼能用法律的尺寸去裁量?何況,我方四國國人依與清朝政府簽訂的條約,還有司法豁免權呢!」
陳權驟然色變,沉聲道:「四國與清政府簽訂的任何不平等條約均不適應於我人民根據地!」然後,他又冷冷一笑:「是的,兩國交戰殺人毀物是必然的事,各國都不會用己方那些寬鬆的法律尺寸去裁量對方戰俘的戰爭行為,他們只是會直接地處置掉戰俘,不會講任何的仁義道理!」
查爾斯•;博頓被駁得無言以對,支支吾吾,想想人民根據地用固定的法律條文,有根有據地處理戰俘已是很仁慈的了,他退讓一步問:「你們又有什麼證據證明那些士兵犯了死罪?」
陳權臉色鐵青,轉身向背後的助手要來一疊文件,怒氣衝天地砸在長長的談判桌上,聲色俱厲道:「你們自己看看,他們在我中華大地對我中華人民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他們燒殺搶掠,強姦殺人無惡不作,便是殺他們一百次也不為過!這上面有他們的口供,也有他們上級軍官及同伴們的旁供!」
「費樂斯:英國人,三十二歲,攻入北京城時,殺死兩個平民,一個太監,強姦一個宮女,搶劫錢財無數。」
「莫科爾:法國人,二十歲,進攻人民根據地高州地區時,夥同連隊士兵燒燬雷家村,殺死無辜百姓一百零八人,強姦婦女三人,搶劫錢財無數。」
「邦因特:美國人,四十歲,攻陷廣州城後,屠殺平民及投降清兵四十人。」
「薩溫特:西班人,二十七歲,第二次廣州戰役時,夥同連隊士兵,屠殺藍村平民兩百人,婦幼均不放過。」……血債纍纍,筆筆在賬,見根據地代表說得有理有據,四國代表冷汗涔涔,查爾斯-博頓怔愣一會兒,聳聳鼻,很無所謂地,旁顧左右而言其它:「像那樣被人民軍武力所俘的聯軍士兵有多少?」
陳權奇怪了,難道這方面的數據作為主要談判手的英國公使會不知道嗎?雖有狐疑,但還是毫不猶豫地回答:「約有二萬餘人!」然後又譏諷道:「如果貴方沒有這方面的數據與名單,我方可以提供!」
查爾斯-博頓不在意陳權的譏諷,接著道:「不用了!我們有這方面的資料,我方希望貴方停止任何傷害聯軍士兵的行為,把這二萬多聯軍士兵也納入到軍事和平協議條款的保護之中!」
陳權微笑,爽朗答應:「可以!我們雙方今天展開的政治談判,什麼問題都可以談,我們歡迎四國聯合政治談判代表團把這部分聯軍士兵也納入到我們的談判內容當中!」他又頗有意味道:「貴方是要早點保證這部分士兵的人生安全了,我人民軍總政治部每日都在整理各個聯軍士兵在我中華大地上的罪行資料,一經核實,所犯罪行嚴重的,軍事法庭宣判後,馬上執行槍擊,他們的人數在急劇減少啊!」
查爾斯-博頓忙道:「我們要求派出代表監督貴方對這部分聯軍士兵的看管,貴方馬上停止對他們的法庭宣判。」
「查爾斯-博頓公使所說的一切,我剛說了也不是不可能,只要貴我雙方達成一致意見,他們可以享受像其它主動投降士兵們一樣的待遇。為表我方誠意,在七天之內,我方暫時不會再槍斃任何聯軍俘虜!現在我們還是進入主談判議題吧!」陳權掃視一眼四國代表們,怒色稍霽,認真道。
「謝謝貴方的誠意,在此我們表示衷心感謝!」查爾斯-博頓見根據地方面讓步,他紳士風度十足地表示感謝,「好!我們進入主議題!我們要求貴方依據雙方軍事談判小組所達成的軍事和平協議釋放所有的被俘聯軍士兵!」
陳權側目望向李圓環,李圓環會意地輕點頭,他很滿意剛才陳權上校與四國代表交鋒時的表現,他早就聽說過陳權上校外交談判厲害,現在親耳目睹,果然名不虛傳啊!在公元1852年,人民軍解放赤坎後,陳權曾創造與法海軍代表談判,不到五分鐘,便結束會談的紀錄。
「尊敬的四國代表們!我們很樂意按照雙方軍事談判小組所達成的軍事和平協議辦事,只是你們英、法、美、西以及已退出奧地利五個國無端侵入我中華大地,殺我同胞,佔我土地,毀我家園,辱我姐妹,我方所遭受的這一切損失和我方所承受的這一切羞辱,你們覺得你們不用給予賠償與補償嗎?」李圓環動情講述,厲聲責問。
對方要求賠償早在四國代表的意料之中,他們卻狡辯:「我四國聯軍也是受害者,我四國聯軍踏上遠東大陸是受中國合法政府——清朝廷的邀請,而進入貴方領地,也是受清政府的指使,我四國聯軍在此損兵折將,受害不亞於貴方,你們的賠償要求應向清政府索要,不僅你們,就是我們也要向清政府索要!」
李圓環憤然而視,哪有如此強詞奪理之事?「貴方根本沒有談判的誠意,看來,貴方是根本不在意那十多萬聯軍士兵的生命安全了?」他**裸地威脅。
查爾斯•;博頓不懼李圓環的威脅,依然帶著一貫瞧不起有色人種的面孔,囂張道:「貴方必須依協議釋放所有的聯軍士兵,不然,我四國聯軍將再次大軍壓境?」
李圓環譏諷:「大英帝國還有能力大兵壓境嗎?你們在非洲與中東、近東的戰局如何?看來,四國代表團真沒有解問題的誠意了,我們雙方也沒有必要再在這裡浪費時間!」他微起身故作要走的意思。
法國駐華公使班塞-弗得忙阻止道:「尊敬的李團長!還是說說你們的條件吧!」四個國家中,最急的便是法國了,他們國內國外兩條戰線皆吃緊。
李圓環重又坐下,冷然以對,淡淡道:「我方要求:廢除四國與我中國所有一切不平等條約;歸還所有被五國搶奪的中國文物寶物;補償我人民軍軍費開支;賠償我根據地政府及中華人民的損失;嚴懲在我中華大地犯有嚴重罪行的聯軍官兵。」
美國主要談判手——駐華公使格裡菲斯-克朗一口否定:「這不可能!我們與貴方談判與第三方何干?我們打輸了,你們有損失,我們賠償就是了,為什麼把我們其它方面的權力也剝奪呢?其它的條件我們也不能接受!」
李圓環不著急,不逼迫對方,無所謂道:「貴方也說說你們的條件吧!」
格裡菲斯-克朗生硬道:「我方只同意適當補償貴方的損失,其餘的我方一概不予考慮!」
李圓環明知故問:「你們為什麼不同意我們其它的要求?」
格裡菲斯-克朗聳聳肩道:「因為其它的東西是我們四**隊流血流汗打敗清政府後,所應得的權力,這不關貴方的事!」
李圓環怒極而笑,噌然站起,厲聲道:「你們是強盜行徑,無故侵入我中華大地,用大炮與利劍屠殺我百姓,你們所得的東西是你們搶來的,你們所得到的權力是逼壓別人得來的,這也是我人民軍所不恥的!何況,你們侵入的是我中華大地,你們屠殺欺辱的是我們的兄弟姐妹,我們生為中華民族的一員,怎能說不關我們的事?」
「總之,其它的條件我們不予考慮!」格裡菲斯-克朗無賴道。
「這麼說,貴方就是沒有誠意再談下去了?」李圓環直截了當反問。
見談判又可能無法繼續下去,法國駐華公使班塞-弗得又出來圓場道:「尊敬的李團長!這樣吧,我們就貴方提出的要求,逐條來討論。」這次會談他的壓力最大,他接到國內指示:務必把陷入遠東中國的法**隊解救回國,實在不行,可以單獨與中國人講和。
雙方代表低頭交耳一番後,均同意班塞-弗得的提議。
「第一條有關貴方要求廢除四國與中國所簽訂一切條約,這一條有點過分,畢竟那些條約是多年前四國與中國的合法政府——滿清政府在雙方平等自願的原則上簽訂的,國與國之間需講究誠信,即已簽訂生效,便應遵守。」班塞-弗得委宛道,「我看可以這樣,我們與清朝政府簽訂的條約依然有效,而我們與根據地政府則達成另一條協議:如根據地政府取得遠東大陸中國的合法地位後,雙方可以就一系列條約再展開平等談判!」
班塞-弗得的提議有建設性,但根據地一方不完全贊同,李圓環稍作修改後,道:「如果雙方達成的協議改作『根據地政府取得遠東大陸中國的合法地位後,四國與清政府所簽訂的一系列條約自動廢除』,則我方給予考慮。」
班塞-弗得以退為進道:「這一條雙方均作了讓步,意見漸趨一致,現還稍有異議,我們可暫放一邊,待雙方私下作精細考慮後,再作討論。」他沉頓一會兒,左右徵詢意見後,接著道:「接下來,我們可否談下一條要求?」
根據地一方同意,班塞-弗得接著道:「有關歸還中國所失之文物寶物之要求,只要貴方能提供出具體的文物寶物名單,我方將盡所能歸還所有文物寶物,只是一些被損毀了的或已被私人收藏了的文物寶物,我方卻無能為力了!」
李圓環氣憤道:「搶了別人的東西是一定要還的,損毀別人的東西是一定要賠的,這是道理,公使先生不懂嗎?名單我們會提供,只是名單上所列出東西,貴方不能歸還的,我方要求貴方要麼以金錢賠償,要麼用各國的珍寶文物補上!」
西班牙主談判手——駐華公使勞斯-勞爾斯建議:「貴方提供的文物寶物名單,我方盡力歸還,而不能歸還的就一併算作貴方的總體損失之中一起賠償吧!」
勞斯-勞爾斯老奸巨猾,文物損失賠償算於整體金額賠償中,好有可能被巨大的賠償金額沖得不見蹤影,但他的提議又確實可取,根據地一方同意,他們準備在具體的賠償金額上再力爭。
下面主要是對具體的賠償金額進行談判了,「我方要求四國賠償我方軍費開支、政府損失、民間損失總計一萬萬兩白銀!」李圓環木無表情道。
「一萬萬白銀!」四國代表呆得目瞪口呆,「中國人瘋了!」
不僅他們,就連在一則旁聽的清廷俘將也驚脫了下巴,今次耳聞目睹人民根據地與四國談判,令他們感觸太深,這才是泱泱中華的氣勢,這才是我強盛中華的天威,最為頑固不化的清軍兩統帥——程啟龍與程矞采那古水不波的臉上也少見地動容起來。
「不,不可能!」美國駐華公使格裡菲斯•;克朗把頭搖得像撥鼓。
「尊敬的李團長!貴方覺得為了十萬人的性命,我方有可能放下尊嚴容面,又是賠款又是賠禮的嗎?何況還是那麼一大筆的賠款,不說我們拿不出,就是拿得出,四國政府會同意拿嗎?」法國駐華公使班塞•;弗得冷冷道。
李圓環確實有點漫天要價,中英、中法、中美、中俄等天津條約,清廷所賠款加在一起也不到三千萬兩白銀哪!他訕訕地笑,反問:「貴方同意出多少的賠償金?」
「最多一百萬兩白銀!」英國駐華公使查爾斯-博頓狠狠地道,他很討厭中國人的貪得無厭。
李圓環氣得眼暴,恨聲道:「一百萬兩?它連抵我軍戰爭軍費開支尚且不夠,又何言我政府與民間損失的賠償?」
美國駐華公使格裡菲斯-克朗已顯不耐煩,他一句話堵住李圓環:「我們雙方也不用算什麼其它東西了,貴方就直說我們買下那十餘萬被俘聯軍士兵的命,需要多少錢吧!」
李圓環愕然,如按這樣來算的話,那麼主動權將掌握在對方手上了。
格裡菲斯-克朗接著又冷冷一笑道:「貴方真是獅子大開口,又是廢條約,又是歸還文物,還要賠款懲辦罪犯!大不了我們不要那十萬士兵了!你們有本事便打到我們國家,壓迫我們屈服啊!」
李圓環一時語塞,藉故時間已至中午,提議休會,四國代表同意,他們也需私下合議一下。雙方的第一次交鋒,都基本探清了對方的底細,雙方決定明日再談。
這邊人民根據地政治談判代表以和平的方式盡最大可能地在為中華民族爭取最大利益,而在四川前線,人民軍戰士們則利用手中的鋼槍不惜拋頭顱,撒熱血在為老百姓爭取全面的解放。人民軍第一軍一部分留下攻打眉州城,大部分北上到達彭山縣地區後,他們從南面與東面兩面壓縮了對彭山地區十餘萬清軍的包圍圈。
這十餘萬清軍早已成甕中之鱉,他們四面皆有人民軍部隊存在,只是在第一軍沒有上來之前,這個包圍圈尚還寬鬆,因為南面的人民軍第一軍還遠在百里之外的嘉定府,而東面的人民軍第二軍還遠在二百里之外的資州地區附近。但這貌視寬鬆的包圍圈並沒有給被圍清軍帶來絲毫的安全感,他們清醒地認識到,如果他們不能趁南面與東面的人民軍還沒有上來之前突圍出去,那麼,等待他們的必將是全軍覆沒。
清軍選擇的突圍方向是北面,扼守北面青龍場鎮與籍田鎮的人民軍第13師與第14師則成了清軍北突的攔路虎,他們勢要拿下青龍場鎮與籍田鎮。
一場突圍與反突圍的戰鬥打響了……!